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为欢几何》being

7、第 7 章

　　饭后的仝碧站在院子里伸直了身子仰着头消食，傻乎乎地跟一颗向日葵似的。

　　她期望着自己等会儿消化完回屋能直接看不见顾二，没想到等啊等，等到夜风都凉了顾二也没走，她只好抬腿进了屋想去问问。

　　这会儿丫鬟们都退出去了，顾二坐在桌子旁看书，窗户大开着，夜风刚好能吹进来，他坐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仝碧刚刚站着的地方。

　　那丫头这会儿进了屋，也不知道想跟自己说什么，难道想打听他的家事？也不是不能说，顾二思忖着该怎么开口。

　　“你不回去睡觉吗？”

　　顾二又蹙了眉，开口回她：“回去？这清雅轩是我的院子，你让我去哪？”

　　“啊？那那那那那我住哪？”

　　“住这儿啊，你还想去哪？”顾二更疑惑了。

　　“也就是说，咱俩都住这？”

　　“是啊”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找个侯府不知名的小院落，把我一打发。而……而且，我住在你院里对你名声不好吧，”仝碧慌慌张张地开口解释。

　　“不是你说的不在乎闲话吗？我也不在乎，正好。”

　　“况且，侯府是我家却不是我的，我去哪给你找一个单独的院落，这院里房间那么多不够你睡啊？”

　　顾二瞧她别扭的样子，又凑近她耳朵低低地说：“咱俩一张床都睡过，睡一个院子怎么了？”

　　轻柔的语风拂过仝碧的耳朵，搔的耳朵痒痒的，她的脸慢慢热了起来，这话是没错，但是当时是迫不得已啊，而且，心头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个怎么回事。

　　她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哦……行……行吧”，你是衣服父母，你说的算。

　　说罢转身就走，想要逃离这奇怪的氛围，谁知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一只手握住手腕扯回去了，差点拽的她站不稳，她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顾二，脸上的表情无辜地写着：你干嘛啊大哥？

　　顾二也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拉，假意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把她按坐在凳子上，“我有事对你说。”

　　仝碧只好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两只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顾二坐在她旁边，慢慢地开口：“之前……在你家的时候没跟你说，因为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今天回来跟我父亲，也就是平阳侯商量了一下，差不多解决了，就想给你个交代。”

　　仝碧：交代？这词怎么怪怪的……

　　果然……

　　“虽然你说，你说不在乎什么别人说闲话之类的话，但咱俩确实睡在同一张床上”，顾二少脸上晕上了疑似的红色，“于……于你一个女孩子名誉有损，我家虽然是高门大户，但是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父亲说，我可以娶你进门……”

　　“轰”地一声，仿佛心里什么炸了一样，仝碧满心满眼都是懵的，她听不清顾二后面说了什么，脑子里都是那句“娶你进门”。

　　什么情况啊啊啊啊，不是衣食父母吗？

　　她一下抓起顾二的手：“等等！你……你不是说把我接回家，后半生吃喝不愁，想干什么干什么吗？”

　　“你嫁给我，也是吃喝不愁，想做什么做什么啊”，顾二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出来。

　　“可我家很穷，配不上你啊”，仝碧快哭了，她不要宅斗戏啊啊啊啊啊，心里瞬间闪过：恶毒胞妹、狠毒丈夫、刻薄婆婆、死无全尸……

　　“我家不在意那些，祖父也是寒门出身，我家没有门当户对的规矩的，”顾二冲她解释，怕她心里有压力。

　　“我们刚认识两天……”，仝碧绞尽脑汁找借口。

　　“我以后会多陪你的，你放心。我家虽然有爵位，但是先皇逝去以后就没有再任官职了，就算我以后袭爵了，也是在家做闲散侯爷。我家立有规矩，自我这一辈起，两代内不允许做官，所以可以慢慢培养感情。”顾二认真的看着她，慢慢地解释给她听，充满了耐心。

　　仝碧的心却越来越沉，她看着眼前这张长得跟顾司一模一样的脸，突然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脸前的人究竟是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不断在眼前闪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够了！

　　她猛地抬头看着顾二，缓缓地开口：“你忘了吗？顾二……我已有心仪之人。”

　　你忘了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已有心仪之人。

　　“啪”

　　仿佛心里什么断了，顾二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手慢慢地从仝碧手中抽出来，声音毫无波澜地说：“我知道了，吕姑娘，我明日……过两日我送你出府，”说罢起身走了。

　　仝碧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盯着床顶默默地想，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鼓起勇气对着男神那张脸说出拒绝的话的呢？以后她和顾二……应该没有以后了吧……

　　鼻子突然有点酸，一定是想家了，对。

　　第二日，仝碧没见到顾二，只有安兰、安梅两个丫头陪她。

　　第三日，顾二仍没出现。

　　第四日

　　第五日

　　……

　　足足七天以后，清雅轩才来了人，却依然不是顾二。

　　来人是个着墨紫色衣裙的女子，神情之间皆是高傲，带着几个丫鬟小厮，气势汹汹地在门口要闯进来。本来门口有小厮拦着，不应该让她们进来的，许是那女人有什么身份，小厮束手束脚地，只敢虚虚地拦不敢真动手，导致很快被闯进来了。

　　仝碧正在磕着瓜子听安兰讲听来的八卦，听到一阵骚乱就探头去看，安兰安梅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把她按回椅子上说：“吕小姐别乱动，这是大少爷的夫人——顾莫氏，最近大少爷被禁足，她许是找不到二少爷故意来找你麻烦的。”

