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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這次就真的説再见了 ...

  •   周逸竹接到爷爷死讯的时正在上课,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和爷爷感情最深,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了,看着黑板上一板一眼的板书,自己却开始流泪,眼泪簌簌地掉。

      「弦哥,你看他怎么了?」南谓水用手臂抖抖易弦的肩膀。

      「你怎么了。」易弦把头低下来,从下往上仰视着周逸竹,逸竹的眼泪滴到他的侧额处。

      這滴泪让易弦慌了神,在他的印象里,周逸竹虽然不怎么爱笑,可是从没见到他哭过。

      回寝室的路上,周逸竹走在他们一堆兄弟伙后面缄默不语,脸上莫无表情。他们走在前面,周逸竹一个人走在后面,他们不时地转头看他,周逸竹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光彩。他也没有跟着大伙去校外吃完饭,早早地回寝室早早的躺上床。

      路上周逸竹有点纳闷,伤心之中精神恍惚一样,总是觉得身后有人。他想也许自己伤心过度,好像周围的人都包围着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难道自己的身体是暗的嗎?

      他的身体是真得变暗了,在黑暗里醒来,這次没有做噩梦,什么梦也没有,像是自己睡着了,又像是自己在潜意识的回忆里,回忆一些小时候的记忆。所以感到有人往他的床上放了一包什么东西时,他没有在意。

      醒来时压到塑料袋,好像是面包,周围的人都睡得很酣畅。周逸竹彻夜彻夜地想事情,终于熬到了天亮,他没有和寝室里的其他人说一句话,就独自到宿管那里签退,然后买票回家,关门的时候看到南谓水的桌子上也有一袋吃的剩下的垃圾,和自己的床上塑料袋的一样,周逸竹才欣慰地笑了笑。

      心里想,就算南谓水平时是一个那么大大咧咧的人,也會那样小心关心别人。

      易弦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知道逸竹已经收拾东西走了,看到床上的面包和其他零食他还没动,心里有点为他难过,昨天跟着他一路,看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又不敢去更加扰乱他,想到他肯定不会去吃饭了。就和其他人说,吃饭他也不去了,后来南谓水看到易弦不去,他也没去,拉着易弦到篮球场加团打球。易弦没心思,只是坐在篮球场旁边想事情。

      后来易弦就不见了,南谓水回来时看到自己桌上和周逸竹床上一人一袋,才知道易弦一个人跑到食堂小卖部去给他们买晚餐了。

      南谓水心里从没有崇拜过别人,但是易弦這个兄弟真得他是打心眼地佩服,他为大家做的事都是默默的,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可是他都有看在眼里。易弦从来没拿出来炫耀过,他也没和其他人说起过,只是在心里记得他这个老大哥的好。

      周逸竹回家的时候,大家在冰凉的尸体边围坐着,周逸竹在路上流了一路的泪,来到已逝的爷爷面前,却哭不出来。他看见妈妈和爸爸都到场了,穿着黑色礼服并立在一起,他从来没看到他的父母有站在一起过,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四周的人都在呜咽,屋外的风把树枝吹得沙沙作响,合起来像一支悲痛欲绝的挽歌。

      周逸竹全身都在流泪,除了眼睛。看到奶奶肿肿的眼睛,却强撑着泪,他有点心酸,所以忍住泪水。他没有过去和父母打招呼,是因为他不知道过去应该是顺着语气一起叫爸爸妈妈,还是分开称呼爸爸和妈妈。当初被法院判给母亲那一刹那,周逸竹对父母就失去了概念。

      所以从小到大他都和爷爷奶奶住,他没在父母那里得到的,都在祖辈那里感受到了,所以他不恨他的父母,只是觉得关系总是有膈应。

      上初中时和爸爸住过一段时间,因为成绩下滑初三没有读完,就转校了。高中又和母亲住,母亲再婚了,周逸竹住在继父家里,继父对他很好,可是他越对他很好,他就心有背叛之念,认为是自己背叛了父亲。虽然他对父母感情都不深,对他们的私人感情也不想干涉,可是只要有介入到自己,不论是哪一方,他都觉得对另一方是有愧疚。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装满的是愧疚,不是這世界欠了他什么,是他对这世界亏欠许多。

