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升职记》星野结夏

6、第 6 章

　　此次宫外出行，不仅折损一名皇子和众多大内侍卫，最后射出那支暗箭更是表明有人要暗算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令亲信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个结果，
　　宫内比平日戒备更严，处处有重兵把守，整座皇宫充满紧张的氛围，宫奴个个惶惶然不可终日。
　　皇上对皇子和臣子疑心大起，但文山殿是个例外，皇上这回对文山殿似乎格外仁慈。
　　在我伤口恢复了差不多后文山殿接到一道圣旨，我稀里糊涂的和赵恒、秋云、秀珠跪下领旨，宣读太监尖着嗓子细细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来我和赵恒救驾有功，皇上特意赐予赵恒十万赏银，十对奴婢，还为他划分封地，称号封为齐王，而我则从从九品连升三级为从七品首领太监。
　　首领太监是一宫太监的首领，我升官之后其实倒没多大感觉，因为文山殿所有人加起来也就几十人，我连自己都打理不好，又怎么管那些小奴婢呢。
　　更让我烦闷的是秦柳。
　　他身份特殊，原本是乱棒打死早该入土的怀疑分子，按皇上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脾性，若在此关头发现了他，整个文山殿恐怕都要受到连累。
　　原本文山殿一直默默无闻地缩在后宫最偏远的角落无人问津，我只想着赵恒能赶快封地去宫外做个闲散王爷，这样一来保秦柳平安一生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眼下文山殿炙手可热，赵恒又成了皇子中第一个被赐予封地的，各皇子为争夺皇位肯定将赵恒视为眼中钉，若是被抓住秦柳这一把柄难免会大做文章。
　　我忧心忡忡地去找秦柳，秦柳似乎早就在等着我。
　　这几日皇子们不断在文山殿进进出出前来贺喜，人多眼杂，为避免生出事端，秦柳一开始就躲进了地窖里，这地窖是我前几年挖的，本来是储藏些白菜好使冬天过得不那么艰辛，没想到这时却帮了大忙。
　　秦柳憔悴了很多，真是难为他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这么久。
　　我还没开口，他先发话了：“春生，你杀了我吧。”
　　我傻了。
　　“春生，你能让我多活这几年已经很好了，我本该四年前就死了，不是么？”秦柳微笑着，“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到十皇子和你，所以···快点杀了我吧。”
　　我原本是打算悄悄送秦柳出宫，让他在外面找个闲散职业了此一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想以这种方式抹去自己的痕迹。
　　但是，如果秦柳真的从世上消失，赵恒就不会有任何污点，就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威胁···
　　我被自己心底的邪恶念头吓了一跳，暗骂自己忘恩负义不要脸，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将这种念头强行压了下去，扯出一个笑，一时间竟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秦柳何等聪明之人，察言观色也是一流，他觉察到我的不自在，似乎看透刚才一瞬间我在想什么，他体贴又不着痕迹地安慰我：“春生，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这辈子为十皇子当过师父，又有你这样的知己，我在文山殿这几年是我生平最惬意舒适的经历，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死去也死而无憾。”
　　我盯着他不说话，秦柳又笑着说道：“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你帮我续了四年命，现在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反而要感谢你。”
　　“十皇子如今救驾有功，将来被卷入朝廷争斗中我肯定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可教他的了。”秦柳目露恳求之色，坚决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话刺得心如刀割，文山殿深吸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乱糟糟的，我上前一步揪住秦柳衣领，想说让他好好活着别胡思乱想，想说他安安静静待在地窖等着我安排人把他送出去，可话到嘴边我竟说不出来，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吐出“秦柳！”二字然后就彻底失了声。
　　我在他那坦然赤诚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第二日清早我又来地窖看秦柳。
　　秦柳果然死了。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他，他把自己的手腕咬的血肉模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他的衣衫和地面。
　　我抱着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一时间百感交集，自责懊悔痛苦充满心头。
　　是我逼死了秦柳。我深知秦柳此人品行清高圣洁，因为自己有错而连累他人是肯定容忍不了的，以他过分谨慎又重情重义的性格肯定会自求一死以保全赵恒。
　　我吃透他这一点，我也料到他会选择赴死。
　　为了赵恒，他必须死。
　　只是当他让我杀了他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我不忍心狠下心来杀死曾对我有恩又和我同吃同住多年的朋友。
　　于是我离开了，我将选择权交给他自己，正如我所料，他果然自杀了。
　　我以为他主动选择自杀会减轻一点我的罪恶感，可难过与自责几乎将我摧垮。
　　我算计自己的朋友，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我没有半分廉耻。
　　我跪下来连连磕头，不停地向秦柳道歉，几乎耗竭了浑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