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9、九、惊天赐魂

　　这一天夜晚，洛川王府就有几个人是睡不着的了……
　　少澜安慰了一下小末便悻悻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发呆。
　　其实他是知道的，她对知更无法忘怀。那个采花贼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把她带出凤巢，让她陪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却无怨无悔，一直到今天还想跟随他死去。也许自己真的如师父所说的，会很苦，可是……他却不能阻止自己陷下去，可能，只要看见她好好活着，他就足够了。这样一只凤凰，让他想好好保护。
　　小末安静坐在屋檐下，也是睡意全无，她注视着自己手上那条细长的伤口，仿佛还残留了那把剑的气息，耳边还萦绕着那一声凤鸣，那样的温暖熟悉……好像自己上辈子就听过。握着青藤玉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离知更是那么的近，几乎马上就可以和他重逢。
　　可是那力量却在刹那消失了，就那么放过了她。凤母说，这把剑和她是有关系的，那，又是什么关系？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小……”小末开门，看见少澜的母亲丙辰站在那儿，生生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微微一低头，“王妃。”
　　丙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才轻轻点头，却没有平常那种温和的笑容。
　　小末让开身子，她便迈步走进了她房里。
　　“把门关上吧。”
　　“哦……好。”小末关门，回身，“有什么事么?”
　　丙辰终于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却让小末觉得冷冷的：“我今晚，我偷偷过来的，谁都不知道。”
　　“恩。”
　　“小末，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妖精。”
　　小末猛地抬头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浅浅一笑：“王妃觉得我是妖精，对不对？”
　　“王爷和少澜都不觉得，但是小末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女人。”丙辰看着她，“我总觉得，少澜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没有理由就这样喜欢上你。所以，我才怀疑。”
　　小末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是不是妖精，您自己看吧……至于少澜，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有勾引过他。我甚至……想离开他。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一片清明，就是啊，知更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呢？如果我不死，就回凤巢去吧……
　　丙辰拍拍小末的肩膀：“小末，你要体谅一个做母亲的人。我和洛涯的幸福，是牺牲了很多很多东西才换回来的，我不希望有人破坏这种幸福。小末，如果有人要伤害他们，我……你记住，我会杀了这个人，不管他是谁。”
　　她眼中的光芒，就如一只野兽及其饥饿时的目光。
　　“我知道，记下了。”小末冲她笑得很云淡风轻，“我会找个时间离开的”
　　“小末，如果，你不是妖精，不是想伤害少澜，我会欢迎你留下来。那孩子一直都不善于和别人打交道，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不容易有一个你……”
　　丙辰打断她：“我不是少澜的。”
　　那目光，清澈如水。

　　“皇叔，这茶水可还行？”
　　“皇上亲自为臣上茶，实在不敢当.”洛川王急忙起身，“今早奉召进宫，还以为怎么皇上又如此好兴致赏花，原来是得了好茶……呵，可真是香。”
　　“这是我私藏的，算是向皇叔赔罪吧。”
　　“赔罪？”
　　“前几日因为怕妖孽为害，才让陈将军带人到府上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皇叔不要见怪。”
　　“应该的，皇上的事，自当是臣应该做的，再说这也是事关社稷。”
　　“那位小末姑娘，可是受了委屈了，朕心中不安。”
　　“皇上严重了。”
　　“不不，也是该赔罪的，朕这儿有一道旨意，只等皇叔点个头同意，就可以叫人去宣了，请皇叔过目。”皇帝示意旁边的太监把一封纸送了过去。
　　洛川王结果圣旨一看，眉头随即挑了挑，不由一笑：“皇上偏爱我家那小子了。”
