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日志》灰白长桥

177、最后的野心（二）

　　当两人骑着马抵达君主大厅，也即是皇宫中心最为高大的建筑、埃特纳国王居所的时候，恰好见到索利斯公爵挥手命令法师们发动进攻。
　　托尔笛福作为晋升多年的高位魔法师体现出了足有的实力。他在协助埃林完成雾之镜的巨型法术后只是消耗了大量的魔力而并未陷入昏迷，在索利斯公爵攻入斯特莱姆时依然作为战斗法师共同冲进了城市内。此时此刻，他和另外几位依然保有战斗力的魔法师在索利斯的指挥下朝着君主大殿封闭的厚重门扉举起了法杖。
　　数道灿烂的火光陆续从他们的法杖前飞射而去，并在命中大门的瞬间爆发成一团接着一团巨大的火球。接连不断的轰鸣从爆炸发生的位置传来，魔法火焰与硝烟伴随着燃烧的碎片四散溅射开来。
　　支离破碎的大门在火焰淡去后露出在众人面前，几乎是瞬间，无数弩箭从大门的缺口中密密麻麻地向外射出，从那些缺口中也可以看到门旁有着数具被火焰熏黑的尸体。
　　贝采利只是猛地一挥法杖，一阵汹涌的狂风便到卷着这些箭矢调转了方向，猛地一回头，朝着君主大殿中灌去。一阵模糊的惨叫声从门内传出，瞬间便不再有弩箭继续发射
　　与此同时，索利斯一举佩剑、展开了骑士领域，无数昏暗的细蛇匍匐在地面、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影蛇很快定位了所有埋伏的位置，也找出了方圆近百米内能够找到的密道。索利斯侧头看向自己的副将：“安排人手从城堡侧面突入，那里的墙壁上有一道暗门。我的蛇会指出位置的。”
　　“是，公爵大人。”副将应了一声，挥手召集了一群士兵便绕开大门朝着东面看似是庭园的方向跑去。
　　“索利斯公爵。”埃林在雷恩的帮助下翻下了黑马的后背，快步走到罗翰·索利斯的身侧。夜林公爵微微转头、稍稍俯低了视线看向埃林：“进攻十分顺利，我们没有遭遇什么有效的抵抗。你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那两道巨浪真的击中我的军团，我们至少会损失三分之一的士兵。我因此前的不信任向你致歉。”
　　“您不必这么做，舅舅。”埃林摇了摇头。
　　索利斯的眼中闪过些微意外，一贯的阴鹜神情也柔和了一些。不过他并没有多废话什么，只是直白地说道：“你可以多休息一会，这场闹剧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我的人很快就会占领斯特莱姆王宫。”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埃林看向面前的君王大厅，宏伟肃穆的巨大建筑一路向上堆叠至百米，高耸的尖顶上映照着几道穿透乌云的阳光。他看见在上层一扇巨大的窗户中，一个纤瘦的人影恰好离开了窗边，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有我保护他，不会有什么危险。”雷恩也翻下了马。他拍了拍黑马的脖颈，让它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会，随后在黑马独自抛开后看向索利斯继续说道：“见到过约瑟·卡万斯克，那个自称国王私生子的外交大臣么？”
　　“应该还在君主大殿内。”索利斯摇头，“我的人没有抓到他们，或许还躲藏在君主大殿内，又或许在通过暗道离开。不过对于那些我掌握的暗道，我都已经派了人在出口埋伏。”
　　索利斯公爵的做事风格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埃林左右望了一眼，可以看见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做好冲锋准备，只待索利斯下达进攻命令；而贝采利则始终没有放下法阵，随时准备防御可能出现的箭矢或是其他投掷物的攻击。但就在这，一道骄傲而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城堡上方响了起来。
　　“埃林·弗格斯！我是丝提尔·帕夏丽特。埃特纳皇冠现在就在我手里，你不想让我将它毁掉的话，就自己来拿。”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恰好见到丝提尔的半个身子探出整座宫殿最高的一扇窗外，手中高举着一枚道金色的王冠。
　　“她看来是疯了。”索利斯缓缓地左右摇了摇头，淡漠地评价道，“这也难免……毕竟埃特纳原本马上就要落入她的手中了。你不必理会她，王冠可以再铸造。”
　　“她想把你引过去，无非是又想到了什么阴谋吧。”雷恩看见帕夏丽特肆意地大笑了几声后缩回了窗户。
　　“她的确有阴谋。”索利斯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的影蛇们发现了一些东西……君王大殿的地下室内储藏了大量的火药，还有一些容易发生爆炸的魔法水晶。”
　　贝采利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如果数量不大，我或许可以用法术将它们移走……”
　　“你移不走。数量很大，足够把整个王宫夷为平地。”索利斯面色阴沉地说道。
　　贝采利的手指僵住，顿时有些焦急地说道：“我现在就去通知卡修斯让他把士兵们撤出来——”
