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汤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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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帮周家做了两个衣冠冢。
“爹，娘，你们在此安好。周毅要去跟仙君们修炼了，长大后说不定能保护更多的人。我一定会有出息的……”小男孩站在碑前小声而又认真地说道。
钟明凤幻化出几朵菊花，分给林寒渊一些。两人默默地放在碑前，双手合十，半鞠躬。告别后，小男孩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踏上荷叶，跟着回了山。
这是周毅第一次在那么高的地方看着这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他扒着荷叶边，小心翼翼地往下张望，眼神中的兴奋几近溢出。
三人落在箐沧山的苍央阁前，林寒渊牵着周毅跟在师尊身后进了掌门的书阁。
“回来了？怎么样。”钟掌门正在书信，头也不抬道。
钟明凤把下午的五个晶石放在书案上：“不怎么样。果然和上次推断的一样。我加强了防护。”
“好。”钟霖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拿出传音符，叫冬青长老过来。
林寒渊顺便拿出另外两个晶石摆在书案上，又把今日收灵谷的芥子袋拿出来，忽然看见腰上的另一个袋子，心里一惊：“糟了，孟家的灵谷都拿过来了，忘了还她一部分。掌门，我明日再随冬青长老去一趟裕津村吧。”
“哦？潭之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违背了要求，怎么还多收了灵谷？”钟霖笑眯眯地询问，语气很和蔼，但林寒渊总觉得有些其他的意味。
“再去借石磨的路上感知了妄，事发突然，后来就忘了。潭之下次不会再犯了。”他低头认错，态度诚诚恳恳。
“不是什么大碍，也不必如此当真。”钟霖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钟玄雨！为什么明天又要下山义诊？这个月已经去那小渔村三次了！”李沐春火急火燎地走进来，看见林寒渊，脸色僵了一瞬，“咳，潭之也在啊……”
钟霖憋着笑，给了个台阶：“淑节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料理百草园繁忙，但今日他们下山又遇到了妄，还是去看一看，避免更大的麻烦。”
“可，掌门，百草园料理不过来，错过了最佳采撷时间……”
“一会儿我就发公告，允许你扩招弟子。明日，你安排好弟子照顾，留映风和映霜管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届时，潭之会和你一同下山，也算多了一个帮手。”
听到又有人照料自己的药草园，冬青长老喜上眉梢，抱拳道：“谢掌门！奴家先行告退了。”她见站在林寒渊身旁的孩子有些眼生，好奇是不是新来的，但更担心错过麦冬的花期，没问，转身就走了。
钟霖目送冬青长老离开，刚才她来方才站起身，看见林寒渊身旁的孩子。此刻，刚看到那男孩，那男孩便开口了：
“掌门好，我叫周毅，因父母皆成妄，林仙君见我一个人，就将带我回来了。”
解释得像看出自己眼神中的疑惑。这本该是最天真无邪不懂人情世故的年纪。钟霖隐去眼中的叹息，笑着问：“周毅是吧？今年多少岁了啊？”
“虚岁十岁。”
“十岁啊。”钟霖点点头，想起了那年遍体鳞伤的林寒渊被钟明凤抱回门派的情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明明感觉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可当年的小孩现已长成了少年，过了明年就要立冠了。
也难怪潭之会把他带回来，钟霖转身去拿试灵石，轻轻叹了一口气，再转身时，又是一脸和蔼的笑容：“来，把手放在这块石头上，看看你有没有修炼的资质。”
洁白的小手有些怯懦，在黑玉上犹豫了一瞬，才轻轻放下。霎时，白色的光芒从内里散出，展现出他莫大的天赋。
“嚯，好好修炼。”钟霖惊叹道，这孩子的资质虽比不上林寒渊这辈的门内弟子，但比之前正式招收的弟子都强。等他们出师了，他有望成为最早一批新的门内弟子。
“潭之，你带他去弟子宿舍。”钟明凤开口道，“明天还要下山，记得早点回来休息。”
“是。”
钟霖也回过神，吩咐道：“让贺管事带他去周书帆那屋。”