　　“少澜有心上人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帮他一把的。就怕皇叔不同意。”
　　“皇上说笑，小末的身份是不合适，但是，我看的出来少澜是真的喜欢上她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先替少澜谢谢皇上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洛川王之子洛少澜游历归来，德才兼备，朕甚欣慰，特命择良辰吉日，朕亲自主婚，与其红颜知己小末结为百年，特赐小末国姓大洛，望夫妻永结同心，举案齐眉。 钦此
　　小末盯着少澜，有一缕发丝从耳后滑出，落到她的眼前，那双眼里没有碧蓝，只是一种如镜面般的平静。
　　“我说我不能和你好的。”
　　“对不起，我原想等你，一直等到我打动你，你同意的那一天，可是……皇上他……小末，你不要这样冷淡我好不好？”
　　“知更还在我心里，可能一辈子都在下去的，你叫我怎么能和你成亲。”
　　“我不在乎，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忘记他的。我会等，你一辈子忘不了，我就等你一辈子！”
　　“可是，小是……你总会在乎的，你知道么……”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可能他还太小，你看不出来。”
　　少澜浑身一震，动弹不得，只傻傻站在那儿。是的，她太瘦小了，那生命没有在她身上显露半分。她原本想一直瞒到她找机会离开，但是，却不得不了。
　　“你怎么会，愿意娶一个采花贼的娘子？不仅我心里还惦记他，你还要帮他养孩子。”
　　“几个月了？”他涩声问。
　　“两个月，还不到吧。”小末自己也不清楚，只胡乱说了句。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那么，这就是我的孩子！”
　　这一句惊天动地，斩钉截铁的话，从他口中出来。
　　小末不知所措。她想过他的千万种反应，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气：“听着，谁都不许说，这孩子就是我的！小末，不要怕，没事的。小末，别哭，我会照顾好你们……”
　　然后不管如何忍耐，她的眼泪依旧湿了衣襟。
　　为什么，会又碰见一个如此包容自己的人？她犹记得那一次她背对着知更说：“对不起，我不是凤凰，我只是一个妖精。”他也是这么执着的回答：“可我喜欢你这样的妖精，妖精，你跟我走吧！”
　　而如今，又轮到少澜了。
　　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只装得下知更一个人的地方，绝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养不活孩子的。
　　罢了罢了，小末在心里告诉自己，知更是不怪我的。
　　她更知道，少澜是如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了。
　　“可是，”少澜一把携住她的双肩，脸色及其认真，“小末，我要你试着慢慢忘记他，你可以做不到，但是，你必须认真去尝试，好么。”
　　记着也是痛苦，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也懂得。然后又有谁说不记得就不痛苦了么？那种记忆被生生挖去一块，灵魂被活活剐去一片的感觉，不是疼是什么？
　　那么为生命，还是选择了穿上这件火红的嫁衣？起凤嫁衣，京城第一纺楼起凤楼，熬二十个匠人五天日夜，终于险险地在今天早上送来。
　　另外还有一头的珠翠，一脸的红妆。
　　小末被赐国姓洛，换做洛小末，暂时住在驿馆里面，以方便婚礼的进程。
　　她觉得自己今天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坐在春凳上，却带着一种凤凰才有傲气，似天然生成一般，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进进出出，让她心里很害怕，所以她只好用这种神色让别人也害怕她。
　　她望着那一方盘中的盖头，突然记得，她和知更，是没有这一遭的。
　　在两仪洞中她也见过婚嫁大礼，但是知更没有给她。
　　那男人执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轻轻削下一束黑发，然后说：“娘子，赏我一缕青丝可好？”
　　她很听话地侧过头，任由他削了一段头发，然后拿双手手指灵动，两束头发便紧紧地缠在一起。
　　他一边缠一边念着：“结发为夫妻，以后才是生死相依。小末儿妖精，便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那是她就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把那头发包了起来，要往自己怀里塞，他拦住她，从她手里抢回了布包塞入自己怀中：“你太健忘了，弄丢了可怎么好？我先收着了！”
　　她眉头一紧，不由又落下泪来，那一日下葬知更，她竟忘记从他怀里取回他们唯一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