　　“找我麻烦？我怎么了？”

　　“谁不知道小姐是二少爷心尖的人啊，那以后就是侯爷夫人，她能不赶紧来找麻烦吗？安梅，你快去找夫人，”安梅赶紧急急地出了门。

　　心尖？我的安兰啊，你误会了，只是你家纯情少爷非要对我负责而已，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那顾莫氏很快就进了屋，安兰护崽子一样把仝碧护在身后，一边警惕地盯着她。

　　“哟，这就是二少爷喜欢的姑娘啊，长得不怎么样嘛，还没有我的陪嫁丫鬟好看，二少爷的眼光怎么越来越不好了？”

　　安兰怕仝碧听不懂这其中的暗讽，扭头冲她解释，“她陪嫁丫鬟就是曾经爬二少爷床那个。”

　　安兰啊，这种我不用听懂也可以的，而且这种紧急关头就不要给我补课了好吗？仝碧心里默默吐槽。

　　顾莫氏看仝碧不说话，接着开口讽刺：“听说吕姑娘是乡下来的，叫什么……小溪，噗呲，什么土里土气的名字，也配住在这清雅轩。”

　　仝碧依旧没搭理她，一来，她没有立场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来，她又不叫吕小溪，你笑就笑呗。

　　顾莫氏见她还不说话，捻着帕子“咯咯”地笑着跟身边人打趣儿，“这吕姑娘不会是个哑巴吧？”

　　仝碧叹了口气，淡淡的问：“少夫人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仿佛一下子被点着了引火线，冲她怒气冲冲地开口：“说！二少爷去哪里了？他还没袭爵，这家里就他说了算了？眼里究竟有没有他大哥？他大哥犯了什么错要被禁足？侯爷夫人都说不管，我去见他也不见，他想干嘛？”

　　仝碧：“嗯嗯，好好，这件事我了解了，他回来我就让他去见你，你先回去等消息好吧。”一副公事公办的敷衍模样，简直将现代社会某些办事员学了个通透。

　　顾莫氏一下炸了毛，气得要冲过来：“你这丫头什么态度，顾子昂敷衍我就算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住手！”传说中的顾子昂远在门外就急急开了口，他三两步跨进门，看到仝碧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快速松了一口气，他最近都没住在家里，一听说仝碧有麻烦就急急地赶过来了，还好……

　　然后脸色阴沉地去看他的嫂嫂，“嫂嫂，大哥被禁足了你还不好好消停？来我院里找麻烦，是找死吗？”

　　大少爷夫人其实对顾子昂怕的要死，听到这话就打了个寒战，然后磕磕绊绊地开口：“顾……顾子昂，我是你嫂嫂，你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大哥为什么被禁足你不知道原因吗？我受伤你不知道原因吗？”

　　“家规两代内不允许做官，为什么大哥跟那些人有来往？我前些日子外出为什么莫名被人追杀，使用的还是莫家剑法，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顾莫氏！”顾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啊，你大哥跟那些人来往又不犯法，那些人追杀你使用莫家剑？天哪，这肯定是陷害啊，你大哥就你一个弟弟，怎么会害你呢？”顾莫氏哭哭啼啼地辩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二神色疲惫地揉揉眉心，漠然地开口：“你回去告诉大哥，若他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一意孤行，那就报官解决吧。”

　　“你……”，顾莫氏好像被钳住了喉咙，复又放声大哭，“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哥？你没良心啊顾子昂。”

　　“来人，送少夫人回去休息，以后不准她靠近清雅轩。”

　　随后又屏退了众人，屋里只剩下仝碧和顾子昂，沉默了许久。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两个人竟同时开口，仝碧赶紧说，“我没事，她刚来一会儿你就来了，你……怎么样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没事”，顾二轻轻地开口，“其实爵位什么的，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不是很在乎是不是能做侯爷。其实……大哥他，他一直不明白，在侯府，从来没有什么嫡庶之别，父亲不想把爵位传授给他，也是不能传授给他，他怎么不明白呢？”

　　虽然顾二的话颠三倒四，不甚明白，仝碧还是抓住了重点，“不能？是因为你大哥的性情吗？你家又没有官职，传给他能怎么样呢？最多败败家产，钱财乃身外之物，恕我直言，败就败呗。”

　　顾二转过来看着她，牵起了她的手，“你不明白，顾家从父亲开始，每代家主继承一个关于皇室的辛秘，两代内不准做官的规定也是事关这个秘密。大哥他，很早开始就与朝中一部分人联系，企图用这个秘密换取高官爵位。所以……所以，他不能继承爵位，否则，否则顾家就完了！”他的手轻轻的颤抖着，仝碧不由地捏紧他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

　　顾二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来，吹起仝碧的发梢，拂过某人的心头，他静静地看着仝碧，缓缓开口道。

　　“我……我明天送你出府，我买了两间铺子记在你的名下，收入应该够你下半辈子吃穿用度，安兰、安梅那俩丫头也给你，以后……以后就不要来侯府了。”

　　夜风将顾二的声音吹进仝碧的耳朵，她感觉有点不真实，不要来侯府？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顾子昂了吗？

　　她抬头看着顾二，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滋味，酸酸的、胀胀的，是生命的前19年没有体验过的味道。

　　“我能抱抱你么？就一会儿。”说完好似怕她拒绝一样，顾子昂直接将她拉入怀中。

　　仝碧闻到顾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很好闻，很舒服。

　　顾子昂怀抱很温暖，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再次吹过来，仝碧打了个寒战，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幻境消失了，只余下记忆中那股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