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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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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的葬礼是落殊安排的,很西式,没有吹吹打打,很安静,那天有小雨,我未去。
转眼又是一年的七月,香港酷暑难耐,花房的生意也变得热火。
落殊安排好了一切,想要带我去英国,当他开口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心里五味陈杂,记得明明不久之前,七爷拉着我的手带我穿山跃海来香港,一想起来,手腕还隐隐觉得疼。
可现如今,七爷已经是黄土中人,落殊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可是,我很清楚,落殊是我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怎么能让他在这条路上越错越远呢。
我拒绝了,就像当初拒绝孝廉一样,这一次,我求他带七爷的太太出国,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女人。
我总觉得阿莫是知道一切的,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特别是我拒绝薛落殊之后。
我住进了花娘过去的房间,不知为何总觉得阳光太惹眼,照的屋子里的家具都泛了白,看上起凄凄惨惨的,便命人扯了些红纱,钉在窗子上,整个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床上、地下、边边角角都被红色的柔光笼着,像是成亲的闺房一样。
孝廉给我做了许多的嫁衣,他总是说:“不能娶你,也一定要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
“孝廉,我嫁你”
这句话是真心的,我太累了,三十大几的女人,心如死灰,莫不如寻个知冷知热的人嫁了,还有后半生好活。
“真的?你愿意嫁我?我立即着手准备”
“好”
我被孝廉紧紧的抱着,几乎嵌进骨子里的那种痛。
没过几天,我就成了法律上认可的白太太,家里的阿姐们都称呼我为二太太,因为孝廉在京城娶的官家小姐才是佣人们眼里的太太,孝廉为了使我安心,便用香港的法律跟我注册结婚了。
嫁入白家的那一天,我才知道,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早已驾鹤西去。
这些年把心都放在七爷身上,我竟然毫不察觉两位老人的离世,也从未安慰过孝廉一句,愧疚之情,难以言喻。
阿莫的眼睛越发的幽光,有时候我看到都觉得不寒而栗,她常常出入白家,与我说话,简洁的用词,大意都是,我是否真心爱孝廉,一开始我只会沉默,时日长了,就脱口而出一个字——“爱”。
这让我自己都觉得恐惧,骗自己的心太不容易,骗周围人的眼睛太简单,我终日煎熬,不敢直面孝廉和大太太,好在大太太为人和善,很好相处,我也不爱多言语,倒也相安无事。
浮生花房在我出嫁之日便交由阿莫管理,诸多时日未去,今日只想去看看而已,一踏进门便被这热闹的景象惊呆了。
昏黄的暖灯变成了红光绿影的花灯,悠扬的琵琶古筝变成了哭天喊地的媚叫,我拨开层层人群才找到阿莫,现在,她已经是香港最红的舞厅老板,玉观音的称呼人人皆知。
阿莫看到我出现,转了转眼珠子,我自然明白,这是我们曾经的暗号,意思就是这位客人得罪不起,要稍后才能离开。
此时正好也有姑娘们认出了我,奔着我跑过来,不停的说“月娘,我们好想你”,我也顺势被她们拉去花房的雅座,不多久,阿莫过来拉我去了后院,我再一次的踏进这满是红纱的房间,一尘不染,仿若天堂。
“月姬,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违背了你和花娘的初衷,把浮生花房变成了烟花之地”
“我原谅你,这是花房能保留下来的唯一办法,你已经尽力了”
拖着沉重脚步回了家,孝廉为我递上一杯热茶,兴冲冲的搓着双手。
“月姬,我要给你个惊喜”
“什么”
“你先闭上眼睛”
待我睁开眼睛之时,囡囡出现在我面前,穿着白色的丝缎褂子,黑长的大辫子垂在后背上,抿着嘴,眼睛如月般的看着我。我高兴的跳了起来,紧紧的搂住她。
“我在洋街看到她在擦皮鞋,就问她愿不愿意再来伺候你,她当即扔了擦鞋的木箱子跟我回来了。”孝廉在旁边微笑着说。我向他递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囡囡,我以为你跟落殊和太太去了国外”我带着哭腔说。
“狐小姐,我只是个下人,少爷和太太是不会带我走的,我一直在找你,可你不在花房,我又找不到,只好去街边擦皮鞋,讨口饭吃。”
“我嫁给了他,就住到白公馆了,还有,今后可不敢再叫我狐小姐了,你随家里的人叫我二太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