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31、三十一、群聚烟水

　　夜色有点朦胧，初雪过后的天空很是明朗，黄昏的寒意一点点降临。
　　小末和有尽踏着青石板走在穷水镇的街道上，突然发现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还有一些人家好一点的更是张灯结彩。一路走过来，碰见好几户大人家在派发米面给一些穷人，街上远远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外带着孩子们欢乐的呼喊。
　　常百草说，要过年了……
　　要过年了？
　　小末的脑好里突然浮现出两仪洞里看见的很多东西，比如，到处都是鲜红的灯笼，都是孩子的欢呼，都是满地的鞭炮残屑，土地庙里面集齐了所有村子里的人家，朝拜，守岁。这就是过年，人间最大的节日？
　　一路过来可以看见很多人家的门面上贴了年华，小末比任何一个孩子都高兴都欢喜，一路走着看着。大部分人家的门口，还都放了一个小碗，里面是一些饭菜，细心的人还会拿一个木盘子扣在上面，常百草说，这是给那些不能回家又没钱的流浪人的，还有一些放在食盆里的东西，则是给那些野猫野狗的。
　　“你说，要是天天都过年多好，对不对？”
　　“天天？”有近重复了这两个字，哑然失笑，“傻无穷，要是天天都过年，谁还会珍惜，还会这么认真去做这些事呢？”
　　这话到了小末耳朵里，势必又是一番深深的思考。有尽也不理她，只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丫头儿。”
　　“恩？”小末回过神，“怎么？”
　　有尽突然低下声音：“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啊？”小末过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于是很认认真真地回答，“百草要我和她一起啊。”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小末皱皱眉：“我觉得她说得没有错。”
　　有尽再不理她，只一个劲往前走去。小末觉得自己脚下并没有多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事物却急速后退，正待问问有尽这是什么法术，耳边的风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丫头，前面，就是烟水笼了。”
　　小末抬头，微微启着嘴唇，似乎那一瞬间连呼吸都静止了，生怕一呼一吸之间会破坏了这样的仙境。
　　烟水笼的大门，是竹栅栏围成的，竹子已经从原本的青色变成了现在的黄棕色，门前是一弯流水，水上有竹桥，从门外，可以看见栅栏里面茂密的树木，即使是这样刚刚下过雪以后也如何清脆。
　　整个烟水笼，名副其实笼罩早烟雾和水色之中，抬眼望去，一座山都是烟水迷蒙的，而在烟水迷蒙之间，隐隐约约有建筑物的顶部露出来，那样的唯美不可方物。
　　果然是一块，极其绝美的宝地。
　　小末看着有尽：“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有尽也苦笑着耸耸肩：“和我想的也不一样……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啊，小末，你喜欢么？”
　　“很喜欢。”
　　“那……今天晚上之后，我要你成为这儿的女主人。”
　　小末噗哧一声笑了：“别乱说话，这是人家的地方，我们找到了知更，把他带回去就好了。”
　　“带回去之后呢？”
　　“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让他好好睡……”
　　“再然后呢？”
　　“我已经答应你了啊，跟着你回去。”
　　有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丫头，没有忘记就好了。”
　　小末亦微微一笑：“我们现在进去么，感觉……很早……”
　　“当然不啦，我们，先转一圈吧，我还要看看四周，还有，等人。”
　　小末猜想他等的人一定是十癸他们，还有那只叫楚楚的猫。
　　于是两个人沿着烟水笼门前的那条小河缓缓走着。
　　有尽突然看了看小末：“丫头，你知道，刚刚我最希望你怎么回答么？”
　　“刚刚？”小末眨眼，“是问我问什么不和你一起睡么？”
　　“恩。”
　　“我怎么知道你希望的！”
　　有尽看着天空：“我记得以前，无穷是这么回答的——因为我不好意思啊，你又没有说。”
　　小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样冷的天气，扶疏也窝在铸剑窟里，待雨躺椅上铺了厚厚的棉被，膝盖上又盖了一层锦被，脸色依然有点苍白，旁边的小几上，是一壶热茶，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再旁边，就是颜一声立在那儿。
　　“扶疏，你确定是今天晚上吗？”
　　扶疏仔细看着地上几枚玉石做成的圆片：“应该是。”
　　“你再测一次吧，待雨受不了这样子……”
　　“一声。”待雨打断他的话，“天算也是极耗心力的，不要为难扶疏，我等就是。”
　　扶疏揉了揉眼睛：“待雨，你可以先回去，这儿太凉了。”
　　待雨摇摇头：“我可以必要的时候帮帮你。”
　　这时门口突然跑进来一身青色衣服的阿沧：“公子，人好像来了。”
　　“哦？”扶疏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蹲在地上，猛然起来，不仅头晕得厉害，连带着身子也摇了摇，“和我说的两个人一样么？”
　　“是三个人……一女两男……那两个和您说的有点像，但是还有一个是老一些的。”
　　扶疏皱皱眉。
　　阿沧接下去说：“阿桑手里的青藤玉树，和您说的一样，有些反应了。”
　　扶疏这才点点头：“那就是了，让他们都进来吧。带到洞口。”
　　阿沧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阿桑便进来了，仍将手中的剑还给了颜一声。
　　颜一声抚摸着青藤玉树：“扶疏，你说吧，要如何？”
　　“先困住有尽，我打开梵花琼宇的封印，你守住转生逆死的阵眼，我小末，我来。”
　　颜一声默默点头，迈出洞口，回身，细细看了一眼待雨，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洞口。
　　扶疏握住待雨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待雨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扶疏的手，竟比虚弱的待雨还要冰凉。
　　铸剑窟洞口的那一片不毛之地上，已经点起来几盏灯来，纸糊的灯笼，不知道被什么施了法术，在北风中一动不动，发出幽幽的白光，如夜空里的星子。
　　那片土地的中央，停着一方草席，上面躺着的，就是知更，转生逆死阵眼。
　　颜一声迈步走到那知更身边盘膝而坐。
　　知更和刚刚从古井里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就和睡着了一般的恬静。那只凤凰在他的身体里，留下了什么？
　　那些灯笼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只剩下绿豆大小的一点。颜一声回头，看见扶疏站在铸剑窟的门口，一手结十，另一手却捧着那只木盒子。
　　周围的温度似乎更加的低了，隐约传来哭泣的声音，阴气迅速笼罩了整片荒地，天地间一片鬼哭神嚎。扶疏冷眼看着前方，仿佛拥有了看破另一个时间的鬼眼。然后她结界的那只手收了回来，轻轻放在那只木盒子上方，拍了一下，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那盒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令鬼魂们极度的害怕。
　　接着扶疏双眼一瞥，便看见了三个人影。
　　为首一个女子，风华绝代，美的让人眩目。后面两个，确实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祈年避开的她的双眼，不敢看她。祈生则看着场中的知更。
　　凤母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人的一样，只注意着周围的灯笼：“招魂……你在招魂？”
　　扶疏看向颜一声，颜一声摇头，表示这个人不是小末。
　　但是，扶疏却感觉到了一股凤凰的气息，夹带着王者的气势，排山倒海。
　　是自己算错了?
　　这是突然黑暗中两个人影凭空出现在空气里，带着小末轻声的呼唤：“知更。”
　　扶疏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