“好的。”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开，钟霖心中有些感慨，转头瞥见钟明凤还站在这里，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确定是上次的推断？”
“对，但为什么那里会有那么多的魔气，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到底防不胜防……”钟霖沉思了片刻，余光见他还站着，“还有什么事？”
钟明凤敛去脸上淡淡的笑意，正色道：“等农忙结束，我想带他去西北冰原。”
“多久？”
“一个月。”
“终于开始认真带徒弟了？”钟霖笑得意味不明。
“你这话说的，之前也在带好不好。”
钟霖背着手，摇了摇头：“你之前的方式跟山下散养的羊似的，他跟你不一样，不能用师尊的方式散养。搞得最近越来越叛逆，连我的嘱咐都不听了。”
钟明凤没再反驳，想到今天下午的那幕还心有余悸：但凡自己再晚一刻钟……
他不敢细想。
难得的沉默，钟霖看着他，心里清楚他何尝不是后怕，想到今日进门时林寒渊微妙的态度，旁敲侧击道：“你没发现今日潭之对你的态度好了很多吗？平时也该多露几手，别总是吊儿郎当的。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潭之应该早就不当真了。”
“我注意到了，可比起他恭恭敬敬的态度，我还是宁愿他像之前一样，有点不屑，还顾虑到方方面面，不像师徒。不然……”虽然他平日有什么都会跟钟霖说，但后半句他仍说不出口。
好像心里的妄想，只要不说口就有机会实现一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纠结了？”钟霖笑得有些无奈，走回书案旁。他的小师弟刚入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明明什么都不会，也能夸下海口说自己终究会成为天下第一。现在已经是第一了，反而内敛了起来。
他不该的，钟霖轻抿了下嘴，但想到小师弟的经历，自己也无能为力，恐怕只能他自己想通了才能去改变。
见钟明凤不答，钟霖提笔开始写介绍信，转移了话题：“一个月够吗？可以再多去半个月。离门派交流还有不少时间。”
“够了。以寒渊的悟性，没问题。现在他的灵台去应付试炼赛已经足够了，只是今天发现他用灵力的方式还有问题。去那边不过是冰原的水形态更多变些，练习什么的，回来在南禺山顶也是够的，马上就是冬天了。”
“用灵力的方式？”钟霖也是水属性，但他修炼过程中师尊从未说过自己用灵力的问题，这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如果说灵台是储存水的瓶子，灵脉就是让水流出来的管子。寻常者只需用的时候让水从瓶子里流出来即可，休息的时候再储存，但寒渊不一样，他天生灵脉宽，吸收的快，用的也快。”
“难怪他小时候总是门门第一，后来却丝毫没有精进，我还以为是那件事导致他心境磨练不够。原来是他本身即纳即用的体质吗。那现在他瓶子的容量变得足够大了？”
“嗯。”钟明凤点点头，“你认为的心境也没什么问题。寒渊之前性子很急，很多东西他以为自己打好基础了，就进行下一个步骤了，但其实没有，像个下坡的车轮，只顾着囫囵地往前跑。
“一直没显现出来，因他本身自有天赋。就跟修楼一样，地基搭得勉勉强强，能盖上一两层，但再往上，阁楼就会坍塌，这是他怎么也使不出冰灵术的根症。”
“难怪你之前跟我说，他就是基础没打好。”钟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成也天赋，败也天赋。”
语毕，两份信也写完，钟霖在信尾落了章，唤来信鸽，寄出一份，将另一封交给钟明凤。
另一边，林寒渊带着周毅御剑飞往芳生山。
剑身有些窄，只够两个人站着，周毅紧攥着林寒渊的衣摆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林，问：“师兄也住在这里吗？也和周师兄住在一起吗？一屋住几个人啊？……”
连珠炮似的疑问在林寒渊身前响起。
微微勒肩的衣摆提示他眼前小家伙的不安。他轻猫着腰，握住还未长开的小肉手，耐心地一一解答：“我现在跟师尊住南禺山，不跟你们一起。但我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如果没有变化，应该是四个人一屋。……未入门弟子住在一起，这是掌门规定的。你不要担心，周书帆人很好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可以跟我说。”
手中温热的小手攥得更紧了，想起下午自己承诺住在一起，解释道：“刚才承诺你可以住一起，是怕你没有修炼的能力。若是没有归处，跟在我身边做个小书童也是可以。但现在你有修炼的能力了，就是苍青派的弟子，是弟子就要听从门规。你是更愿意做能保护别人的修仙者，还是做个普通的……”
