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25、二十五、患得患失

　　琼水镇的后山，半山腰上。
　　雪晃晃悠悠地飘扬了一天一地，少年默默注视着掩盖人间所有肮脏的雪花，怀里紧紧拥抱着两把赐予自己力量的宝剑。
　　他可以领悟到里面无穷的奥妙，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喷薄而出，但是，他却不是天选的人……
　　他可以只用一夜的时间就揣测出剑身上的奥秘，练完了全部功法，但是，他不能，无论如何灌输灵力，那剑再也不能亮起来，再也不能显示一字半句。上天赐予他的只有皇族的血统，却没有天选的资格。
　　他仰头，看着苍茫的天空，不顾自己已经如一个雪人一般，轻轻嘲笑自己的天真，原来，对人最最大的打击，是给予他希望，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把这个希望毁灭。
　　他突然记起来，她，也不是上天给自己的希望么？但是，还不是一样，被惨然地收了回去？
　　这时，怀里的剑突然冒出一种奇异的热量，迅速走遍他的全身，他身上的雪，也渐渐融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剑在提醒自己，有危险，很危险！
　　他感觉得到，有风从自己身边吹过来，心里一惊，险险地身子一低，便看见一道光芒从自己背后闪现，少澜脚下用力，狠狠地一踩，借着这股冲劲滑出丈把地，停了下来，回头。
　　一个白色衣服的人，站在自己对面。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了不少，一脸的憔悴疲惫，但是眼神确实炯炯有神的，手里提了一把陈旧的枪，之所以说陈旧，是因为连枪尖都蒙上了一层灰一般，没有一点光亮。
　　“你是谁？”他低声喝问，声音异常的沙哑。
　　少澜皱眉：“我问你才对，你干什么偷袭我！”
　　那人眼神一闪，看见他手中的剑，也不听少澜说了什么，风声已经到耳边，枪扫了过来，夹带着一点雪花。
　　少澜再次后退企图避开，但是手里的天命天意却剑气肆虐，把他的手都灼得生疼。虽然他不是天选的人，但是修习了上面的功法，无形中与两把剑有了极其紧密的联系，自己受到攻击，剑已经受不了了。
　　无奈，少澜左手一挥，天命剑飞了出去，斜斜插在雪地里，而天意剑，已经出鞘。
　　枪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了过来，少澜挥剑一挡，想也没想地脚下跨前一步，天意甩开一个剑花，针尖对麦芒，刚刚和那枪尖对上。
　　那人手上一抖，枪犹如蛇一般缠着天意直钻上来，几乎此种少澜的手腕。少澜抽身后仰，两只脚不停，踩出十几步，这才幸免。但是枪号称兵刃之王并不是须有其名的，距离拉开后更加显示出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少澜的剑好几次近身，但是枪尖一甩，如果再刺下去势必是两败俱伤，于是又不得不回身，如此几下，两个人皆喘气停下，望着对方。
　　“别打了！”少澜看着眼前的男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你把他怎么了！”男子无头无脑问了一句。
　　少澜更加皱眉：“哪个他，你说清楚！”
　　“我父亲！你还敢装傻，他身上分明是剑伤！”
　　少澜更加糊涂了：“你等等……我怎么会认识你父亲！我见都没见过他！”
　　男子再不分辨，提起一口气，又欲上前。
　　但是在剑和枪接触的一瞬间，另一把剑挡了过来，硬生生把两人分开。
　　“柴叔！”
　　“爹！”
　　两个人同时出口。
　　老人微微一笑，浑身的血渍，右手一甩把手里的天命剑扔回给少澜：“还算可以，练了第一层，就可以和年儿对抗几分了，不错不错！”
　　“爹，怎么回事？”祈年一时间明白不过来，“你不是……”
　　“傻瓜，我故意吓你的，你也不想想你爹我怎么能怎么不中用被人给砍了？”
　　祈年更加惊奇。父亲自从十几年前离开烟水笼以后就再也没有笑过，就算偶尔有，也都是酒后的苦笑，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神清气爽过！
　　于是他不由脱口而出：“爹，你怎么了？”
　　少澜已经知道他就是老人的儿子，常百草口中的年哥，于是收起剑站在了一旁，并不打扰两父子。
　　但是老人一把将他拉到了面前，然后对着儿子说：“你也不用问了，你爹我新收的徒弟，洛少澜，我刚刚只是想试试他的进步，所以摆了你一道，结果你以性命相拼他也能扛上，不错不错少澜。”
