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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   因昨夜的六船焰火放了颇久,四个别院散去时已是深夜。章魏王三人也就喝到最后就王与川保持着一线清醒,非要走直线给各位证明自己没醉的清醒,最后被东别院的管事架上马车回去了。

      魏燃舟醉后反倒官话说得顺溜,抱着章十音的腿哭嚎:“十音弟弟你别走呜呜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会保护师父和你的!我再也不乱跑了呜呜呜。”南别院的大管事寻娘轻声细语再三劝说下实在忍不住将人打晕让侍卫扛上马车了。

      伊娘在一旁不由得有些无奈:“回去让下人煮点醒酒汤吧,明天醒来不知得多难受。”寻娘转了转眼睛打趣道:“伊姐姐和这小子早点在一块儿也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楚玉婻架着章十音的一边身子,沈文安又紧紧牵着章十音另一只手,章十音本是不易喝醉的。饭桌上才能谈拢生意,酒过三巡基本都互相称兄道弟了。一开始章十音的酒量并不如魏燃舟好,所以他饮得少,但魏燃舟每次喝醉都会边哭边说往事,清醒后一点儿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后来章十音索性再也不带他出去谈事儿了。烈酒伤身,旧事诛心,清醒的人听了一遍又一遍,醉酒的人醒来印象全无。

      慢慢的章十音几乎是千杯不醉,在此之前他不知多少次连胆汁都吐出来,宿醉后醒来浑身都被碾过一般无力,整张脸就像打了粉的艺伎,白的毫无血色。那时候三人的宏图刚起步,王与川把自己的房子借给他俩住,白天自己四处在城里找钱多但是铤而走险的事儿,晚上则跑遍酒肆捞章十音回家。魏燃舟好多天才能见到一回,经常天南地北跑镖,每次回来都胡子拉碴一脸沧桑,似乎已经看透红尘俗世,要落发出家当和尚去了。

      章十音半醉不醉的坐在马车里,一双狐狸眼似笑未笑格外有神。平时脸上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此时却是生人勿进的冷漠感。到西别院门口章十音自己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许是半路上开始下的雪,还没半寸厚,他就这样站在西别院门口往里看着。伊娘瞧着如此,吩咐三个管事带孩子们先去休息。

      沈文安站在章十音身侧,好一会儿,章十音的声音十分沙哑:“这些年我总怕哪里错了。”又格外轻,一下就消融在纷纷扬扬的风雪里:“查了这么多年,伊菀,我于心有愧啊。”章十音脸上那滴泪坠啊坠,仿佛坠到沈文安心里,复涤荡开层层涟漪。

      他抬头看着,这个男人此时站在风雪中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不多想便把自己的手塞进章十音的手里。那个时候章十音也是如此,将自己从万物哀戚的世界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伊娘走到章十音一旁轻声唤道:“十音,回家吧,还有人在等你。”。章十音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好,这就回家。”

      昨晚本就闹腾到深夜,日上三竿西别院的孩子们才陆续起来。竹音起后衣衫还未穿好,便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跑出了房门。身后的醒橘拿着竹音的衣衫边追边喊:“竹音少爷!先把衣服穿好!不然会着凉的!”。

      “哥哥!”章十音在西别院有自己的小院子,虽说是大年初一,但他却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松了松筋骨。听闻此声收了剑,一个小白团子头发乱乱地跑进来,小脸儿跑得通红。

      “怎么了?”章十音蹲下把竹音的衣衫一件一件系好:“什么事这么开心?”拿过醒橘手里的外袍和莲蓬衣,将竹音团团包了起来。

      竹音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章十音:“哥哥送了我小木剑是不是我也可以去道馆了?”章十音目光落到木盒上,上面竹雕是请师傅定制的,去年和竹音一起做了把小木剑,允诺等他再大一点自己亲手做一把送给他,届时他就可以去道馆了。

      “是也不是。”章十音笑了笑,一双狐狸眼格外勾魂夺魄。

      “啊?”小白团子似乎不太理解:“可是哥哥答应了我的。”顿时有些委屈巴巴。

      “我没说不让你去呀,”章十音把木剑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竹音:“竹音现在要从最简单的学起,醒橘姐姐会先教你为期半年的基本功。想去道馆基本功都没练好那可不行。”

      小家伙扁了扁嘴看着章十音一幅不可商量的模样只好应允:“那好吧.....”

      醒橘在一旁提醒道:“竹音少爷,该去吃早饭了。”竹音认命般叹了口气,把小木剑塞回木盒里。“不乐意的话就将木剑还与我,省得我每半月还去抽查你学得如何了。”章十音回到石桌旁悠悠地扔了句话出来。

      吓得竹音一下子抱紧木盒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哥哥我会和醒橘姐姐好好学的。”最后再挣扎了一下:“如果我学得好能不能早点去道馆呀?”

