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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饭后魏燃舟以消食的借口派白韵和红袖送南别院的孩子们回去布施点,剩下沈文安与他二人作伴。

      “你嗦你那闷多想法都是哪闷从脑壳里头想出来哩?我哪闷斗是想不出诶?”魏燃舟一条腿在桌子下边儿晃荡,看着七零八落的布置,不停感叹。

      章十音拿着一条墨黑绸冲魏燃舟晃了晃:“魏燃舟咱俩比试比试?”

      这句话倒是吊起魏燃舟的胃口:“要爪子你嗦,还没得爷爷我不得行滴哩。”

      “不是总叨你那轻功如何如何,你一条我一条”章十音指了指二楼中间的栏杆:“谁先把绸子挂到中间就算赢了。”

      魏燃舟从地上捡起一条金色绸子,学着章十音平常说话的样子:“就这?”

      坐在太师椅上的沈文安揣着手熏,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两人。章十音便道:“文安做判,别你输了赖账。这绸子可是爷好不容易订到的,你要弄破了一条一锭金子。”

      “哪个输还不晓得,你看到起。”魏燃舟自是不屑:“我来数三二一,省得你娃儿偷奸耍滑哩。”

      章十音对魏燃舟的那些小九九打小便一清二楚,魏燃舟刚数了个三,两人都似那离了弦的箭,三两下踩着柱子往二楼飞身而去。为了让绸缎垂在柱子之间的栏杆外头,魏燃舟咬着绸子手脚并用,往往脚尖刚点上栏杆,下一瞬已经在下一个柱子后的走廊上滚了一圈儿。章十音自然也不示弱,身形上比起魏燃舟稍微雅观了些,一手拿着绸子一手抓着三楼的栏杆,足下一点又绕过一个柱子。

      沈文安一双漂亮的黑瞳随着章十音一上一下,胸膛里的那个心脏也一紧一紧的。不多时,二人竟是同时挂上最后一个柱子,一里一外相视一笑。魏燃舟刚落下脚就朝沈文安走过去:“是不是我赢啦?”

      沈文安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黏着章十音慢慢吐出两字:“平手。”

      魏燃舟是头一回听沈文安说话,有些惊奇,去汴京时魏燃舟同章十音一道去的,捡到这孩子时自然也在场:“你娃儿终于开口嗦话老嗦,哎呀勒个声音还是蛮不错哩嘛。”又扭头看着章十音:“哎,要不是没住(做)点热身准备,你娃儿能跟我一样快?”

      “给你美的,才挂完一半,三楼四楼都没挂呢。”章十音拿起绸子复去挂二楼另外一边,魏燃舟一边怨声哀道一边拿起绸子也去挂:“你说你修个房子,那斗修,想自己设计,我也没得意见。你嗦你修个自己设计哩,还勒闷龟儿大,想爪子?建皇宫嗦?”

      章十音瞥他一眼:“把从前年五月开始金乌殿给你的进项还给我。”话音一落,魏燃舟打了鸡血似的:“撒子嘛我斗是jio得你哩想法简直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哩好。”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挂上绸子,白韵红袖回来时倒是挂了个七七八八。金墨二色相映,和金乌殿的名字也格外相配。

      “明早来送水仙的伙计记得包利是,回来殿中上工的各位也需如此。”章十音一月前便在水云间老板的朋友那儿定了两百来盆上等的水仙,约定好了大年初一早送来金乌殿。新年第一天哪有人愿意上工,章十音好说歹说用了三倍价钱谈下来,王与川在一旁瞅着章十音一脸赚到的样子就心如刀绞。

      “白韵早已准备妥当,新搬的金乌殿倒是头一回如此。”白韵瞧着设计监工全由三位大人亲自落实的金乌殿,满心感叹。红袖上去拉了拉她的手:“往后呀每一年都会如此。”

      “再对哈明天哩流程先,看哈还有撒子旮旮角角(犄角旮旯)没准备好哩。”魏燃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摊开放在桌上,一条一条同两个姑娘核对。

      虽说魏燃舟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口一个龟儿,毫不正经一口一个老子。一旦遇到正事却一点儿不含糊,这时候敢和他嘻哈打岔的憨包兴许是在人间呆的时日长,腻了,想去阎王殿中走一趟。

      正核对到节目单,魏燃舟想起什么似的冲章十音道:“上回川儿嗦哩我们三个舞剑还算不算得到数哦?”

