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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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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这口气已经吊了一月有余了,若不是有徐辕让卞红儿给她偷偷助兴,她恐怕早已干干净净的死了。
三娘每夜都能在卞红儿编织的幻象中看见琼儿,琼儿看上去丰腴富贵,比以往又高了一截。琼儿一定是找到好人家了,她因此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等到琼儿回来替她出头。
活着就有希望,可活着也很痛苦。
外头夜色正浓,皇帝的病一直不好,应辙便留宿在了宫里。徐辕知道他在宫里有女人,但眼不见为净,既然没见过正主那就当做没有。
宫墙一隔,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她抱着琵琶弹了一会儿,看一眼绿窗外月光如水水如天,便又抱着琵琶嘈嘈切切的弹起来。
徐辕不爱琵琶,也不想打发什么无聊,只是经常学子温书一般练练,怕生了手。琵琶是她的吃饭家伙,大哥带她回琴馆时就告诉她,想要吃饭那就去挣,想要富贵那就去抢,这世上没有吃白食和掉馅饼的道理,好东西从来不会自个儿来找你。
现在她衣食无忧了,但弹琵琶的技艺倒是一天比一天精进了。
弹了会儿琵琶,徐辕也困了,叫隋珠进屋来:“你让周管家安排一下,我明天想去春舫一趟。”
春舫建在摇光湖畔,敬宗皇帝尚在位时,搜罗天下美人在湖畔建成春舫供自己享乐,那里也算是一处皇家别苑。
入夏了,眼见这天一天天的热起来,徐辕寻思着也该到春舫去学几首新曲子。等到夏夜纳凉时,她穿着轻衣薄衫,才能对着应辙唱出一些新滋味儿来。
隋珠应下,出门时叫小丫鬟抬了水去给徐辕洗脚。
徐辕看着金晃晃的水盆里,自己那只只有两根脚趾的脚,怪物一样。
她和应辙初见的时候,应辙才听了她半首曲子,便捉住她曳开红裙下的鞋尖,要抬她回侯府去做妾。
别看徐辕进府时风光无两,又扮得一副娇俏可爱的好嘴脸,可应辙只宠了她三个月便腻了,紧接着就把卖豆腐的殷寡妇抬进来做了八娘子。
没了宠爱的徐辕变得和应辙的前六房女人一样,变成了拜高踩低里边那个“低”。
徐辕刚进候府的第一春节过得不如意,她元宵赏了灯后被三娘撺掇的几个丫鬟家丁锁在侯府外头。
那个元宵夜格外冷,半掌厚的雪把她的鞋袜都浸湿了,她的脚趾就是在那夜冻掉的。第二天她裹成雪人被嘻嘻哈哈的丫鬟放进府时,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不装了。
徐辕提着雪亮的菜刀,险些把尚在被窝里的三娘一刀两断,可惜她那一刀歪了,砍在床柱上。
三娘吓得大哭,掀开被往外跑,一股子尿味。
应辙来了,看见她正坐在三娘的梳妆台前,把三娘盒子里的首饰一样样撅了。
应辙随口一问她想怎么处置下人。
徐辕红了的眼睛瞪得像青面的罗刹,说要把他们一个个扒了皮埋在雪里,就埋在三娘院子里,让三娘给他们端茶送水,伺候到断气为止。
应辙忽然把她抱起来扔在三娘的床,粗重的呼吸钻进她耳朵里,他心急火燎地扯开衣带说道:“我真是喜欢你。”
徐辕忽然明白了,应辙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在讨男人喜欢这点上,她颇有慧根。
徐辕再也不像其他女人一样,或多或少都端着架子、装着套子,她扯了那层遮羞布,坦坦荡荡的做个小贱/人。
她明白这一点后,便再也没让应辙跳出过她掌心的温柔乡过。
徐辕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她梳洗过后便对着镜子描妆,抹胭脂、描黛眉、贴花钿、点妆靥、勾斜红、染口脂。
她脂粉扑的双颊生香,檀口上涂一抹媚花红。
隋珠搀着她出府上轿,准备到春舫去。刚到侯府门前,就是一场好戏,几个家丁正在拿着棍子赶一个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瞧见徐辕,双手双脚地要爬过来:“娘!娘我错了,你带琼儿回去吧!”