      章十音瞅着竹音一幅泪眼欲滴的模样心下忍笑:“半月测评获得十次优等就去吧。”见竹音一脸转忧为喜的模样又补上一句:“我可是很严格的。”

      “哥哥万岁!”小团子蹦跶了几下终于肯和醒橘一起去吃早饭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章十音把剑放回去,该去金乌殿看看春夜之宴准备得如何了。刚把门关好还没走出自己的小院儿,又有人找上门来了。这回是沈文安。

      “怎么了?”章十音瞧着他也不知是如何找来无名居的,至少自己从未带他走过。

      “去何处?”沈文安早上起来后脑子里全是昨晚章十音的模样,想了半个上午该怎么说些好话让他不那么难过,结果最后只蹦出这三个字儿来。

      “我正要去寻你,你吃过早饭没?”见沈文安点了点头,章十音道:“去金乌殿看看。”复想起自己让下人在沈文安的房里也放了新春之礼,便问道:“可还喜欢我送的东西?”

      沈文安听闻呆呆的,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章十音摸了摸下巴:“让扫洒的小厮在你桌子上放了个木盒,你出门前没看到吗?”

      沈文安摇了摇头,从醒来便满脑子是眼前这男人,自是没去注意什么桌子上的木盒,但此刻章十音一提便抓心挠肺地想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看着章十音的眼睛道:“在门口等我。”待章十音点了点头这才跑走了。

      这孩子终于有点儿烟火味儿了,章奶爸满意地哼着小曲儿抬脚走去马厩。

      申时刚过,金乌殿出来两组侍卫,一组侍卫拿了块牌匾,上边儿写着持函者通道。不过一会儿便停了诸多马车,挨挨挤挤门庭若市。持有金乌函的上宾向侍卫出示后,便有绿衣侍女带其入殿。因大厅名额有限,没有金乌函者则按排队先后入殿。

      酉时一到,苔绿一袭苍蓝色花蝶齐胸襦裙,行走间摇曳生姿清香四溢,立于门口先行一礼,声似出谷黄莺婉转轻啼鸣:“劳诸位大人久等,苔绿在此告罪,入席后每席将送上一壶神乐酒以慰诸位大人久等之心。”先前的绿衣侍女去又复返,引着交了银子的门客陆续入席。

      夜宴流程由白韵,红袖,苔绿三位牢牢把控,章魏王三人乖乖待在四楼雅间任黛箬摆弄。

      “啧啧,音公子,你这肤质,”黛箬不由得摸了把章十音的脸:“绝!我一女的看了都自惭形秽。”边说边在章十音额头绘上金乌鸟,眼下复绘上黑色太阳纹路,黑金二色交织,仿佛金乌化作人形般妖冶动人。

      趁黛箬给王与川绘鸟时,章十音瞅着魏燃舟在一旁拉扯衣服了半天,一边替他整理一边道:“不过就是加了件广袖外衣在常服外边儿,你在这儿拉拉扯扯半天搞什么?”

      魏燃舟干脆破罐破摔,任由章十音替他整理:“勒个裤腰带儿斗不是人系哩,烦死我老。”章十音三两下系好,将魏燃舟丢在地上的金色广袖衫扔给他,自顾自地把一串金铃儿往脚脖子上戴。

      瞅见章十音光脚站在地毯上,王与川皱了皱眉正打算出声,黛箬一巴掌捏住王与川的下巴:“川公子您别动,晃来晃去我画岔了很麻烦的。哎,川公子皮肤也好好。”说着又上手摸了两下。

      啧啧,章十音一旁摇头,光天化日之下金乌门三门主惨遭一女子调戏摸脸,无人敢出手阻止这场悲剧,这个世界真是病态,完了完了。

      “诶姐姐姐姐,你莫摸我脸哈,我脸只有我以后哩堂客能摸哈!”魏燃舟堂堂七尺男儿,硬是被黛箬一只手摁在椅子里不敢动弹。

      黛箬皮笑肉不笑道:“舟公子,您再动我就用毒了。”话音一落魏燃舟安静地像个深闺中的娴静女子。章王二人对视一眼,不愧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章十音边喝热茶边等着魏燃舟画好面饰,忽地灵光一闪:“我就觉得妆面还欠缺点颜色。”从桌上挑挑拣拣拿出鲜红的口脂,二指一抹,足下一转就朝王与川走了去。

      王与川满脸抗拒道:“音哥!你不如自己先试——”还未说完,只听章十音笑着吐出几个字:“桌上茶杯三套,六十两。”

      “您抹哪儿?”王与川乖乖坐好,一脸纯良道:“我准备好了。”

      章十音二指一擦,故意把口脂一半擦了出来,复看了看王与川穿着整齐的衣衫,怒道:“穿这么严实难怪金乌殿一直无女客上门,给我脱!”上手就把王与川的衣服扯得松松垮垮,配上黛箬绘的金乌纹样,意外地勾人夺魄。

      黛箬瞥了眼王与川摇头叹气道:“川公子身材真好,我等望尘莫及了。这扮相倒比方才和尚似的好太多了。”

      魏燃舟刚化好妆面,一边紧了紧高耸的长发一边朝二人走去,脚脖子上的金铃儿随之一动一响。黛箬放好笔揉了揉手腕子:“好了未来的世界男模们,让我看看努力了一个时辰的结果。”

      章十音戴面具的手一顿心下一个咯噔:“......男......什么?”