      章十音一口热茶在嘴里打转,好一会儿才咽下去:“怎么?准备了服道化?”

      红袖唯恐天下不乱连忙点头:“川大人提出这个提议后我们就去准备服装道具了,妆面的设计可能得麻烦音大人来设计一二。”

      去汴京前王与川和魏燃舟说着说着就跑偏到筹备春夜之宴的话题上了,当时的确是在白韵红袖等人面前提了一嘴舞一曲神乐。算了,权当为了悦神吧。章十音放下茶杯捏了捏眉心:“嗯,当时也的确说了很多细节,金衣华服红穗剑,半脸面具也准备好了?”

      白韵点点头,章十音继续道:“黑金彩釉准备一下,到时你们给我们仨画个底妆就成。黛箬善画,让她绘上金乌即可。”红袖一听双眼放光,满脸掩饰不住的欣喜,章十音象征性咳了一声,这才继续核对流程。

      大大小小的流程事项核对下来快到酉时了,看着魏燃舟大大咧咧,没想脑子里还倒能装点事儿。章十音出声提醒道:“今晚在北别院吃团圆饭,这个时间点也该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打下手的。”

      魏燃舟把纸叠好放回怀里,对章十音道:“音娃子来跑马,哪个后到北院儿哪个罚一壶神仙醉。”

      章十音谢绝了:“你喝了酒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再敢喝叫王与川打断你狗腿。”

      外面雪似乎早就停了,章十音牵着安安静静的沈文安时不时对魏燃舟说上一句,魏燃舟能为那句话炸毛半天。白韵红袖送走两位大人后则叫下人备齐年夜饭,给留在金乌殿的上宾送去。又吩咐了好些细碎事宜两人才坐上马车,慢慢驶向北别院。

      章魏二人和南别院的诸位一同回到北别院,北别院内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之景。

      后厨院儿里大管事正站在椅子上盯着来往的人中气十足道:“今年年夜饭在北别院用,各位可手脚利索点儿,给其他三院儿看看北苑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东西,在三位大人面前都给自己长点儿脸!”

      陶幡见一侍卫向他跑来,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问道:“二位大人到了?”侍卫点了点头,随陶幡一同奔向门口,还未到门口便迎接到了章魏一群人。

      “二位大人万福,”陶幡行了一礼:“西别院已经到齐,先前东别院派人来报,川大人和东别院的人大抵还有半炷香时间。”

      魏燃舟点了点头:“把南院儿哩娃儿带去耍,饭准毕得哪闷老?差撒子不?”陶幡一旁的侍卫领着南别院三位奶妈和六个孩子走去偏厅。沈文安见状紧紧抓住章十音的手,章十音心下了然,回应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陶幡领着二人走向后厨院子:“基本都妥帖了,大人是先祭高堂先祖还是宴后再行祭礼?”

      魏燃舟看了眼章十音,似要他拿主意一般。章十音道:“先行祭礼,用的骨瓷那套碗碟吧?”陶幡点了点头,章十音继续道:“摆完差不多与川也到了,就一块儿行祭礼,焰火没问题吧?孩子们都喜欢看。”

      “按大人吩咐焰火置放在荷塘中,四院各出一船,三位大人置办两船共四船。届时可在听雨小楼观看,已安排厨房备好小食瓜果。”陶幡一一道来。

      魏燃舟点点头:“不错,先去上菜。”陶幡行礼之后迅速退下,三人一同走去正厅,魏燃舟想起陶幡嘴里的荷塘还是有些肉疼道:“你说北院儿也要修得大点儿那阵莫说川儿,我都想打你龟儿。口袋翻过来比脸还白,天天想东想西哩。不过还是你想得远哦,不然还看个铲铲的焰火。”

