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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杀人」事件无处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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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候,大家一如往常边吃饭边谈笑风生。
逸竹把这个消息説出来时,大家有如遭遇晴天霹雳兀得愣住。「凭什么?我不搬。」南谓水打破僵局,狠狠一拳捶到桌上。恨不得桌子就是辅导员的脸,势要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也够不解恨。
「凭我们迟到了呗。」易弦丢下筷子的声音叮咚作响。令人心烦意乱。
虽然大家口头上都説不會搬,可是誰都知道,这是一个毫无商量余地的上级命令,只得照做。这场辩驳是无为的,毫无意义。
吴青山从头到尾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其实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好像他只是一个看客。他永远都是个心平气和的看客。
在场的人心里很明白:这确实不是一件大事。可是他们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世界上一些你自以为是那些天塌下来的大事,到别人眼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那些在对方视作「九牛一毛」的无动于衷的表情面前,自己的任何抵抗和不妥协都有点幼稚,甚至是可笑。
逸竹有点难过,他不知道吴青山怎么想的,但是他看到这样淡定的他,觉得自己很可悲。自己今天一整个早上思前想后,为了找到更好的方案,绞尽脑汁。到了别人这里,好像又变得不那么重要。别人永远不知道,在敏感面前,太过坦率有些时候也变成了一种伤害。
「过了今晚大家就要分道扬镳,明天我请大家吃饭吧。」易弦清清嗓子,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到了晚上,南谓水坐到吴青山的行李上,小孩模样望着他,不肯他去别的寝室。
「别闹,水哥。」几经来回攻守,没有人能够在吴青山面前坚持开玩笑一分钟的。大家知道分道扬镳早已是既定事实。
南谓水再清楚不过吴青山的为人了,大家笑时一起笑,大家恼时一起恼,但他的情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永远不會干扰到别人,也不许被人分担。这样的哥们可圈可点,你见到他时會不自主地礼让他三分,但有七分能给予的却是陌生。男生之间的友谊可能比不上庞大的「红楼梦」体系,但足够自成一派,也别有洞天。
逸竹的行李被易弦抢着提,于是他自己也不能闲着,把大家的单人床垫裹到一起,也不管是否干净,只是用手紧紧地抱在两际。他突然有点儿期待对楼的寝室长什么样,顿下来,又觉得这样的期待更像是一种背叛。
人群里全是濡濡沫沫的味道,大家擦肩接踵,无论男女都居无定所被迫流放,去寻找新的门牌号。
现在只有我们仨了,逸竹跟在他俩的身后,看着提着两个行李的易弦竟有点别样的心动。
「青山的行李他们503寝的人帮他搬呢。为什么我们要住的寝室没人来帮我。」人群把南谓水的声音埋没了,没人回答他。
「嗨!南谓水」这一声像大海里毫无预兆的巨浪拍到南谓水的身体上。他有点儿惊喜,更多的是刺激:他高高的身材在人群中看人丝毫不會吃力,原来是她。
南谓水垂头丧气的脸上终于雨过天晴一点:「嘿。周雪?你们也搬寝室阿?」这声音的音节上挂了一道彩虹,活活的便看得见喜出望外的场景:来来往往的人变成了马赛克虚化,南谓水和周雪变成镜头的焦点,尽管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远,可是在他们中间貌似真得有那么一道彩虹桥,从走廊的这边到那边,无法切断的互相问候,回荡在这个人潮汹涌的走廊。
周雪是逸竹的高中同学,现在也在同专业,不在同班。蛮漂亮的女生,属于乖乖女那种。
她和南谓水是通过学生会认识,为了了解这个女生,南谓水还自动请愿帮逸竹带饭盒买水,其目的就是为了从周逸竹这里获得更多关于她的情报。
「走啦。人都走远了。」南谓水一脸憨相站在走廊上挥手,动作与店铺里的招财猫如出一辙,不管客来或客行他方,始终可爱地保持一个姿势。
「你説你像不像招财猫?」南谓水回过头来,将手用力搭在逸竹的背上,咬牙切齿:「你説什么?」
不管怎么样,寝室风波终于过去。逸竹收拾好床铺,早早地垫在枕头上半躺着悠闲地翻莎士比亚全集。易弦戴着耳机在洗漱台整理,南谓水正在用手机发讯息。寝室的另外一个兄弟还没来。不知道是誰,大家都隐隐在心里已经先入为主,或许是准备好要接待一个不速之客。
一颗篮球踢开了门。果然有着特殊的出门方式的人样子也很特俗:头发像压过的飞机场,两边平中间茂盛,人家看一眼就會联想到「凶神恶煞」这类词。眉毛粗粗的又黑又浓,是强化版的狼人杀。嘴唇厚而肥大,挺鼻中耳黄皮,眼神之间浑厚却不质朴,凛然却不凶恶,灌篮高手样式篮球背心套在外面,身材壮且中等,放到剧集里就知道是大反派那种角色。「鄙人蒲瑞松,今后我就是这个寝室的室长了。以后打扫卫生你们就包了,我呢,就负责安排通知大家咯。」语气是高亢的,总觉得有气焰要烫到耳根边,下一秒就要刺破鼓膜。
「不會敲门吗?」易弦一条不紊地讲,低着头继续整理洗漱台,也没有打算转过身来看他。
「不會。」对方蛮不讲理有点怒火中烧的意味,欲去捡反弹回来滚动在地板上的篮球。
南谓水顺脚把球踢了出去,斜斜得踢在了对门宿舍的铁门上,哐当两声,蒲瑞松下意识地身体抽动了一下。
「不會敲就滚出去。」南谓水把球踢出去之后觉得心里特别爽。
「操!你别欺人太甚,不就是没敲门吗?你拽什么拽?」蒲瑞松的球没捡到,起身就近便揪着易弦的领子不放,下一秒欲把他吃掉。
「誰允许你碰我弦哥的?」南谓水气急败坏,一把将蒲瑞松拉开,把他重重摔到墙边。蒲瑞松扶着自己的胳膊,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瞪住南谓水,然后瞄准目标一拳下去。
场面几乎一度混乱,战争僵持在双方对峙的不服气的眼神里和固执撕打不肯松手的拳脚里,直到从寝室外面冲进来大批路人才将他俩勉强分开。
这个夜暴戾且恣意,但它依旧是属于少年的,没有人會因为刚刚打过架害怕地睡不着,他也许會郁闷一阵子,又或者愧疚一点,想到我刚刚下手会不会狠了一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也许他是罪有应得吧。少年时代的战斗是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每个人的影子后面都能看到一个堂堂正正的梁山好汉的模型支撑,打击校园里的官僚主义,为好兄弟不顾一切地两肋插刀。没有一个青春时代不属于「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温柔开始,暴戾结束。
南谓水摸了摸有些擦伤的左眼,嘴里发出轻微嘶嘶声的呻吟,脑子里计划着下一次周五约架应该要叫上誰,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这「安详」的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