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入岸》长望有岁

4、缘由

　　“晋国的和亲使团今日应该入宫了，先把鹤漱公主安顿在离洛予的望浅阁不远的垂明阁，这样离得近一些，也好方便他俩相互熟悉往来，来日大婚也不会显得仓促生疏。”这人声音低沉，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他手中拿着刚刚淬炼好的某种银色物体，仔细端详着，灰蓝的眸子紧紧盯着那东西不放，视若珍宝。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大监官司问说：“今夜子时，叫沈涣弥单独来见我，此事密传，切不可声张，更不可让丞相知晓。下去吧，本城主也乏了。”

　　“司问听令。”大监官合上读冥殿的门，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这人便是柳浮城的城主柳追熙，已是而立之年的他至今仍未成家。

　　柳追熙是第五十五任城主，今年是他上任后的第十年。

　　这人办事沉稳，眼光锐利，识大体顾大局。柳浮城在他的手中，强可匹敌十国。可是他欠了晋国一个人情，不，准确来说，是整座柳浮城欠下的。

　　这柳浮城只是一座城，不过却强可敌十国，只因它：越凡石。
　　这就值得任何一位国主挤破脑袋也要和柳浮城攀上关系了。

　　城中的某处地下暗道中藏着制造机械铠甲最坚不可摧的矿石——越凡石。几百年前天下南北之争的起因也是它，得越凡石，就意味着整个国家的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可是那场持续了数年之久的战争也没有分出结果，打到最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于是各国国主立下盟约：藏越凡石之地为中立地界，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为独立城池，名为柳浮城。意为浮于水中的一块柳木，由世代掌握越凡石锻造之法的柳氏一族守护。而柳氏一族亦立下族规：凡我柳氏族人，不得与外勾结。

　　违者必杀之，族谱除名。

　　柳追熙，不是柳氏夫人的嫡长子，也不是庶子，而是身份低下，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年幼之时不被族里接纳，与母亲流亡在外，逃难到邻国——晋国。不久母亲病故，他在他国独自一人漂泊。

　　恰巧正逢晋国王后在民间设蚕桑礼，九岁的他在后厨砍柴打杂卖力气做苦力活，王后见这孩子虽衣襟破败，却并不愿接受他人的可怜施舍，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换取报酬，倒也知事明理。

　　问他家中父母何在？为何小小年纪便如此辛劳得知他身世后，王后不禁唏嘘动容，便将他带回了晋国王宫。

　　待年及弱冠，这王宫之中日益流传的谗言也越来越大声，宫中的人怀疑他来路不正，莫不是当年王妃在民间养的私生子，借口接入宫的。

　　柳追熙不忍让心地善良且对他有恩的王妃落人口实，便在承诺在他回到柳浮城后应承晋国一个不违礼法而且在他能力范围之类的条件以报答王妃对他的救济之恩，也借以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可是，谁能想到，当年王妃救回来的无处可去小男孩能坐上现在柳浮城城主的位置。从一个柳氏庶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城主，这其中要多少机关算尽，要多少计谋攻略，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

　　而晋国的国主在得知此事后，喜出望外。柳浮城的一个条件，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才能得到，且不说这柳浮城的中立之态，哪怕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国主想和城主有所结交，那也是白日做梦的事。

　　而今，晋国却可以向柳浮城提一个提一个条件，那可算得上天大的好事儿了。
　　晋国国主思前想后，决定让王妃的嫡女——鹤漱公主，嫁去柳浮城，与柳浮城的洛予世子联姻。

　　这样一来，双方结为秦晋之好，柳浮城与晋国来往才会更加长久。

　　只可惜，柳追熙并未成家，无法与他直接攀上关系，而他的股肱之臣——沈丞相，膝下之子洛予则与鹤漱年纪相当，晋国没法，也只能心甘情愿，将公主嫁予他。

　　入夜子时，夜色浓重，一人身披黑色披风，在漆黑阴冷的宫闱中行色匆匆。

　　与此同时，一盏悠悠微光的油灯在读冥殿暗暗亮着。灯下之人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嘎吱一声，门开了，沈涣弥又转身轻轻合上。

　　“来了？证据带来了吗？”柳追熙抬起头，看着沈涣弥，眼光里全是揣测和怀疑。

　　“城主，此事事关重大，证据非一朝一夕就能查出。况且那偷盗之人极为狡猾，留下的破绽少之又少。如今，暗理阁还未查清那人遗漏的玉佩是何图案和来历。恐怕还得再打探些时日。”沈涣弥的声音很冷静，虽然他知道这样的答复不是城主想要的。

　　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纸，递给柳追熙。

　　“这上面画的，是那块玉佩的图案，此物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一般人不大可能所有此物。可是我查遍城中所有玉器坊，并未有任何一位官员或者富人定制或者买卖过这种图案的玉佩，就连与此相似的图案都没有。所以我推测，他国之人作案的嫌疑极大。”沈涣弥分析道。

　　柳追熙脸色更加严肃，边说便接过那张纸，缓缓说道：“这世上竟有你沈涣弥的暗理阁查不出来的案子，真是稀奇，可见那窃贼的来历不可小觑。”

　　待柳追熙皱着眉头看了好久那图案之后，说道：“这种图案…确实没见过。不过，这纹路走向，倒像是某种花。”他一语道破关键，沈涣弥心里知道，柳浮城的玉佩之物，图案皆是鸟兽类。

　　如若城主的揣测是真的，那追查破案则十分棘手。

　　柳浮城的中立使这座城得以安宁，若不到万不得已，柳浮城是绝对不会明面上与他国有所瓜葛。

　　“城主，是否需要我派人去各国暗中调查？“

　　“先不要打草惊蛇，那窃贼只是盗取了柳浮城的官员大纲，并未动越凡石的藏谱。那官员大纲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凡是柳浮城中人都知道我城官员任职。这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万一被他察觉，他的下一步行动我们更是无从知晓。你就先多派些人手守卫暗理阁密道中的藏谱。静观其变。”柳追熙说完，对沈涣弥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那涣弥告退，日后定会严加看管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