      章十音一抬眉毛:“怎么,跟着我就只能光吃苦活受罪?”二人在正厅刚坐下,一旁的侍卫端上上好的铁观音,给沈文安端了盏桃雾蜜茶。沈文安看了章十音一眼,章十音道:“喝吧,这是甜的。”沈文安这才慢慢抿了口桃雾蜜茶。

      魏燃舟打趣道:“我发现这娃儿不喜欢和除了你以外哩人说话,你帮我问哈他几岁老。”章十音自是不信魏燃舟的屁话,看了眼沈文安,沈文安十分给面子的没回答。章十音试探地将魏燃舟的话重复了一遍,沈文安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慢慢道:“十二。”

      “你看你看,我斗嗦嘛。”魏燃舟见状全在意料之中,颇有些得意。

      下人陆续端着盘子进来,将菜放于桌上,复有秩序地再出去,不一会儿年夜饭的菜是上齐了。魏燃舟笑道:“陶幡也是个省心哩哟,不晓得你从哪里找哩些人。”

      章十音瞥他一眼:“不如问问你自己怎么找到我这块儿来了。”又故作恍然大悟一般:“哦!是上苍对你的垂帘。”

      “给老子爬!”魏燃舟抓起茶盏朝章十音扔过去,章十音心下一动巧劲一推,茶盏直直朝门外飞了去。王与川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倒是他身后两个东别院的管事吓了一跳。

      “川儿不错嘛!”魏燃舟笑眯眯得看着王与川,几分讨好的意味。

      “我是管不住章十音花钱的架势了,这青花白瓷茶盏和你有仇还是钱和你有怨?”魏燃舟趁被王与川念叨的闲隙狠狠瞪了眼老狐狸似的章十音,眼见王与川没停下的意思马上把人摁在椅子里捶肩捏膀:“川儿锅哎呀今天辛苦老撒,大过年哩扯勒细哟,拢老(到了)斗把娃儿喊出来拜哈嘛。”东别院两位管事有眼色地退下去叫其他别院的人出来祭礼。

      几院人都到齐时三位男儿已然在院中一排站好,章十音旁还带了个小的。兴许是各院掌事都提前敲打过,祭礼时都安静有序。挨挨挤挤,正厅院子里也还好站下了。因是在北别院举行的团圆饭,祭礼也由陶幡操持。

      两个侍卫抬来一个巨大的香炉,复三个侍卫给章魏王三人各递上三支已经点好的香。

      六年前章十音不过十五年纪,和大一岁的魏燃舟整天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那年岁末宿在不知哪城郊外的破庙中,除夕那晚二人摸出火石点上几根断香,朝天地跪谢父母之恩。半年多后日子好过了些,章十音下的第一个命令是把破庙那座香炉搬回来。

      陶幡轻咳一声:“高堂先祖在上,金乌门三位王与川,章十音,魏燃舟,携四别院各位拜年了!”话音一落,三人走上前去挨个插好香复退回来。

      “一跪高堂先祖生养之恩!感恩高堂先祖给予机会感受人间爱恨!”除陶幡之外众人皆一叩首。
      “二跪高堂先祖宽容之恩!孩儿不孝未能常伴左右,感恩高堂先祖心胸宽厚不予计较!”话此,人群中隐约有些哽咽的声音。
      “三跪高堂先祖护佑之恩!护金乌殿诸位长久以来平安健康万事胜意!”陶幡念到后来也有些气音不稳。金乌殿一路走来,夜宿破庙,食不果腹,刀尖舐血,终于有了一个家。
      “凛康七百零三年冬,除夕夜,金乌殿祭礼,成!”几转笔锋落于年鉴,三言两语又写完一年。

      寒冷的黑夜中没有灯火的人们蹒跚摸索着走到了一起,他们互相取暖,互相依偎地勇敢朝前走去。从此成为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段星火,竭尽全力发光发热,替诸多形单影只的赶路人照亮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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