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轻水

18、一战成名

　　刃做了一个梦，她穿着宋朝黑色戎装，在A大队训练场上打靶，百发百中，越打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醒了。
　　眼睛还睁不开，神经却是亢奋的，外面偶尔传出几声狗吠，屋内有人打着呼噜，有人磨牙，还有人忽然蹦出几句梦话。
　　三伏天，暑意正盛，刃躺了一会儿，只觉浑身湿热，衣服贴在身上，粘糊糊的，翻来覆去再难入睡，反而有了尿意，翻身下床，才发现旁边铺位是空的，估计夏冰双也是方便去了。
　　下了床，还不十分清醒，同门口的守卫报备了一下，一路晃晃荡荡往茅房走去，屋里闷热，外面倒还有几丝凉风，刃顿时清爽了许多，也加快了步子，这里每天早上五点不到就集合，快去快回，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快到茅房时，隐隐约约听见“呜呜”的叫声，再细听时，又没了声音，进得茅房，却听见后身儿传来一个女子压低声音的怒吼：“夏冰双，你给老娘老实点。”
　　刃一惊，慌忙跑出来，天空只有些微星光，刃仔细摸索了一番，才发现茅房一侧与围墙间有着两拳的空隙，恰容一人侧身通过，另一侧却是死的。
　　刃想也没想，从窄小通道间蹭了过去，定睛一看，当即眦裂发指，不足三平米的空间里，三个女人按着一人跪趴在地上，被按住的那人衣衫尽除，不断挣扎，却争不过一手压着她背部一手分开她双腿的两人，还有一人，看不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蹲下身，欲向跪趴那人的股间探去，这人首先看到刃进来，愣了一愣，趁这刹那，刃一脚踢了过去。
　　前世，刃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教官曾反复教导，面临这种敌人需趁其不备一招制敌，一旦与其喘息机会，后果不堪设想，由此，刃平日所习格外注重快准狠，三年来亦不曾荒废，然而这几个月体能明显下降，尽管招式灵活，劲道却远远不够。
　　果然，那人只是被踢得闷哼一声，随即站了起来，看身形竟比刃高出一头还多，只见她缓缓地掰了几下指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紧接着一记重拳，带着风声，向刃的面首挥来。
　　与那人相比，刃身矮体瘦，在这种狭小空间里更显优势，早灵活地避开，那人却不及收手，一拳打在茅房的土墙上，土墙瞬时噼里啪啦掉下许多泥土。
　　刃见状，惊得暗吸一口凉气，再不敢硬拼，只是紧挨着墙壁挪移躲闪，引得那人数拳打在墙上，却连刃的衣角都没碰到，如此情况下，那人也不急躁，好像设定好的机器，一拳接一拳，带着相同的频率，不加间歇地向刃招呼。
　　刃丝毫没有修整的机会，没多久，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身形也渐为迟缓，此时，忽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诶呀，妹子，你快些个打，天都快亮了，咱还没玩够呢，夏冰双，你也好好快看看这人是谁，没准儿以后都见不着了呢。”
　　话音一落，原本停止挣扎的夏冰双再次拼命挣扎起来，刃知道此人意在引自己分神，努力集中精神，强忍着不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攻击刃的那个女子却故意躲开半个身子，立刻，夏冰双被抓住发辫强制扬起的小脸映入眼中，一个女子正掐着她的下颌，将泥土狠劲儿塞进她的口里，夏冰双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她对着刃一直摇头，挣扎得更为剧烈。
　　刃心里一紧，夏冰双摇头是让自己先走，不要管她。
　　可这分神的几秒，直勾勾的一拳已经击中刃的腹部，那力道逼得她狠狠地撞在墙上，疼得她不得不半弯下腰捂住腹部，接着就被踢翻在地，铁锤似的的拳头雨点般地落下，刃想掐住她的脖颈，想弹起踢她的头部，可接连而来的锥心的疼痛让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这场虐打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粗哑的声音再次催促，那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拳头。
　　刃在地上蜷成一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被人拎起衣领，又被扔在地上。
　　有人用力拍打她的脸，吆喝着：“嘿，先别死啊，好好看着……”
　　四周嘻嘻哈哈的笑声，又有人道：“差点被这死丫头搅了兴致，姐妹们，快着点吧！”
　　刃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昏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眼，入目就是夏冰双亮晶晶的眸子，她见刃清醒，眼中闪过惊喜，却微微摇头让刃不要再拼命，她的脸上沾满泥土野草，许多地方还渗着血，眉头因强忍痛苦而紧紧皱在一起，嘴角却勉强上翘，无声地说着：“我没事，别担心。”
　　刃仿佛看见三年前，凝玉楼，平安爹爹离去时淡淡的笑容。
　　同样的情景，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心。
　　“我们是军人！我们不怕死！我们敢去死！”
　　训练场上，数百人振聋发聩的呐喊犹在耳畔回响，何时，自己变得如此苟延残喘，逆来顺受，麻木不仁？
