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一梦》小齐阿瞒

3、第 3 章

　　三

　　又是春日里了，百般红紫争香，春日的景色最好，适合踏青，只是现在回到这像是家又像是牢的地方，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哪儿也不要去。

　　那之后我和小青被安排到后院最深处，夫人偶尔会来看我。按理说走之前我应该常向夫人去请安，总归她待我不错。但是我知道的身份尴尬，实在不适宜四处走动。夫人来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拉拉我的手，跟我说一些体己话。有的时候我看着夫人的眼睛，我分不清她说的这些真的都是真的体己话吗？我跟夫人说了很多，丝毫不提要走的事情，都是些没用的话。

　　如清、如玉、如洁，我再没有见过了。如果她们不再那么天真，应该早就能从我的突然消失中知道一些什么了。

　　已经过去十天了，还有五天就要去庆王府了。我做好了准备，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命运。”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来说服我自己不吵不闹。
　　小青端着一束蔷薇花进来，红的不显眼，相比娇艳欲滴的花枝，这种小巧的更得我的喜欢。“小姐，你看好不好看？”难为这丫头了，这时候还有这个心情来哄我。
　　我招招手让她过来，拉住小青的手：“小青，平日里你知道的，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我的服侍丫头来看。此去王府，生死未卜，前途未知。我不会勉强你，你若是不愿意，就告诉夫人，夫人心善，一定会留下你的。”小青顿了顿反过来覆上我的手，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小青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小姐把小青看做姐妹，小青何尝不是？小姐心里的苦，小青全都看在眼里，在这世上，小姐便是小青最亲近的人了。小青愿意一直陪着小姐，就像是陪着自己的姐姐。”
　　小青一番话，让我在这世上不至于孤寂。
　　“恐怕在这世上，我也只有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夫人不断往这送东西，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大概是让我到王府带去，让庆王府的人不会觉得云府亏待了我。夫人送来的东西，我也尽数收下，从不推拦。都是些再也不相见的事儿，何必多说。

　　高墙下，月明明。人影浮动。

　　庆王府的轿将我从小门抬了出去，我身边只有小青。我们在庆王府呆了一年有余，熟悉府中人事，大小事宜略知一二，不出庆王爷所料，远在南镜的陈将军果然将提亲的事宜派人传来。没过多久，我又上了远去南境的马车。
　　后来我想，如果那晚我没有上庆王府的轿子，如果我把事情告诉了九郎，事情会不会变的不一样。但是我没有退路，也不想看九郎为难。他是那样一个无忧虑的少年，他骑马、涉猎、读书、习武，他眼里总是带着笑意，眉骨里一股俊秀的英气，喜欢穿干净的衣服，即使偶尔生气，也是温润如玉的少爷。他活在云府的此间。孝顺老爷、夫人，他是夫人心尖尖上的儿子，他怎会反抗。我知道老爷的决定，这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老爷不会放弃我这颗棋子来换取王爷的欢心。我更不能，不能将九郎放在与老爷的对立面上。我也害怕，害怕自己高估了在九郎心里的位置。
　　后来，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窗外的夜色开始慢慢的淡了，星星也越来越少了。鸡鸣过几遍了，我的眼皮也有些沉下来了。真想睡过去，就不要醒。世间琐事，在我都是熬。
　　我总想着逃避。

　　黄妈看见我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但是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从前跟九郎的很多字条，都是由黄妈传的。黄妈不说，我也不想再提。只是日常的寒暄。
　　“黄妈，府里这几年，都挺好的吧？”隔日我突然问她。
　　“挺好的，府里这几年风平浪静，倒是没什么大事。”黄妈道。
　　“自我走后，如清她们呢？”
　　黄妈没停下手里的活：“几个小姐也都嫁人了，最小的如洁小姐，是去年出嫁的。都是老爷挑选的人家。”
　　也难怪。自我走后，就失去了一切云府的消息，失去了景安的消息。如清她们想必逃不过跟我一样的命运，或许嫁的人家还没有我的出路好。想想都是老爷的棋子罢了。现在我已经被弃之无用，她们还有利用的价值，比我好多了。
　　“我听府里说老爷跟庆王爷的关系还不错？”我试探性的问黄妈。
　　“小姐，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做下人的，哪里能随便打听主子的行程呢。”黄妈道。
　　“你做的很对。”我笑笑。是啊，即使黄妈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现在还打听老爷跟庆王爷的关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柳条已经长到快垂地面了，嫩绿色的叶片还没有变成夏季的深绿，看着就像是一片清新。这柳树的年纪不知几何，长到现在让人赏心悦目的模样。突然想要是有个秋千就好了。
　　“小青，你去问问，看能不能给咱们在这做个秋千。”
　　小青为难的说：“小姐，咱们回来，府里说闲话的不少，这个要求恐怕……”
　　我突然晃过神来，这次回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如冰小姐了。“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小青，算了。”我挥挥手准备回屋歇着。
　　黄妈突然道：“小姐不必这样多想，小姐到底还是小姐，听那些下人嚼舌根子干什么？还不如大胆去问问。”说完放下手里的活就要出门：“要不我帮小姐去说。”
　　我赶紧制止了黄妈：“黄妈！不必了，这事就到这吧，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了。”
　　回到云府来，也是真真正正的闲下来了。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议论我怎么还有脸回来的话，我自己知道，除了云府，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还年轻，可我已经开始老去，我这朵花的花期，早已经开过了。
　　府里上上下下渐渐开始忙了起来，唯独我这里一片冷清。
　　云家少爷还有不到两月就要迎娶周家的小姐了。至于九郎，回来就没有看到过。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已经回来，想到这里，眼泪就要落下来。

　　月上柳梢，朦胧看见几颗星星，我放下手里的丝线，眼睛有些酸。“小青，陪我出去走走吧。”

　　不知外面月色如何，是否也像人一样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