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5、五、扶节疏华

　　“师父。”颜一声向着座位上的老人行李一礼，“弟子无能。”
　　“洛川王亲自出面，还带上雕翎弓箭，这已经不是你是否无能的问题了。”林雨落目光探上远方的天空，“一声，不必自责，起码，咱们知道了那只凤凰就在洛川王府了……而且，我们不必亲自出手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颜一声眉尖一跳，看着自己的师父：“弟子不明白，师父指点。”
　　“你忘记了，陈不逆他，已经对洛川王很不满了。而且，摄政王这种位置，无论有没有野心，都会被人猜忌的。”
　　“啊？！”颜一声失声，良久才反应过来，“弟子懂了。还有一事，弟子想请教师父。”
　　“怎么？”
　　“这柄神剑，”颜一声拎起青藤玉树，“是否也有克星？”
　　林雨落冷笑：“你是说雕翎弓么？还够不上格呢，只是你内力不够，不能完全驾驭这把神剑的力量，才会败下阵来。”
　　颜一声摇摇头，目光凝重：“不是的。弟子并不是怕那弓。弟子与牧流水比拼时，总感到青藤玉树在不断颤抖，仿佛在害怕什么……所以才会耗费许久时间，可当时并没有什么神兵利器，为什么，这剑会失控？”
　　“有这种事？”林雨落眉尖一抖，闭上眼，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皮下眼珠转动的痕迹，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大清楚，许是你自己内力不够吧，这剑先留下，为师让扶疏去看看。”
　　“是。”颜一声答了一句，把剑放在桌子上，退了下去。
　　林雨落转身，看着那柄泛着青光的剑，若有所思。

　　“扶疏，你觉得如何？”林雨落看向一个青袍的男子。
　　那男子全身一色的青，连脸上也蒙了青色的布巾，仿佛与手中的青藤玉树融为一体。
　　“回师父，封印的那东西并没有什么异象，大概是因为见了同类才不忍杀戮。”男子扯下脸上的布巾答道。那“同类”，显然是指小末。
　　林雨落皱眉：“可是，你别忘了，当年杀入凤巢，她可是不见有丝毫的犹豫啊！”
　　“可能是她心中有变吧，这种事，不好说。按理，她修炼了这些年，该死什么恩怨情仇都放下了，可是，心里积压的怨恨，扶疏不敢妄加揣测。”
　　“不管如何，先得到那只凤凰吧。梵花琼宇即将出世，而这只凤凰突然出现，实在天赐良机，不可多得。”
　　“师父，我会尽力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注意身子。”
　　“多谢师父关系，扶疏知道。”他回身，关上门，缓步迈到院子中，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着一轮明月挂在夜空，说不出的苍凉寂寞，就如他此刻的心情，还带着些许疲倦。
　　却有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竖起放在嘴唇上：“嘘，是我……”
　　扶疏一惊，但似乎也已习以为常，拉着那人退出院门，一路疾行回到自己的居所西暖阁，关好门窗，这才笑笑：“你又吓我！”
　　“好丫头，你可有想我？”来人一把将他搂入怀里，两个大男人便拥在一起。
　　扶疏连忙推开他：“又发什么疯，被人看见怎么好！师父看见你，定会杀了的。”
　　“别提你那老不死师父好不好？”那人黑衣一掠，“他把你变得不男不女，你还帮他！！！”
　　“呵。”扶疏冷笑一声，脸上终于开始现出一种看破人世的笑容，“不碍，反正也习惯了……你不嫌弃我就好。”
　　他脸上一黯：“叶子，委屈了你了。我……你跟我走吧！”
　　“走？！”扶疏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重新平静下来，“去哪？”
　　“天下之大，哪儿不能去？”他看着他，“丫头，你没发现你头上又多了白发么？你才几岁啊！何苦呢？！为他这么拼命，不值得的！”
　　“你不懂的，这是报应。”扶疏笑笑，“我太聪明了，总是做些勾心斗角的事，又爱猜度人心，这白发，便是上天给我的报应了……等梵花琼宇一出世，无论好坏，我都打算收手了，师父的养育之恩，也报得差不多了，我填不满他的野心……我已经倦了。而且，且把春借的解药，我已经知道了。”
　　“真的？”那男子眼睛一亮。
　　扶疏点点头：“等梵花琼宇出世，我就和你走。下半辈子，我可在不想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事，也不要再做这不男不女的人，都靠你照顾了。”
　　“没问题。”他的双眼在笑的时候竟可以弯成两个月牙儿，如孩童一般。
　　如若有人看见这两个人谈话，多半会被活活吓死。烟水笼二弟子，神算公子扶疏，居然是一个女人！以神算称著于世，几乎所有林雨落的行动都是这个叫公子扶疏的人制定的计划！而且传说中能让人阴阳互换的鬼药且把春借，也还竟然流传于烟水笼。
　　而另一个男人，如果有人看见也定然不信，赫然是烟水笼后山脚下，那个打柴人的儿子！此刻虽没有粗布葛衣，但却掩饰不了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
　　烟水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扶疏，竟会喜欢上一个樵子？！
　　他微微一笑：“丫头，你自己多多保重，不要再乱想，知道么？”
　　“这么说你又要走了？”扶疏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走可不可以？这光景你父亲早睡了，不会找你的！”
　　“傻瓜，怎么急得和一个小女儿一样，可一点也不像那平时的神算二师兄了。”他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
　　“也就只有你，让我急成这样。”
　　他搂她在怀里，笑容有点得意，又有点温柔平和：“我喜欢你这样子，只为我一个人。”
　　“呵！”她在他肩膀上笑，“以后还只为你一个人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呢，不把你欢喜死了！”
　　“你会那些么？”
　　“总之，学学就会了……总不会比算计人心推天演地的难。”
　　“恩恩。好了，你再抱着我晚上可走不了了。”他拍着她的肩膀。
　　“那就不走了啊！”她嘴上这么说着，却已放开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人还没走，就想下次？我还要忙呢，你又没有嫁妆，以后我总要养你，没钱怎么成。”他故意说道。
　　“那你也不是不用聘礼了嘛，扯平而已！”她又急了，跳着脚像个丫头。
　　他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扶疏依着门框，抚摸自己的脸，眼睛里无限的悲凉：“你说，我还等不等得到那一天呢？”
　　当年的一场大战，烟水笼损耗过半，大师兄祈生战死，才由小一辈的颜一声接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只凤凰！
　　说实话，扶疏是同情那只凤凰的，但是，她更恨她！
　　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祈年和炫叶是天生的一对，直到那只凤凰出现，祈年的父亲祈生抛妻弃子，打算和那只叫凤兮的凤凰一起远走高飞……其中多少辛酸，外人又如何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天以后，烟水笼少了一个大师兄祈生，和一个可爱的叫炫叶的女孩子，而后山，多了一个樵子，西暖阁，则多了一个神算公子扶疏。
　　所有人都以为祈生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他和儿子都被驱逐出烟水笼，心灰意冷，住在后山以打柴为生，半醒半醉全无人气。
　　那一战，撕裂了所有的亲人爱人手足之情，在烟水笼这个迷人的小水乡撕开一个巨大的，至今人人讳莫如深的伤口，只有……她和祈年，那份小小的青梅竹马的感情，还连在一起。
　　他叫她叶子，这个名字，却恍如隔世，只空惹出一声叹息，在浓浓的夜色中化开。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只凤凰，凤兮。
　　扶疏独自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骂了一句“该死”。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不是答应祈年不会乱想么？刚刚还在奇怪青藤玉树里的凤兮为什么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把持不住自己的恩怨情仇，怎么自己这会也开始伤春悲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