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24、二十四、青藤认主

　　“你放了她？”扶疏安静站在西暖阁门口，手里破天荒拿来一把折扇，这个季节已经不需要，但是被她拿在手中，却呈现出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
　　夜色中的公子扶疏，一种惊世骇俗的绝美，可以吸引世间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
　　祈年看看她：“丫头，抱歉，我做不到。”
　　扶疏微微一笑，却是那么的苦涩：“不要紧。”
　　祈年越过长廊的护栏，穿过庭院来到她身边：“她叫我哥哥，小末，我下不了手。”
　　“那如果我对她动手，你会不会阻止我？”扶疏抬头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狠毒？”
　　他想了一想：“不会，你是为了我们……也许，只为太没用，叶子，对不起。”
　　扶疏伸开双手，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对不起的是我，祈年，我知道我太自私，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不要怪我……”
　　祈年搂着她的脑袋：“不会怪你的，叶子，也许这是我们的宿命吧。小末怀里知更的孩子，你可知道？”
　　扶疏摇头，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不忍，在她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色。
　　“没关系……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丫头，无论你做什么，我尊重你的意思就好，不必为我收手，好么？”
　　扶疏拉住他的手：“我们……去散散步吧，师傅这么晚不会来了的。”
　　他搂住她：“天冷了，你出去不好，身子要紧。”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只有这儿……这儿，是最暖的地方。”

　　“师傅。”颜一声拉着待雨的手，双双跪在林雨落面前，“不肖弟子一声拜见。”
　　“待雨成亲了？”林雨落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看着待雨，问了一句。
　　颜一声感觉不到师傅的心情，只好如实回答：“是。”
　　他的手，感觉到待雨的手在用力，一层细密的汗水，和一丝温暖的感觉，自她的手心传过来。两个人都是有些紧张。
　　“起来吧。”良久，他低低说了一声。
　　两个人站了起来，林雨落冲他们伸手：“剑拿来。”
　　颜一声神色有些犹豫，但是终于把青藤玉树交到了他手上：“师傅……”
　　“呵……青藤玉树一直都是给你用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它属于你。如今，你也大了，羽翼未满，但是足够有本事在江湖立足了。把手拿来。”
　　颜一声伸出一只手，疑惑不解地看看师傅，再看看待雨，待雨冲他点点头，手握得更紧。
　　“铮”地一声，青藤玉树出鞘，光芒四溢流转。
　　颜一声双目一闭，心想无论师傅如何处置自己，都心甘情愿了。
　　谁知林雨落手指一动，青藤玉树滑坡了颜一声的手，血，落在了剑上。
　　“一声，烟水四法，自己把灵力灌进去。”
　　颜一声一惊，但是马上明白过来，眉头一皱，伸手接过青藤玉树，心中一动，烟水四法运转全身，直直逼进剑里面去。那剑上的血，红得几乎燃烧起来。一声凤鸣响彻云霄，青藤玉树里面，凤兮的灵魂蠢蠢欲动，颜一声收紧心神，全神贯注地让自己的灵力一点点透过剑身进去，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剑里面涌出来，溶入他的身体。
　　待雨双手结印，平静的大厅里，她的衣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力量从门口涌了进来。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有一点光芒，慢慢变亮，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待雨的身子，微微发抖。
　　颜一声感觉自己几乎被那冰冷的气息冰封住，无论如何抵抗都不能有丝毫作用。
　　“一声，不要抵抗，顺其自然，让它进去！”待雨大叫一声，“快！”
　　颜一声于是撤去烟水四法，那气息，入洪水一般涌了进来，他的眉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冰霜。
　　就当他几乎以为会被冻死的时候，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股滚烫的力量从他的后背进来，从待雨点在他后背的那一点上，疯狂地四散开来，与青藤玉树那气息对抗着。
　　握在他手上的剑，再一次发出凤鸣，却是和上一次大不相同，已经是极其痛苦的呻吟……
　　良久，大厅里回复了宁静。
　　颜一声微微一抖，睁开眼，那眼神已远远不是刚才那般，精光四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就算自己闭上眼，都可以清晰看见四周的景物。他突然心里一跳，回身，看见摇摇欲坠的待雨。
　　他一把抱住她：“待雨！你如何了？”
　　待雨得意地笑着：“没什么，放心吧，让我睡……睡一会儿就会好的。”
　　然而，他可以看见，她的容易一瞬间老了十岁，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连原本灰白的头发，都已变为雪白！
　　“待雨！待雨！”
　　待雨伸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你现在……很厉害，真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但是又是收放自如的。连手中的剑，刚刚他为了抱住待雨，已经松手，但是剑没有落地，只是慢慢消失在空气里了。他知道，青藤玉树已经认主，已经完全属于他了，只要他愿意，它随时可以出现。
　　可是……看着她的变化，颜一声突然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思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自己可以的。”
　　“傻瓜，没有我帮忙，青藤玉树顶多和你认主，但是现在……你没有……感觉到么？它，它把力量，都借给了你了……”
　　又何尝不是你把你的命借给了我！颜一声在心里大声叫着，但是只能紧紧抱住她。
　　“把我，送到铸剑窟去，那里灵气好，我可以慢慢恢复一些……”待雨说完这句话，已经昏迷过去。
　　扶疏在铸剑窟已经半天了。半天之前，待雨找到过她，告诉她，今天之内，颜一声一定会来，答应帮她一起抓住小末。
　　但是她不知道，待雨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牺牲了自己，去成全他。
　　颜一声把待雨放在池子旁边，小心翼翼设立一个护灵结，然后转身，看着扶疏。
　　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话。
　　“扶疏，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小末。我知道你可以算到个大概的。”
　　扶疏微微摇头：“你……祈年去过了，但是，他没有把她带回来。”
　　“我想我现在比祈年厉害些……”
　　扶疏再次摇头：“这不是本事的问题，小末不会半点功夫法术……是祈年自己把她送走的。”
　　颜一声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那样的孩子，是谁都不忍心下手。但是……扶疏，为了她，我必须忍心。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告诉我吧。”
　　“估计有尽力量一旦恢复，马上会找过来。你虽然得了青藤玉树的力量，但是和有尽对抗，还是有点难度，我们只要把她引过来，到了烟水笼，我就有办法。”
　　“你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扶疏看了看待雨：“去长寿村。”
　　“做什么？”
　　“我知道，知更葬在那儿，对不对？”
　　颜一声后退一步，终于点点头：“是的……你，想做什么？”
　　“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师兄，如果你可怜待雨为你的付出，你希望她还能陪你过完这一生，那么，希望你能努力，不要责怪我的心狠手辣。”
　　颜一声听见自己说“好”，但是却恍惚远在天外。

　　后山脚下，小末喝了一口常百草煎的药，苦得直皱眉头，再不肯喝第二口。
　　“好了啦，多喝些你才能快点好起来，乖。”常百草哄小孩子一样哄她。
　　小末只好又喝了一口：“好了么？”
　　常百草愣了愣，这是她醒来以后，这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原来……原来你不是哑巴！”
　　小末低头，又抬头看看她：“不喝，好不好……我，饿。”
　　常百草几乎都一下子僵硬在当场，过来很久才慢慢反映过来，赶紧放下药碗：“好……好，我马上给你弄饭来，你等着啊。”说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小末伸出一只手，掀开窗帘一角，突然有片白色的东西飘了进来，落在她的手腕上，渐渐化开。
　　她听见外面几个小孩在那儿开心地玩闹，叫着喊着：“下雪了！下雪喽！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