《微光》海棠结木瓜

14、情书

　　早上八点，程远吃好早饭，拿上书，跟正在收拾厨房的闻素斐开口：“妈妈，我和林遥约好了一起写作业，我先去啦。”便穿上鞋子往林遥家走去。
　　开门的是文致蕖，见到程远来了，眼睛笑得弯弯的：“阿远来了，我们阿远真勤快，寒假都起这么早。”程远抿着嘴笑，有些不好意思：“蕖姨早上好，我跟林遥约好了一起写作业的，就来找他了，他起了吗？”文致蕖回答道：“没起呢，他这两天天天早上睡到十点过才起床，喊他起床他还发脾气，想着他刚放假，我也没太管他，还是你们同龄人说他愿意听。”程远爽快答应道：“行，我上去喊喊他试试，蕖姨你忙你的吧。”
　　说着便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找到林遥的卧室，敲响房门，见房间里没声，她喊了一声：“林遥，你起了吗？”里面传来东西落在地上的闷响声，但还是无人应答。程远索性直接打开房门进了卧室，走到林遥床边拍了拍他的被子：“你怎么回事啊，说好让我过来一起写作业，结果您床都没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她回头望向床，林遥已经坐了起来，身上套着宽大的T恤，正揉着眼睛，阳光温柔地将整个房间，包括房间中的人镀上绒绒的金色，程远目光不自觉放柔几分，忍不住扬起嘴角：“快起来了阿遥。”林遥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阿远你来了，现在几点了？”她应道：“八点过了，快起床了，我到你家可不是来蹭中午饭的。”
　　由于刚睡醒，林遥的头发蓬蓬的，额前碎发软软地搭下来遮住额头，样子看起来格外柔软，林遥晃晃悠悠地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旁，突然想起什么，眼中带起几分笑意，对着驻足在窗边的程远开口：“阿远，你准备站在这儿看我换衣服吗？”
　　程远的脸飞速地红了，一边往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道：“那我先下去跟蕖姨讲一声，你换了衣服下来吃早饭。”林遥看着连脖子都染上淡淡粉红色，故意不看他的程远发出“哈哈”大笑声，程远赶紧把房门关上，将那调侃的笑声留在那个房间里。她背靠着门呼出一口浊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下楼看见文致蕖，她脸上挂上笑容：“蕖姨，林遥起床了，他说他马上下来吃早饭。”文致蕖往厨房走去，一边把早点端出来一边招呼着程远：“我说吧，还是你跟他说管用，他打小就听你的，对了，阿远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程远帮着文致蕖把盘子端出来一边说：“不用了蕖姨，我已经吃过了。”
　　待林遥吃过早饭后，程远和林遥上楼写作业，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书写的沙沙声，林遥突然开口：“阿远，这道题怎么做？”程远的笔尖顿了顿：“哪一道？拿来我看看。”林遥把卷子递到她面前，她把题细细看了：“这道题不就是书上那道例题的翻版吗？你把数学书拿给我。”
　　林遥把数学书找出来放到她面前，程远随意翻开，刚好翻到夹有信封的那一页，程远的动作顿了顿：“这是什么？”林遥漫不经心地把头凑过来，一只手搭到程远坐的椅子的椅背上，距离拉得很近，薄薄的呼吸吐到程远的脖颈上，轻轻地笑了出来：“这个啊。那天初三的一个学姐给我写的情书，还写得挺好的，名字也蛮好听，叫许尔玉，你想看吗？”
　　程远语气沉了几分：“我看干什么？”林遥的声音带点轻佻：“你想看我就给你看啊。”程远沉默了好一会：“那你答应了？那宋文涓知道吗？”
　　林遥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眉尖轻轻蹙起，像是很奇怪程远的提问，开口道：“我告诉她干嘛。我也没答应许尔玉啊，我又不喜欢她。”
　　程远的心慢慢地往下坠着，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下，她很想问一句：那你答应宋文涓是因为喜欢她吗？那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在每次她看到的时候，他对宋文涓又那么冷漠呢？
　　但那句话好像哽在喉咙里，叫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把那个粉红色的信封从书里面抽出来，放在桌面上，语气淡淡的：“下次别把情书夹在书里面了。”说着把书翻阅到对应的页数，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过来看这道原题，我等一下再跟你讲。”
　　林遥乖乖接过了书，她继续往自己的试题上填写着答案，填着填着笔尖就顿了下来，窗外天光大亮，阳光穿透纱帘落在他们脚边，程远不由自主地看着林遥优越的侧脸轮廓，出了神，陷入漫无边际的思绪之中。
　　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从心底挤出这句话，林遥盯着程远的脸，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沙哑：“阿远，你是不是生气了？”
　　程远从出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笔尖依旧停留在纸张上面，被笔尖点出来的墨色小点因为长时间的停留而在白纸上不断晕染开，一圈一圈扩大，成了一个明显而丑陋的墨团，在洁净的白纸上看起来尤为刺眼。
　　程远心中涌起一阵恼意，抬起手想要做点什么把那块墨渍去掉。可是已经留下的，就再也去不掉了，它始终在那里，在那张不能撕毁的必须保存好的试卷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忽视，即使明明很在意，明明想要把它去掉的，也只能在心里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明显，不去看就看不到了。
　　房间一下子很静，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像是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簌簌的细声，把这个空间拉回真实的世界。程远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盯着林遥清澈的眼眸，唇边露出轻松的笑容，心跳却如擂鼓般咚咚作响，有种缺氧的感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干嘛生气啊，你受欢迎挺好的啊，但是阿遥，我不喜欢你老是在我面前提这些事，跟你没关系，就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些事情，下次别跟我提啦，下次再说多少女生喜欢你什么的我就真的跟你生气了。”
　　桌面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相框，阳光落在玻璃上，晕成了模糊的光晕，那是她和林遥去年寒假时拍的照片。
　　她的目光在上面逡巡，上面的他们开心而单纯地大笑着，好像隔着那层玻璃，隔着回忆，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