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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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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哆嗦嗦地从地窖里狼狈地爬出来,外面天色大亮,刺得我眼睛无比酸痛。
“春生?”赵恒拿着两个馒头正准备往地窖里爬。
他笑了笑,把我拉起来问我:“春生,我去给师父送吃的,你刚从师父那儿出来?他怎么样了?”
我没料到赵恒会出现在这里,上次宫外围捕结束后,虽然是我受的外伤更严重些,但赵恒亲眼目睹了赵义的惨死,心神不宁每晚都做噩梦,太医看过后说他是受了惊吓,需静养数天才可痊愈,所以这些天赵恒一直在里屋静养调息,还不曾踏出殿内半步。
绝对不能让赵恒看见秦柳的惨死,他们向来师徒情深,赵恒前几日又受了惊吓,若是再看见死人恐怕会患心疾。
我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道:“太医不是说让你好生静养么!你怎么不听话跑出来了!”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赵恒发火,赵恒一下子愣住了,他犹豫的看我一眼,很是委屈:“可是我好久没见到师父了。”
我一下子心就软了,轻声劝他道:“地窖阴暗寒气入骨,你身子骨弱还是少去那儿,还是我去给他送吧。”
“等过几日你身子养好了,健健康康地去见他岂不是更好?”
赵恒想了想,点点头,不舍地将馒头塞给我,一步三回头地回屋了。
我拿着馒头在地窖口坐了一会儿,思考该不该向赵恒解释真相,如果赵恒知道了秦柳是因为不想连累他才自杀,如果赵恒知道了是我间接造成秦柳的死···
他会恶心,他的眼里会充斥着厌恶和鄙夷。
我不敢想下去,我不能告诉他真相。
当天晚上我又去了趟地窖,黑暗中的地窖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凉气从脚心一点点爬上我的头皮,也或许是我自己心中有鬼,我搓了搓手将秦柳尸身拖住向外拉,他的尸身已经发硬发僵,整个尸身无比沉重,我拖了好久才将他拖到地面上。
文山殿后院里最左侧有一口井,井中常年无水,落满灰尘树叶,平日几乎没人去那里,眼下我力气有限,只能将他拖至那口枯井处。
我将秦柳扔了进去,只听见“咚”的一声重物落地声,我总算放下心可心脏又砰砰狂跳起来。我看着自己沾上血的双手,突然茫然起来。
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逼死了自己的朋友,还将他的尸身扔进枯井里···
我仿佛不认识自己了。
恍惚间,我又看见那些熟悉的画面。
在内书堂秦柳为我拦下小太监的拳打脚踢。
长门宫竹林里秦柳感激的笑。
秦柳跪在地上一笔一划地教赵恒认字。
秦柳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他说:“春生,你真好。”
他说:“春生,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画面定格在眼前这口枯井,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跪在枯井前的泥泞中泣不成声。
我猛地直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向外跑,只要我逃离这个地方,就能将那些回忆抛在身后。
只是记忆中那个温柔又严肃的少年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疲惫过,很累很困却又睡不着,我睁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我端着养心汤去赵恒那里,他仍旧一脸天真地问我:“春生,我师父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想我?”
我心中郁结,更不知自己此刻表情阴暗,我干巴巴说道:“秦柳他昨天出宫了。”
“啊?”赵恒蓦地张大嘴巴满脸震惊。
我把昨天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吐出来,“秦家有位旁系亲属在扬州做地方官发达了,心里还惦记着秦柳,找人打点把他接出宫去享福了。”
我这是第一次骗赵恒,赵恒平日对我最信任,也就呆呆地信了,只是很难过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流着泪说道:“师父他能出宫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在文山殿吃的也不好,比不得在宫外有亲人照顾。可是他怎么走的这么匆忙,都不肯来见见我。”
他一露出这种委屈的神色我就忍不住心软的一塌糊涂,我揉揉他的脑袋,抚摸着他乌黑的发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静静趴在我怀里呆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被封了齐王的名号,将来新皇登基后我回自己封地,到那时候把师父从扬州接过来,我们和秋云秀珠姐姐开一家茶馆好不好?”
他呵呵傻笑着,仿佛看见了幸福的未来。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赵恒虽一直在在文山殿吃尽了苦头,可他天生心性善良纯朴,从未怨恨过什么,他的双目中的热忱和天真轻而易举就能被看到。
可有时候过于天真不是什么好事。
若在以前,赵恒在众多出色的皇子中毫不起眼,皇上甚至不记得他,他在野心勃勃的各宫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可现在皇上待他也非寻常,赵恒还成为了第一个获封地的,他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我暗中观测,这几日众皇子纷纷前来祝贺,虽然明面上殷勤周到,实则处处打探消息,更有甚者居然还想往文山殿塞内应。
皇上沉迷修仙炼丹多年,可龙体却一天天垮下去,按此形势,赵恒和他的兄弟们肯定免不了一场激烈厮杀。
我还在小的时候,听街头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讲过扶苏和胡亥、杨广和杨勇的夺权故事,那时候听忍不住和围观者拍手叫好,如今深陷皇家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再想起这些只觉得毛骨悚然。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卷入皇位争夺的双方,从来都是拼个你死我活,输的一方最好的结局是囚禁在宫中或牢里一辈子,最差的结局就是死。我不敢去想万一真到了那时候赵恒会被怎样。
“春生?”赵恒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戳了戳他的脑门,“如果我们能出去,我就陪你去开茶馆,你当掌柜的,我做你的小伙计,秦柳去算账,秋云和秀珠去···”
我实在想不出她俩能做什么,这些年她俩除了会讲八卦和鬼故事吓唬赵恒之外,其他的杂活全推给我了,根本就毫无用处。
“在茶馆门口摆张桌子,让她们给路人说书去吧。”赵恒提议。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两名女子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操着折扇讲宫廷桃色八卦,忍不住一阵恶寒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