瞧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徐辕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了,不过才一个多月,白白嫩嫩的姐儿已经成了榨干的油渣,黑黄枯瘦的。
隋珠见琼儿脏兮兮的爬过来,连忙护在徐辕前头:“一帮蠢才!放个什么东西过来冲撞娘子,连个叫花子也赶不走,侯爷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周管家一路小跑过来,在徐辕跟前赔笑:“七娘子,琼儿也是在府上养大的,不好下狠手。”
“你怕什么?侯爷又不会过问,给顿剩饭又能怎么样?”徐辕白他一眼,睫毛蝶翅般扇扇,“我瞧琼丫头指甲也长长了,吃完帮她拔了吧。”
她抚着鬓角,从周管家身前走过去,琼儿被家丁按在地上,案板上的活鱼一样,咿咿呀呀地朝着徐辕喊“娘”。
徐辕心情好,像初夏的太阳般,她迈着猫儿步,手绢随着她扭胯一来一回的晃着。
琼儿朝着她的背影哭喊,她坐上了轿子。
隋珠落下轿帘的时候,徐辕吩咐道:“今晚带她来见我,你知道怎么说吧?”
“奴婢知道。”隋珠乖觉的低下头。
小巧华贵的红缎女轿缀着红玉垂缨从绥远侯府出发,朝着春舫去的路上与几匹快马擦肩而过。
方空回正骑着高头大马往皇宫去,隔了一个月,皇帝又召他进宫了。
他鲜衣怒马,风流年少,看上去好不快活。
方空回下马走到玄门时,徐宝儿已经紧急就位,在朱红的宫门前等他了。
整个太极宫被玄门一线分做两段,玄门以南是外朝,玄门以北是内庭。徐宝儿远远的看见一身扎眼的红衣裳,就知道是方空回,他就是这种恨不得把所有家底都穿在身上的人。
她低着头迎上去:“方公子,万岁爷召你去甘露殿。”
“怎么找你一个小宫女来带路,公公们哪去了?”方空回满脸被怠慢的嫌弃。
“万岁爷病了一月有余,公公们都在甘露殿伺候呢。”徐宝儿回答着,在前头带路。
方空回不太高兴,嚷嚷着“这宫里真没规矩”走了一会儿,忽然敲敲脑袋:“哎,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公子吃赐宴时,是奴婢伺候的。”
“哦,我说呢,你这小翘臀挺眼熟的。”他嘴上开着荤,一步跨到徐宝儿身边,伸手就捏着她的脸,挑货一样左右看看,“你不会对小爷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徐宝儿那张白白净净的狐狸脸被他捏的嘟了起来,她忍住了把他下巴卸掉的冲动。
“公子长得俊俏,奴婢只是……”她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方空回立马把她推开了。
“趁早别,我可对你们这些野花野草没兴趣。”他说罢,背着手朝前走了。
皇帝见方空回见了很久,驱了满殿的宫女太监和他说话说到月上梢头。听说方空回要留宿在甘露殿,徐宝儿便先回浣衣局去了。
离开后/庭的主殿区后,宫廷变得冷清落寞,长长的路上一个人影也不见,月亮明时,路上是银霜,月亮黯时,路上是泥沼。
树枝花丛没有人修剪,像得了癔病的女人那样奇怪的扭曲着。
路过树林时,一只手又把徐宝儿拉进了黑影里。
这只手的主人不由分地把她按到树干上,一个吻横冲直撞地落下来,自那交缠的唇缝间挤出一句话来:“宝儿妹妹,我真想你。”
徐宝儿抓皱了他的衣裳,一只麒麟变了模样。
红袍子,紫金带,方空回抬起头来时,她冷冷地打趣了一句:“你不是瞧不上野花野草么?”
“骗你的,我最爱你这朵野花了。”他咧开嘴笑,露出两颗虎牙,尖尖的有些吓人。
徐宝儿摊开手:“钱呢?”
“放心就好了,哪能少了你的。”方空回从腰上摘下香囊,扯开一看,香囊里是一只冰种翡翠玉牌。徐宝儿正想验验货,他又毛毛躁躁地凑上来,猿臂舒展,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一低头,含了她的耳垂,不知轻重地咬得她发疼。
“快十年不见,你就不想我吗?”他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背上抚着。
他想她这颗可口的荔枝,想的时不时就口渴。
不过徐宝儿除去能挠得他心痒难耐外,也是个可靠的商人,如果不是她把应辙派往他家的细作名单卖给他,他方家的秘密可就捂不住了。
徐宝儿做独门生意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连徐三千也被她瞒得死死的。
她要赚很多很多钱,多到把自己的屋子堆成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