　　“少澜？洛少澜？！”祈年的脑袋嗡嗡直叫。
　　“你怎了？”老人这才意识到儿子的异常，全身都是汗臭，疲惫不堪的神色，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觉。
　　少澜不解地看着祈年：“你认识我不成？”
　　祈年仰天长叹，可笑世界真的是太小太小。

　　常百草骂骂咧咧地把自己的草药整理好，一口一个贼老天死老天，突然之间一场大雪，自己在外面种的一些草不知道能否熬过去。
　　然而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愣在原地。
　　那个瘦弱的女孩，居然披了一件自己的棉衣从屋子里出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而且，更让她惊讶的是，在小末的身旁，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雪人！虽然堆得不是很好，歪歪扭扭格外的不合适，就连外面的小孩子见了肯定都要嘲笑她一番，但是……小末的脸上却是从未出现过的红艳。雪冻得她两只手都肿了起来，鼻子耳朵更是红得滴血，但是常百草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经过的药圃，那自己种的寒兰小苗，刚刚破土而出，赶上一场大雪，却依旧顽强地露出两片叶子在雪地里。
　　小末看着常百草的表情，问得小心翼翼：“你……这样不行么？”
　　常百草连忙摇头，一脸的正义凛然：“当然不能，你怎么能这样子呢！”
　　“我……”小末顿时低头。
　　她好不容易有勇气从屋子里出来，被那些孩子是在诱惑得不行，她偷偷从窗户里看见他们这样那般，于是也悄悄出来……
　　只见常百草风风火火奔回屋子里，顿时房间里一片哗啦声响个不停，然后她手里拎着东西跑了出来。
　　“你看，萝卜插在这儿，就是它的鼻子，还有还有，这时昨天晚上吃剩下栗子，在这儿当做眼睛，你看，好看了吧？”
　　小末看的一愣一愣的，但是脸上流露的神色分明告诉常百草她已经对她很佩服了。
　　于是常神医再次丢下她一个人跑进屋子去，但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记得她父亲有一顶狗皮帽子，可以给雪人戴上的。
　　“百草丫头！”这时门外想起了一个声音。
　　常百草头也不回：“年哥！进来，我这有事！”
　　门帘一挑，两个人影闪了进来。
　　“咦，你两个一起来了啊？”常百草看着祈年和少澜。
　　谁知少澜理也没有理她直接掀开一旁的帘子冲进了她的房间，但是又退了出来，一脸的紧张：“没有！不在……她在哪？！”
　　常百草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小末么？”
　　少澜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恩，她在哪？快告诉我！”
　　“不是在院子里堆雪人么？”常百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了一眼，“年哥送来的人，你着急个什么劲？”
　　边说边走，但是到了院子里，却顿时住脚。
　　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一个雪人，和几串乱七八糟的脚印。
　　少澜冲出屋门，大声呼喊着：“小末！小末，你在哪儿！”
　　之后空荡荡的回音，还有那个雪人奇怪的表情，仿佛再一次嘲笑他的天真。
　　隐约的，远处依旧是孩子们嬉戏耍闹的笑声。
　　少澜呼啦一声破开院门冲到外面，迎着北风大声喊着：“小末……小末……”
　　常百草跟着走了出来：“不会吧，刚刚还在啊，她刚刚没了孩子，能走多远？年哥……一起找找。”
　　祈年脸色沉静如水。
　　他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感觉到院子里残留的小末的气息，和那股巨大的能量。他相信少澜也感觉到了，是有人将她带走了，但是，他却是骗了自己，疯子一般冲出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哪怕只是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能带走小末的，拥有那么大本事的，除了他，还有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