　　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复苏，刃摇摇晃晃地站起。
　　天空已经微亮，太阳即将东升。
　　刃疯了一样冲向三人，她不知自己用了什么招式，亦不知多少击打落在身上，只是本能地挥拳踢腿扭打，好像这一刻有了无穷的力气。
　　三人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震住了，待回过神来，一个已被打倒，刃的招式，混乱中似乎又有章法，专门打在脸部颈侧腋下胸口裆间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出招凌厉，千变万化，依着身材矮小的优势，往往出其不意，没有一招落在虚处。
　　另两人很快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想逃，墙缝过窄，一时半下也过不去，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齐齐跪在地上，求起饶来。
　　刃没看见一般，依旧用足了脚力，连续十几脚，没有丝毫凝滞。
　　三人起初以为刃是撒气，抱头任其打了一会儿，却不见她停脚的意思，心知此事不能善了，就身一滚，避了她的脚势，再次反攻。
　　刃的招式却越来越流畅，没多久，又将几人打翻在地。
　　如此三番，地上的三人再动弹不得半分，刃才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平缓急促的呼吸。
　　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没有一处不痛，却不知为何，刃只感到轻松，心中的悒悒，似乎伴随着一招一式流泄消失。
　　一夜的混战，从最初的逃避躲闪身心煎熬，到最后的聚神凝思心无外物，刃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忽然通透，各处有各处的规则，何必拘泥？又何必将心锁在牢笼之中，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一切，重新开始。
　　此时，刃并不知道，这三人，是营里四百余个犯人用拳头拼出来的霸王，犯人扎堆的地方最是以实力说话，就连陈三这个把总，也还要仰仗她们几分，而胜了她们，无疑得了这霸王之位。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一战的好处在当日清晨就表现出来，当刃与夏冰双相互搀扶着回房时，陈三早已带着军医笑眯眯地等在那里了。
　　军医看了看外伤，又把把脉，之乎者也了一通，将刃说得云里雾里，才写下药方，陈三当即命顺子跟着去取药，同时悄悄在军医手里塞了块儿银子，却又故意侧着身子，半挡不挡，让刃看到这个小动作。
　　送走了军医，陈三搓着手走到跟前，竖起大拇指赞道：“平安小姐真是大英雄。”
　　一路上，夏冰双已将那三人来历同刃交代清楚，因此，面对陈三的前倨后恭，刃并不讶异，只淡淡道：“把总过奖了。”
　　陈三语带谄媚：“平安小姐太客气了，叫我一声三子就行了。”
　　“平安不敢撍越。”
　　陈三听罢，立刻一个长揖，“之前是三子眼拙，平安小姐若还是责怪，便打三子一顿出气好了。”
　　话说到此，戏已做足，刃爽朗大笑，拱手道：“把总哪里话，平安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只是把总较平安年长，平安实在不敢如此称呼，恕平安冒昧，称把总一声‘姐姐’可当得？”
　　“妹子痛快，既然如此，姐姐就把那三人交给妹子处置，算作姐姐的见面礼。”
　　说起那三人所干的事儿，刃早有耳闻，却不想发生在夏冰双身上，因这里的犯人均是终身充军，除行军打仗，一辈子不得离开营门半步，更不可能娶夫生女，有时那身强体壮的便仗着力气大将弱者当做男子玩弄，弱者反抗不得，便生生受了，有的还借此倚靠那人，以期不再受其他人的侮辱。
　　刃看向夏冰双，刚刚，夏冰双缓过劲儿来，就抱着她哭得昏天暗地，哭过之后，一擦眼泪，一抹鼻涕，又是盈盈笑意，这个小姑娘总是出人意表的坚强。不过，因她出手及时，夏冰双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只是身上多处青肿擦伤，伤势倒比刃还轻上许多。
　　刃想了想，这三人不可姑息，但人打也打过了，又不能一刀杀了，还不如让陈三安排，这人暗地里的手段多得很，她也有领教过，便道：“姐姐好意妹子心领了，不过人交给我，姐姐于公不好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相信姐姐能给妹子一个交代。”
　　陈三点首会意，道：“妹子放心，姐姐一定办妥，你先休息吧，姐姐就不打扰了。”说着便要告辞。
　　刃拉住她，从铺下取出一小块儿银子，递上去，笑道：“妹子刚才都看见了，怎可让姐姐破费？”
　　“嗨，咱们谁跟谁啊，还这么客气。”陈三推辞着，已拿过银子，塞进长袖，转转眼珠，又道：“姐姐刚刚得了个小道消息，那儿，”陈三指指操练场的方向，“有意从咱们营选点人，没准儿能脱了罪籍啊。”
　　“当真？”刃惊喜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嘿嘿，这我也说不准，不过，有准备总是好的，不是吗？”
　　是的，有准备总是好的，曾经认为一眼看到底的未来，或许，在这一刻，已经逆转到不可知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女主终于发光了，这阵儿虐她虐得我自己都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