      “oops,”黛箬捂了捂嘴,复又笑道:“噢这不过是我家乡那边的方言,一般用来形容身材高大长相英俊气场二米八的男子。”

      魏燃舟闻言笑了笑:“哎呀哎呀,人尽皆知哩事说出来我多不好意思嘛。”

      三人各自站好,虽着一样的衣服饰品,但章十音成熟又魅惑,王与川仿若生人勿进,魏燃舟不说话时像个十足十的不喑世事的妖精。黛箬心下暗叹,这要搁我那时代这仨男的定要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啊。

      沈文安的眼神到从一开始就在章十音身上没下来过,仿佛感觉到了似的,章十音抬头冲他勾了勾唇,对黛箬道:“待会儿带文安下去看舞吧。”

      沈文安不自觉攥紧了衣服,想起今早跑回去拿的木盒里放了两个物件儿,一本书和一个玉佩。他只匆匆翻了,书最后一页的“章十音笑话一百则”几个大字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昨天一同骑马时还在章十音腰间的玉佩,今早便出现在木盒里。看来是突然送的,又是为何呢?

      屏风之外红袖声音响起:“大人可准备好了?还有一盏茶时间就到神乐剑舞了。”黛箬心知红袖的心思,看了看王与川,似是征求他的意见。王与川首肯道:“进来吧。”

      饶是一直在金乌殿掌事,见多了风月场所的红袖,看着这三个男人也立马双颊绯红说话有些磕磕巴巴:“大..大人万安,不是,大人万福。”

      “连袖儿都勒锅反应看来是真哩不错。”魏燃舟有些得意,复道:“喂音娃儿,伊妹儿来老没得?”

      章十音笑道:“伊娘若离开西别院,那西别院的孩子们谁来照管?”

      魏燃舟愤愤不平道:“你勒个剥削人的章扒皮,大过年哩也不让伊妹儿好好休息哈,一年到头假也不放,你爪子嘛?”

      红袖笑了出声:“舟大人,伊娘和其他几院大管事在二楼僻了一个雅间。”

      王与川从桌上抓起坠着红穗的长剑给二人扔过去:“走吧。”

      红袖黛箬带着沈文安下楼,有些不放心似的沈文安又扭头看了眼章十音,章十音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悦神不如悦己,去吧,好好看。”

      红袖三人下楼后四周灯火慢慢由亮转暗,只剩大厅中央的台子被灯火照着。丝竹之声慢慢响起,三人踩上四楼栏杆足下一点,金铃儿的声音把众人目光引上半空,徐徐之间落下三位戴着面具的男子,身段妖娆衣着放浪,引起女客们的阵阵惊叹。

      几番动作后三人互相背靠背,冷兵器破空而出,三人皆抽出右边一人的佩剑缠斗在一起。时而追逐时而碰撞,丝竹之声也随之或激烈或平淡。一声扫弦,魏燃舟挑掉了王与川的描金面具,露出一张绘了金乌纹的生人勿进的俊脸,座下之人见之哗然。

      章魏二人的追逐戏愈演愈烈,魏燃舟正要得手之时被章十音下腰堪堪避过。恰是二声扫弦,章十音回首一勾,魏燃舟绘了金乌纹的脸也露了出来。

      三人收剑跳了段正式的神乐舞作为结尾,台上逐渐烟雾四起,三人似乎毫不知晓一般继续作舞。雾至浓时连三人人影都不可一见,唯有丝竹之声仍悦耳动听。一声清脆的铃声伴随一阵清风吹散雾气,地上只剩一张章十音的面具,四楼的天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细细飘雪碰上室内的暖气转瞬即融。霎时掌声雷动,夸赞之声不绝于耳,一舞神乐又将成为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寒冬乍暖,万物转醒。从天窗溜走的三个男人此时边跑边躲着身旁人刺来的长剑。

      “音婆娘都怪你设计点啥子衣服孩子都没得穿哩!好冷jio!”魏燃舟说着立马又跳上下一个房檐。罪魁祸首此时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冲着王与川就去了。双剑相击一阵火花,两个男人皆是一脸兴奋。

      王与川足下一点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到魏燃舟旁边,看着他道:“燃舟怕是我们三人中武功最差的了吧?”

      章十音蹲在他俩对面的房檐上一手触瓦一手执剑,双腿一蹬朝王与川飞来:“放心,他跑得最快!”

      看着二人边打边远去,魏燃舟提剑加入了战斗:“放屁,你勒三脚猫功夫还是爷爷我教哩!”

      章王二人相视一笑,两剑忽的转朝魏燃舟而去。瞧着情况不对魏燃舟边跑边骂道:“你们两个龟儿子二打一!不公平!!”

      大年初一的夜里临江城三个身影几番跳跃逐渐远去。这次,我会拼上性命保护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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