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妖》央嫣子

14、十四、梦回小虎

　　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呜咽的猫叫。
　　接着便有四人一猫不知从那儿蹿了出来，那只猫浑身雪一样的白，眉心处却有一条黑纹。那三男一女，女子虽然穿了寻常衣物，却掩不住一股妖媚，那双眼更是勾魂夺魄。剩下三个男人却全部隐在玄色衣物中不辨容貌。
　　白猫“喵”地一声窜上去，那结界对它似没有任何作用，待到回过神，它已经窝在男人腿上，看似好奇地望着那只受伤的奉还，轻轻用尾巴绕住她的脚脖子。
　　“楚楚，你帮不了她的。”男子笑了笑，那猫却不肯放弃，仍用尾巴绕着她，只低低叫了声。
　　“疼……”这是怀里的小末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迷迷糊糊唤出一句。
　　“哪儿疼？”男子俯身侧耳，“无穷，你如何了？”
　　她皱眉：“你是谁？”
　　“呵呵，你都不认得我来。”他苦笑。
　　“主子，如何处理这个人？”十癸轻声问道，“这个人”，当然是说颜一声。
　　小末这才发现颜一声和其他四个人的存在，但是她只认识颜一声：“是你……”
　　颜一声低头。
　　“放了他吧，不怪他。”小末笑容凄清，“只劳你告诉你师傅，知更……知更的仇，我不会忘记的。”
　　颜一声上前一步：“抱歉……你……不用太难过……我……我知道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是使命难违。”
　　“你，帮我，去长寿村，土地庙前，上一柱香吧，就告诉他，我……好想他……”
　　“好。”他点头。
　　“你看……我也没什么好谢谢你的。”小末黯了下眼神。
　　“我……”颜一声欲言又止，良久，定了定神，“我想要你那件起凤嫁衣。”
　　小末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繁琐的衣物，和那个带着血渍的裂口。
　　“已经破了，而且，带了血，不吉利吧？”小末微微一笑，却是苦的。
　　这件嫁衣本来就是不吉利的吧？起凤嫁衣……那个少年曾经这样握着她的手，说，你跟我走吧。
　　“是我自己作的孽。”颜一声亦苦笑。
　　这是那男子定定望了一样颜一声：“你想要起凤嫁衣，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我可以帮你弄件全新的。”
　　“什么条件？”
　　有尽看了看自己周身，终于牵起嘴角：“你的衣服……给我。”
　　颜一声不可思议地挑眉，知道自己身上那身黑衣被退下，只剩下白色的底衫。
　　男子之间轻点，在那处裂痕上一抚而过，血渍和裂痕全部消失，一块光洁如初的绸子，一张烟晕迷茫的纱。
　　他原以为有尽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太破了才要他这件，结果却是小末裹着他宽大的黑衣，那件嫁衣才得以脱下，她冲颜一声一点头：“你去吧，这衣服就算是我谢谢你的。你最好，快些离开烟水笼吧，我不会忘记知更是如何死的，我会去一趟那儿。”
　　“师傅的恩情我不会不报，下次见面再说吧。”颜一声又是苦苦一笑，“我只是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如果可能，永远不要踏足烟水笼，那地方，不止我这样身手的人。你知道么，也曾经有一只凤凰闯入过烟水笼——我知道你是只不会法术的凤凰，但是那只凤凰，却是法力高深的——最后还是惨死，而你，就更不用说了。你的朋友也许很厉害，但我还是奉劝了你了，言尽于此，谢谢你的嫁衣，我……体替待雨谢谢你。”
　　待到颜一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小末依旧愣在原地，过来很久才发现，颜一声所说的“朋友”，是指自己身边那个男子。
　　那只猫迈步，跃了过来，倚在小末怀中。
　　男子抱起小末：“无穷，我们走吧。”
　　“我不是无穷。”小末听见这个名字时，不知道怎么，心里仿佛漏了一拍，“你是谁？你是救了我么？”
　　“对。”良久，有尽点点头应出一声，看着那只猫，“它叫楚楚，至于我么……你可以叫我小虎。”
　　小末尽管心里一片空白，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叫小虎？我怎没有看出你有哪儿像虎了？”
　　“那得问你自己了，”自称小虎的男人笑道，“当年是你硬要叫我小虎的，对不对，楚楚？”
　　“喵。”白猫及其优雅地叫了一声，连带后面那三男一女一起笑了起来。

　　小末的脑海里突然有这样的画面，在一条热闹的街上，到处都是小摊子。有卖布匹衣物的，有卖头花发钗胭脂水粉的，有做烧饼包子臭豆腐的，有替人写信算命的，有一排排的纸面具纸风筝，有花鼓小面人……人人都挤在街道两旁，那儿有舞龙舞狮的队伍，热闹得不像话。
　　她手中提的是一柄黑色的木剑，分量不是很轻，但是她始终不肯松手，凤母告诉过她，人间，就是凭借她手中这把武器说话的。
　　她看见一个男人打扮成一头小老虎，张牙舞爪地逗着路上的行人，几个小孩子见了还躲在父母身后不肯出来。
　　她就取下头上的那支桃花，跑过去在老虎的鼻子上挠来挠去。
　　那只老虎突然就停了下来，这么看着她。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脸色很是冰冷：“你不是人？”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一只手还被他抓着，另一只手却握紧了她的木剑。
　　然后，“啪”地一声，剑打在老虎头上：“死流氓，臭流氓，你想干什么！救命啊！”
　　这么一叫的下场就是那头老虎被人当真老虎给打了半死。
　　焚烧天陆神庙的阴谋，因为一个小丫头的乱叫而破产。

　　那时候，当家几度谷的是他的父亲。他急着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因为他天生就有那样的本事，无论是法术武功还是谋略，他都是一流的。
　　他没有名字，父亲要他在最最底层的帮众做起，他用了五年的时间爬到几度谷第二把手的交椅，没有运用任何关系。
　　所以，他打算再做一件大事，把天下景仰的天陆神庙烧毁，给所谓的正道一个沉重的下马威。
　　然而失败了。

　　她的木剑插在面前的土地上，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要想杀他，先过我。”
　　她面对的，是正道领袖之一天陆山第二代传人天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过是个妖孽！”天望看着她，“束手就擒吧！”
　　她的木剑在风里起舞，他暗恨自己遭了暗算不能和她一起拼命。
　　“你真笨，起个咒都这么慢！”
　　“傻瓜，他用的是缚妖术，你不要乱来，用血祭望！”
　　“你猪啊，剑是刺的，不要随便乱劈，空门露给人家了还不知道！”
　　他骂着，她就回嘴：“我自己知道，你个死残废！”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跑了。

　　“我没有名字。”他低头，“不要问我叫什么，别人都叫我副主。”
　　“那就叫你小虎吧。我下午看见你，你就是一只老虎。”她把木剑上的血在河边去，用鼻子嗅了嗅，撇过脸，“真臭！”
　　“小虎？哈哈……那你呢，未知姑娘芳名。”他调笑她，“恩人舍身相救，总要报答的。”
　　“无穷。无穷无尽的无穷……对啊！那你就叫无尽吧！”她跳起来。
　　“不，我叫有尽。偏偏和你作对。”
　　然后她有侧脸思考了一下：“也不错，不过不及小虎好听，小虎，你说对么？”
　　“为什么救我？”
　　“我是妖怪，你也是妖怪，顺手救你一把。”

　　小末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化开，很温很柔，但是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温柔。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被硬生生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