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18、十八、扶疏待雨

　　这时一顶暖轿已经停在了小庙门口。
　　轿子是上好的桂木做成，蒙了厚厚的天青色绸布，中间夹了一层纱棉和鸟羽混合的东西，非常保暖。四周没有任务多余颜色的装饰，但是那天青色的绸布上，那绣工精细至极的角落缠花纹和锁边纹，无不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压抑的不凡。
　　周围的人见了这样的轿子，自然是让开一条小路来，四个褐色衣服的轿夫把轿子稳稳落在了土地庙门口。
　　颜一声和待雨两个人正向众村民道谢，不由微微一愣，但是还是很快就反映过来了。
　　“扶疏，是你么？”颜一声搂了搂待雨以示安慰，然后迈出门去。
　　那轿子走出的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一个男子。在这样的江湖里，居然还有一个男人，不骑马也就算了，也不坐马车，居然是坐了轿子让人抬的，村民们就算见识再浅薄也不由地不理解。
　　扶疏一手掀开轿帘，缓缓迈步出来，看见颜一声，微微点了点头，忍不住把手按在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走进庙里来，待雨扭过头去不看她，但是又并非那种生气的神情，只是有些悲伤的神色。
　　颜一声让出椅子，不料上面全是灰尘，只好拿来一个蒲团来拍了几下，扶疏似乎累得厉害，也顾不上说声谢谢便坐了下去。
　　颜一声和众人说了几句，大家也都识趣地推开，各干各的去了。
　　“是师傅告诉我说，你和待雨出来了。”扶疏沉思良久，开口道。
　　“哼，怕是林雨落一路派人跟踪我们的吧？一声任务连续失败，他也开始起了疑心了，对不？”说话回答的，却是待雨，声音说不出的疲倦苍凉，语气却是尖酸得不行。
　　扶疏望着那个背影：“待雨……恭喜你了。”
　　“呵呵，你羡慕了？”待雨终于转身，颜一声上前扶住她，却被他挣脱，“一声，我还没有到这么脆弱的地步，放心吧。”
　　扶疏苦笑：“想不到，现在反而是你比我还好了，我这一路，一步都没有走过，全靠他们抬着才坚持下来。”
　　颜一声和待雨同时变色。扶疏一向是很有节制的人，不会亏待自己，尽管不吃且把春借会让待雨慢慢衰弱，但是扶疏却是一直没有断药的，不可能虚弱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了？那老家伙又想了什么法子折磨你了？”待雨眼神中有了关切了目光。
　　“呵呵……我自找的。”扶疏看着颜一声，“梵花琼宇的灵气，已经吸满了，但是，你没有把那只凤凰带回来……所以，我才会这样。”
　　“你……你干了什么？”待雨一把上前把住她的脉门，却发现一股奇异冰寒的力量。
　　颜一声迅速点了扶疏身上的几处穴道，把自己的纯阳灵气送进去，但是那寒气却浩瀚无边，自己的灵气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扶疏！”颜一声一惊，后退几步看着她，“你怎么这样子！”
　　“你封住了梵花琼宇？用你自己的力量？”说话的是待雨。
　　同样是当年神算的候选人，待雨当然知道的比较多。神算不仅仅是心智无比厉害，更兼有和天地通灵，借取力量的本事，这种本事是天赋予的，世上这样的人寥寥无几，她们两个就是其中之一。拥有天地通灵的本事，就算自己本身很脆弱，但是如果自己愿意的话，可以借助天地的力量，在一瞬间作出绝顶高手都无法办到的事情，当然，这和起死回生一样，本事就是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情，所以一旦施法，自己的身体也会承受巨大的反噬。
　　扶疏微笑，带着一点的骄傲和忧伤：“待雨，我厉害吧？”
　　待雨猛地扭头，但是还是流出来泪水，随即狠狠抱住她：“傻瓜！你干什么要这么牺牲你自己！林雨落不值得你这样！傻瓜！我的教训还不够么！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生死，他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扶疏摇头，她当然知道这些，但是，“但是，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梵花琼宇灵气已满，如果得不到强大的魂魄铸剑，就会变成废铁，所以，我只好先封印住它。铸剑失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给我解药的。”
　　“解药？！”颜一声一把抓住她，“什么解药？且把春借的解药？对不对！”
　　“对！”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原来，且把春借是有解药的！一直以来待雨的颜一声都以为根本没有解药，所以，他们已经绝望，只想好好度过剩余不多的日子。但是，扶疏的到来却带来这样的消息，且把春借是有解药的，而且就在师傅林雨落身上！
　　“是他派你来的，对不对？”待雨在瞬间的震惊后，马上就冷静下来问道。
　　扶疏点点头：“对！只要，只要我们还能抓住那只凤凰，师傅他，就把解药给我们。”
　　“他真会做买卖，要一颗解药，交换一只凤凰的魂魄！扶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只凤凰，不是一般，她的当年的无穷！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制服她？”
　　“凭我知道她所有的身世……”扶疏又咳嗽了几声，“只要你们能帮我，待雨，我们可以的，一定可以，变回当年的样子！待雨，算我求求你，我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的可怕，我不能用一个男人的身体和他成亲，我也不想早早死去。”
　　颜一声看着待雨身上那身火红的起凤嫁衣，突然想起小末。
　　那只凤凰，是那么的无辜。自己是否应该为了一己之私而再次去伤害她呢？
　　“不可能。”待雨一字一句坚决如铁，“就算我病死老死，我也不会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了！你忘了当年凤兮是怎么被铸到青藤玉树里面的么？扶疏，我们……总要有点良知。”
　　颜一声看着扶疏：“待雨说的没有错，我宁可安安静静和她就这么过完剩下的日子，也不要再去伤害小末了。扶疏，你清醒吧。”
　　“清醒的人是你……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只好一个人孤军奋战。待雨，希望等到某一天你白发苍苍时，看着一声还年轻的脸，不会对今天的话后悔。”
　　“决不后悔！”
　　扶疏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尽是沧桑和惋惜。
　　“我去送送她。”待雨拦下自己的夫君，上前搀着扶疏，昔日的姐妹就这样沐浴带夕阳下。
　　扶疏突然抬头，狡黠地笑了：“你有话要对我说，是不是？”
　　待雨点点头。
　　当年的姐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如此默契，当然也知道彼此的性格。算尽机关的人，是不会再有良心的，更谈不上良知两个字，之所有说谎，只是怕颜一声担心阻止。
　　“是师傅亲口告诉你又解药的么？”
　　“是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扶疏依旧咳嗽。
　　“好！”待雨咬了咬嘴唇，“我们合作一次。”
　　“你今天很漂亮，待雨。”扶疏羡慕地看着她，“真好，你这样穿着衣服。”
　　“起凤嫁衣。”待雨抬头，目光游向远处的天际。
　　扶疏轻轻抚摸着那件嫁衣：“是那只叫小末的凤凰给你的？我听探子说过，洛川王妃成亲时就是穿的起凤嫁衣。”
　　“恩……听一声说原本破了一个洞的，但是被有尽补好了。她要一声到长寿村上一柱香给采花贼知更。”
　　“她给了你嫁衣，我们是不是太残忍？”扶疏突然问出一句。
　　良久。
　　“她既然给了我嫁衣，就应该希望我幸福一辈子。”
　　“待雨，原来你比我狠心多了。”
　　待雨苦笑，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白发的女子，和一个瘦弱但是俊美的男子，缺憾的美丽，美到了极至，但是，却没有人知道美的背后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