“我要保护别人！我答应我爹娘了！”周毅打断道。
林寒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嗯。那就好好修炼。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南禺山找我。”
此时，芳生山已经近在眼前。山林中为数不多的光火都聚集在这里，照映着聚拢的一排排竹楼。竹楼后面能隐约感觉出灵力的波动，林寒渊生出了几分怀念的情愫。还未拜师南明长老之前，自己也是傍晚在此偷偷修炼。
竹楼前院，贺玲静静地站在槐树下的石凳旁，等着他们的到来。
“潭之。”金色的簪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但比不过她一头银色的长发更令人挪不开眼睛，“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贺姨。”林寒渊稳稳落地，脸上难得有几分温柔，“哪有好久不见，上个月我去找冬青长老还看见您在百草园帮忙。”
“都说了多少次了，对我不必用敬语。”贺玲佯怒道。
林寒渊摸了摸鼻子，浅笑道：“这是周毅，掌门说……”
“安排在周书帆那一屋是不是？我收到掌门的传音了。放心，情况我都了解的。”贺玲笑着半蹲下身，“周毅是吧？走吧，我带你去你那屋……”
“好的，贺姐姐。”
“哈哈，嘴真甜。”
目送着他们进了竹楼，林寒渊御剑飞回南禺山。脑海中贺姨带着周毅进宿舍的场景与傍晚师尊的那番话纠缠在了一起：所以，贺姨一直不让自己用敬语是觉得显老？似乎是这样的，冬青长老也喜欢被叫姐姐，不喜欢长老这个称呼。
似乎自己接触过的女性都希望自己年纪小点。
也许是女性的共性？林寒渊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了，但师尊为什么会担心自己显老？老一点不好吗？这样不会显得自己更有经验，可以镇得住场子吗？
把变强视作第一要义的林寒渊不能理解。
回到南禺山的时候，已是亥时，箐沧山的钟声悠悠地回荡在山林中。
即便已经很晚了，林寒渊还是燃起屋里地白蜡，雷打不动地完成今日没有完成的心经默写。
钟明凤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刚好看见寒渊屋里的幽幽烛光，想到他认真抄写、批注的神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倏尔，他想到了什么，匆匆离开。
林寒渊默完今日给自己规定的心经任务后，起身伸了个懒腰。瞧见师尊屋里还是黑漆漆的。虽然今日对师尊有了些改观，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以师尊的性子不可能那么早就入睡。
他进一步走过去——房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
林寒渊轻轻皱眉：果然！这人又去花天酒地了！
他快步走出庭院，却见师尊自己回来了。
“那么晚了，去哪儿啊？”钟明凤御着风，双手背在身后，稳稳落地。
林寒渊不语，转头走回屋里：“不去哪儿，透透气。”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我吧？以为我又去喝酒了？”钟明凤挑眉笑道，眼中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嗯。”林寒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
“呵，怎么可能。”钟明凤跟着进了屋，“我是不分轻重的人吗？不过是没吃晚饭，去公厨煮了几个汤圆。煮多了，你要不要来点儿？”
“哪有半夜三更吃饭的。”
“这不是饭，顶多算小零食。尝尝嘛，我放了桂花酱。”钟明凤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碗，揭开一直拿在手上的食盒，倒了一大半出来，“不许浪费哦。”
说完便回了自己屋。
剩下林寒渊一个人站在自己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桂花豆沙汤圆。
在破坏自己的吃饭规矩和浪费粮食中纠结许久，他最终选择不浪费粮食。
初秋时节，山腰已经微凉。
热腾腾的汤圆缓缓下肚，林寒渊瞬间觉得身体变得暖融融的，仿佛春天的阳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汤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