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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擦肩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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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瘦弱的手,从马车的帘子里,颤抖着伸了出来,祈年微微一愣,随即一拉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你怎了?”
小末浓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她嘶哑的声音:“我,疼。”
这时他才注意到女孩的手上全是血,一直到衣服里,还有血从马车里流了出来。祈年吓了一跳,赶紧跳下马车:“小末,你如何了?”
“疼,我……好像,是孩子……”
“孩子?”祈年脸色惨白。
是的,她的身子太过瘦弱,几个月的身孕完全不能看不来。但是此刻,这瘦弱的小小的身子似乎有流不完的血,夹带着她的泪水。
祈年二话不说上车,一只手握住小末的手,一只手拉起缰绳掉转方向:“你坚持一会,小末,不要怕,没事的。”
但是这句话刚刚说完,那只手就已经没有力气的搭在他的手上。
祈年又加了一鞭:“小末,小末!”
没有回答。
穷水镇南便是烟水笼的地方了,所以渐渐开始繁华,夜色不算很重,依然有明月挂在天空。祈年缓缓从床榻上惊醒,四下打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自己一路赶车已经疲倦之极,小末的突然状况更加让他吓得魂飞魄散,赶到医馆,也不管大夫在不在,不管惊扰了居民,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一个中年男子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还以为遇见了打劫的人。
“你……你要干什么?”
祈年没有二话,把怀里抱的人儿交给大夫:“救她,大夫。”
然后他便随便躺在了里间的榻子上昏昏沉沉睡去。
他坐起来,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甚至差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小末?!”过来良久,他终于这样说了两个字,下床大叫,“大夫!大夫!”
“来了来了。”侧房的大夫满身汗水走了过来,“好了,没什么大碍,姑娘身子不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孩子呢?”
“废话,这样出血,孩子哪还保得住!”大夫拿来一旁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你是怎么做人家丈夫的,夫人身子这样不好,你还敢让她劳累!我敢说你一定是和她连夜奔波了吧!”
祈年之听见那前一句话,顿时整个人傻了一般呆在那。
不知道怎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屠夫。
本来,是答应了扶疏,要把她带回烟水笼,铸好梵花琼宇,换回且把春借的解药,然后,神仙眷侣,逍遥天外……然而当这一切都需要用小末鲜血铸成的时候,祈年犹豫了,尽管这么答应扶疏,他心里始终都是疼的。而如今……
他静静站在她床头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只好安慰她:“你多睡会儿吧,不要难过。”
谁知道小末居然笑了笑:“我不累……”
他不明白她怎么笑得出来,但是随即明白她是在告诉他,她不累,还可以陪他一起赶路回去看她的父亲,和她的家。
祈年咬破嘴唇:“小末,你哭出来吧,这样可以好过一点……哭过了,我送你回去吧,回有尽身边,他可以好好照顾你。”
小末眼神里有一丝不解,但是又释然了:“原来,我猜错了……”
“恩?”祈年看着她,“怎么?”
小末的笑容无限疲倦,带着疼痛:“你以为,我很傻,和你一起,离开有尽……跑这么远,对不对?其实……我也知道,你可能,只是在骗我……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猜,我父亲长什么样子,回不回,也和少澜父亲一样,对我这么好……”
祈年觉得天旋地转,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小末,我带你离开吧。对不起……”
“可是,你这么远带我来了,又离开,不是,很……很麻烦?”
“我不会有麻烦的,放心吧。”祈年摸着她的头发,“小末,以后,不要这么傻了,哥哥会伤心的。”
小末颤抖着嘴唇,划下一颗泪:“哥哥……哥哥?”
“对,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
“那,我还是叫……祈小末?”
“当然了……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马车往回飞快的奔跑,停在了烟水笼后山脚下。祈年抱着小末,穿越茂密的竹林,停在了一幢小屋门口,用脚替了几下门:“百草丫头,醒来没有!”
这时天色已经破晓,微微发亮。山间的人起得早。
里面有乒乓的声音,乱七八糟,接着屋子的门哗啦一下打开,常百草蓬乱着头发:“年哥——咦,年哥这是谁?”
祈年迈不进入小屋:“丫头,你爹呢?”
“去镇上的铺子里了,大早上就去了,我等会给他送饭去还要。”常家铁铺的店是在琼水镇里的,但是自己家门口也挂了一个大大的“铁”字。
“小草,帮我个忙,好好照顾她。”
“你媳妇?”常百草嘴上这么问着,已经把祈年带到了自己房里,麻利地掀开被子一角,还带着她自己刚刚睡过的温暖,“来来,放上来。她怎么啦?”
“我路上救的一个人,被男人抛弃了,怀里孩子又掉了,我就把她带到大夫拿看,放在你家可以呢吧?”
“没事没事,我常百草好歹也是一代名医。”
“且,死丫头,不要乱用药,好好问问你舅舅,给她弄些补药就好了。”
“我知道的。”常百草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们男人干的好事!”
祈年一时无言,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喝了一口茶,才慢慢道:“不要让外人看见,一个姑娘家的,也好顾她脸面。而且她身上有伤,我怕可能是仇家干的呢。”
“是个大麻烦。”常百草笑笑。烟水笼四周也不是很太平的,江湖人士有时候也会闹闹,她已经习以为常。
“我要走了,帮他找到那个臭男人。丫头,算我托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知道知道。”常百草洗了把脸,解开头发用木梳子梳理,“你去吧,帮我也好好打那男人几拳头。”
门外传来“咣当”一声,显然是祈年离开了。
常百草帮小末紧了紧被子,笑笑:“莫不是年哥的女人吧?阿弥陀佛,呸呸,他知道要撕裂我嘴巴。”
“常姑娘在么?”这是门外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常百草赶紧放下自己房间的布帘子,走到外间开了门,赫然看见一脸泥污的少澜。
“你……怎么啦搞成这样子?”
少澜也不管,只是冲她点点头:“是这样,柴叔要我去山上挖了几株冬笋,说是谢谢你昨天……”
“那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值得你大清早跑来!哟,你昨晚没有睡好吧,满眼血丝的。”
少澜不置可否:“那我先回去了,还得给他老人家煮饭。”
“怎么,你真在这儿住下来了?”
“恐怕也待一段时间的。”少澜如实回答,“打扰了,告辞。”
“哎,等会等会!”常百草拉住他带到屋子里,“你在这坐一会,等我啊。”
说着头也不回进了厨房。
少澜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仿佛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就在自己身边……那种,熟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隐约若现。
然后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走到一侧的布帘前。
仿佛,就隔着这么一层布,他可以,看见什么东西,就在里面……
“那,给你。”常百草从厨房出来,“咦,你干什么,一大男人要进我闺房偷窥啊!”
少澜连忙转身:“没……我只是……”
“好了好了。”常百草把手里的碗塞给他,“我估计也煮不好什么,这点东西拿回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柴叔也不用饿肚子。”
“多谢百草姑娘了。”
“什么姑娘不姑娘,叫我百草好了,以后还是邻里呢。你快去吧,老头子脾气不好的。”
少澜退出门,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好像,潜意识里有什么在拉住自己,叫唤着:“不要走……不要离开,就在这儿……”
屋子里,常百草长长出了一口气,暗叹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