      「奶奶,我想要一碗米饭。」不是説亲人已故时,會什么也没有胃口嗎。周逸竹捧着手里那碗米饭,他就這样干刨着,忘记吃饭时要夹菜,吞咽着白米饭,眼里却噙着泪。

      小时和爷爷住在一起,虽然爸爸有寄钱到家里,爷爷奶奶是很节省的人,平常吃得最多的就是,爷爷做的猪油拌饭,冷饭捞在锅里,周围浇上少许一圈水,中间拌一些盐巴和猪油,锅热时再翻炒用锅铲轻轻碾压,小火煎出脆脆的锅巴,米饭是一粒一粒的。虽然食材很简单,但是那时候周逸竹自己也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味道,如今吞咽手里這一碗米饭,好像回到从前。

      「可是,这样用锅铲压饭米粒,不會糊嗎?」周逸竹满口馋牙地天真地问爷爷。

      爷爷説:「所以得看着火候呀,还要随时把米饭翻一翻,记得翻一翻,人生不一般。」

      周逸竹的泪花留在米饭上,白花花的米饭吃出了咸味,他像个动物一样没有感情,在其他人哭得一塌糊涂时,吃得肚子撑不下去。

      「逸竹,你吃完這碗就去学校上课吧,你爷爷你也看到了。」周逸竹的妈妈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周逸竹只是点头,他对家人的要求从来没有説过不,這次也是,人们关于死的纪念有太多,他明白死后无论哀悼得怎样感天动地,也弥补不了生前的遗憾。

      后来他放下那碗米饭只和奶奶道了别,就走上买票返程的路途。他大学不轻易回家,也没轻易离家,从公车到县城,再坐火车到省会城市的大学,一路上他就平淡地看着跌宕起伏的风景。冥冥之中,好像所有的风景都和爷爷走过,或者説,那些风景是为他们爷俩种下的。

      「爷爷,這次真得要説再见了。」

      這句话从离家上公车説起,到下火车时又讲起,再到进教室门口说起,最后在操场跑步又想起。這漫长的道别,开始贯穿在周逸竹的一生里。

      周逸竹没有先回寝室,他回家时只是背了个随身包,来时提了些奶奶执意要他带来的一些土产品。他先去了自习室,自习室里只有李轻舟,一个人特别开朗随性的女孩,她好像在背英语单词。

      大学生没有几个會在午饭过后待在自习室的,除了考研的或是有其他专业性考证的,剩下的就是像李轻舟這样刻苦的,她也想要拿到保研的机会。周逸竹不知道回寝室怎么面对其他人,就想到可能没人的专用自习室可能会没人,看到李轻舟在里面,周逸竹忙退回去。

      「嗨,进来阿。」李轻舟跑过来拉住他,又把他从教室外拉进来。

      「我不會吵到你吧。」周逸竹的样子像个从农村来的乡下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的,脸上被落魄的表情吞下。

      「不會,没关系的。」李轻舟把周逸竹带到自己的位置旁边,靠近窗户,可以看到周围花坛草木葳蕤,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她看到周逸竹的睫毛闪动着,像鸟雀的五彩斑斓的尾巴,随时要弹掉露水飞出去。

      「我已经听説了你的事情,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周逸竹扭头盯着她,眼睛红红的。

      一个被浓郁的树木草叶遮挡着的自习室里,坐着并排的两个人,他们只是坐着不说话,男孩脸上挂着泪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天空,时不时看看未擦掉的黑板;女孩略微低着头,手里攥着的笔没有停止,书翻页的声音时断时续。

      周逸竹后来从那段难过里走出来,最感动的就是那个自习室里的场景。她没有説话,也没有安慰,只是陪着自己默默地黯然神伤,周逸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给自己静静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慢慢消化情绪。他很感谢。她的出现让这个地方不那么冷清,也不那么哀伤。

      李轻舟在自习室陪周逸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坐到直到教学楼关大门。走到操场分叉路口,李轻舟説:「你要是觉得很难受,就运动,跑步时流汗會代替你想要流的泪。」

      周逸竹点点头,给她挥挥手告别,向橡胶跑道远处跑去。

      李轻舟微笑看着他远去,突然注意到周逸竹身后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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