　　“不行。”索利斯立即喝止，“如果帕夏丽特知道我们已经发现□□的存在，以她的性格我确信他会立即引爆。”
　　埃林忽然朝着君主大殿走了几步，回头望着索利斯：“帕夏丽特是想把我引到高处，然后引爆它们，与我同归于尽。只要我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出现，她就应该暂时不会引爆火药和水晶，这样一来夜林军应该有足够时间撤离。“
　　“这太冒险了……”“我不允许。”
　　贝采利和索利斯几乎是同时出声否定，但埃林压根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已经飞快地朝着君主大殿走去。索利斯睁了睁眼，立刻迈步准备打算将埃林拦下来自己带出斯特莱姆。
　　“公爵阁下，我的职责才是保护他，您的职责是指挥东境军团。”雷恩一步横在了索利斯面前，“而决定怎么做，是埃林的权力。”
　　索利斯眼角一跳，抽剑便朝着雷恩挥砍过去。然而直到那柄剑不得不在雷恩的颈侧停下，雷恩也只是一脸坚决地站着，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索利斯就这样将剑悬在雷恩颈侧，盯着他足足看了有好几秒，直到眼看埃林马上就要迈过大门、进入宫殿内，他才狠狠地咬了咬牙、发出嘎吱一声，随后说道：
　　“你和你那任性的主人最好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雷恩没有说话，只是回以一个毫不动摇的眼神，转头飞快朝着埃林的身影奔去。
　　见到雷恩跟上，埃林偏了偏头，短促地说道：
　　“从前面她出现的位置来看，帕夏丽特应该会是在东露台等我们的出现。我完成那道联合法术后她应该知道我有施法能力，如果是想用炸药同归于尽，应该选择更低一些的楼层才对，为什么是在顶楼？”
　　“去看看就知道了。”雷恩在赶上埃林后就像真正的护卫一样一直紧跟在他的身旁，“哪怕她把起爆水晶绑在自己身上，我也能确保她伤不到你。”
　　“别掉以轻心，雷恩。”埃林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骑士，“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不过也没别的选择了，索利斯舅舅不可能说谎，那么城堡地下就真的埋有巨量的炸药。我们可以应付，但那些普通的士兵绝对没有生还可能，就算为了这个原因，我们也必须要从帕夏丽特那里拖延足够的时间来让夜林军撤离——”
　　“嗤！”埃林话才说到一般便突然一挥手放射出一条噼啪作响的火蛇，扭动着朝着上层的长廊窜去。
　　两名斯特莱姆卫队的士兵正蹲伏在那里准备用弩箭偷袭，瞬间便被火蛇吞没、几秒之内化作灰烬飞散。他们并不知道帕夏丽特的计划，还埋伏在这座城堡的各个角落准备抵抗进攻的夜林军。能抵抗到这个时候的都是士兵中的精锐，也有一些宁死不降的拥有正式骑士级别的将领。一旦炸药引爆，无论是忠诚也好，信念也好，都会和这座古老的宫殿一起破碎成一文不值的残骸。
　　“我来。”雷恩朝着埃林简短地说了一声，抽出黑之剑双手侧握、踏着阶梯朝前冲去。
　　埃林一挥手，两道他所能掌握的增益法术落在雷恩的身上一闪而没。雷恩本就相当流畅迅捷的动作像是被润滑过的齿轮一般愈发迅捷，在阶梯上轻一借力便翻上了二层，迎着大片持握着武器、紧张地举起剑或弩的斯特莱姆卫队士兵冲了过去。
　　斯特莱姆王宫的内部结构和所有宫殿一样相当复杂，穿过大厅后是二层宴会厅，而后是上层旋梯和角梯。雷恩一路丝毫无阻地朝前开道，埃林则一边为自己附加防护一边跟着前进。不停有金铁交接的刺耳响声回荡在宫殿之中，又或是小规模的魔法爆炸所产生的轰鸣。雷恩数不清楚他手中的黑剑一路上曾经斩入多少人的身体里，他也懒得数。和埃林不同，他从来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愁绪，沉沦在交锋当中时他的眼中便只剩下自己手中的剑与面前的对手。
　　蒙托里克·普林斯曾经这样告诉他：生与死是一瞬的事，再好的剑手在疏忽之下也会倒在意外的一刺之中。将生命作为赌注投入战斗的豪赌当中的人理所应当得到一切，也随时都可能失去一切。除了交战本身之外，善恶与是非都不存在。
　　一挥剑刃，拦在雷恩面前的最后一名斯特莱姆卫队士兵萎靡地倚着墙缓缓倒地，血液在华贵的墙壁瓷片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红色。
　　王宫通往露台的门敞开着，透过门洞就能看见站在宽阔露台最边缘洁白石栏杆旁的丝提尔·帕夏丽特。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舞会礼服长裙，胸口挂着一串雪白的珍珠项链，手中端着一杯已经干涸的梅子酒，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起了蝴蝶般的发髻，单手倚着石栏望着远处金色与灰色交织的黯淡天空，仿佛这里不是战场，而是一场属于她的舞会。
　　埃特纳的金色王冠就戴在她的头顶，不得不说与她一身华贵的礼服十分般配，带着女王般的气度。
　　“丝提尔·帕夏丽特，你要我亲自来，我现在来了。”埃林紧跟着雷恩走出了露台的大门，盯着帕夏丽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