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恶毒的借口》江不

3、003

　　四更天的时候，宫里传来二十七声撞钟声，皇帝驾崩了。

　　徐宝儿睡得正香，她独自住一间屋子，平时也不干活，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浣衣局的管事姑姑护着她，久而久之，浣衣局都传她要么是姑姑的女儿，要么是哪个贵人家的小姐，说不准还是个公主，总之越传越邪乎。

　　传小道消息的宫女们被姑姑罚的累断了腰，往后也没人再敢传了，只当浣衣局里没有徐宝儿这个人。

　　徐宝儿的待遇是应辙亲自向管事姑姑吩咐的，姑姑不敢多问，只当她是应辙的小相好，供起来就对了

　　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她哥哥徐三千正在干脏活累活。徐三千往甘露殿偏殿里把那个小宫女押了出来，当值的太监早被应辙买通，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小宫女给皇帝送的药。

　　小宫女心怀不轨，是州上派来的奸细，她下毒谋害皇帝，不用等她开口辩解，徐三千便命人把这个替罪羊拉下去杖毙。

　　十五六岁的少女挣扎的像脱了水的鱼，发狂的乱抓乱蹬，抠着青石板地缝的指甲都折断了，弄得一地血痕也不肯赴死。

　　她歇斯底里地喊，嗓子都哑的快呲出血来：“你说让我活的！”

　　“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徐三千被她吵得头疼，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就在这吧，手脚利落些。”

　　少女的尖叫很快消失在浓墨般的深夜里，不过十几棍下去，小宫女就已经气绝了。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皇帝的丧事便如常开始准备，十年间，宫里已经是第三次大办帝王丧事了，大家伙都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应辙这位总管宫廷的大太监亲自操劳。

　　应辙坐着马车回到侯府，一进门便是一场闹，三更半夜谁也没睡，大娘子冯爱玉一脸焦急，三娘最是心直口快，一见他走进正厅便说道：“侯爷，十娘她……她没了。”

　　应辙慢悠悠瞟了三娘一眼，冷冰冰的眼神似乎是要将她活刮一般，三娘吓得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怎么回事？”他卸了披风，坐到椅子上，一眼也没有看冯爱玉。

　　“十娘晚上刚抬进门，侯爷传话说不回来，我便安排她回房歇息去了，本来也好好的……”

　　冯爱玉的话才说了个头，就被应辙嫌弃地打断了：“周管家，你说。”

　　冯爱玉尴尬地站在那，一旁的周管家连忙哈下腰：“十娘的丫鬟翠翠晚上起来小解，看见十娘屋里还亮着灯，叫她她也不答应，推开门一看，十娘竟死在了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剪刀。”

　　他刚抬进家门的小美人就这么没了，应辙叹了口气：“看来是和我没有缘分，做不了一家人。”

　　他理了下衣襟，站起来：“既然人已经没了，就抬回水尚书府上吧，人家父女一场，总不好连丧事都占了。”

　　水怀珠方才二八年纪，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漂亮，她死前还盘算着要和应辙走着瞧。

　　现如今走也没了，瞧也没了，壮志未酬身先死，应辙连个像样的丧事都不愿给她办。

　　冯爱玉看着他起身要走，唯唯诺诺地跟了几步，终于还是开了口：“侯爷，十娘再怎么说也是家里人了，就这么抬回娘家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稍稍回了下头，尖尖的眼角凶神恶煞地吊着。

　　“这……”冯爱玉皱着眉，不敢再说了。

　　“侯爷，十娘她，她死得不明不白。”三娘低着头，一连串话从嘴里蹦了出来。

　　“哦？”应辙似乎颇感兴趣地回过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带着白玉扳指的手爱惜地抚过她的脸蛋，然后他瞧着这朵颜色艳丽的芙蓉花，轻声细语道：“是怎样的不明不白？”

　　“是七娘，七娘嫉妒她，奉茶时就为难她。一定是七娘杀了十娘。”三娘被应辙一番温柔举动惹得意乱，正浮想联翩时，只听外头一句阴阳怪气的娇嗔。

　　“哟，三娘姐姐这嘴巴愈发厉害了，奉茶时不是还骂我是野鸡吗？”

　　隋珠搀着徐辕，悠悠走进来。

　　徐辕还穿着那一身水红，故意的领子不拉好，露出贴身肚兜的粉色花边来。

　　应辙抚着三娘脸颊的手还是那么温柔，他眼带笑意，然后手稍稍一抬，一巴掌把这女人扇得跌坐在地上。

　　徐辕得意地翻了个白眼，三娘还是那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三娘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关于十娘究竟是被谁杀死的这个问题，没人再敢提了。

　　既然应辙不在意，那就不需要有结果。

　　应辙转身时，徐辕的脸早已变了一副，她塌着眉毛站在那，似乎像是做错什么事一样绞着手里的鸳鸯手帕，漫不经心地扭捏一下身子，让粉色肚兜若隐若现。

　　应辙笑了，走过去把徐辕揽在怀里：“这么晚就别出来了，当心着凉。”

　　“我不来，还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呢。”她翻翻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几眼三娘，“侯爷，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总是惹别人生气，但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怎么也改不了。我虽然脾气坏，但杀人这种事，我才做不了呢。”

　　“好了好了，不生气，谁敢胡说八道，你就发卖了她。”他宠溺地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笑意全落在她眼里。

　　三娘一下子吓得筛糠般抖了起来。

　　徐辕现在满意了，两人卿卿我我，丝毫不在乎身边的人。

　　应辙的几个小妾瞧着他宠爱徐辕，眼睛都快迸出火花来，冯爱玉眼睛垂朝一侧，含着泪目光闪闪的。

　　冯爱玉听着应辙在徐辕脸上亲了几口，徐辕小声笑着埋怨说自己“羞死了”。

　　而后应辙开心地把徐辕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手圈紧了，走咯。”

　　满屋子人被落在正厅里，听着他俩欢欢笑笑，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一般离去。

　　冯爱玉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她拄着额头，又开始头痛了。

　　她也是名门望族家的正经小姐，尚在闺中时也幻想过无数种未来的夫君，可没想到父亲为了巴结那时已权势滔天的应辙，活生生将她嫁做了太监妻。

　　那时应辙才二十岁，她被八抬大轿抬进门时，就开始守起了活寡。

　　冯爱玉嫁给应辙十二年，既得不到孩子，也得不到爱情，连一句丈夫的嘘寒问暖也没有，做大娘子的颜面还是靠丈夫宠爱的小妾给的。

　　徐辕叫她一声夫人，她尚且还有一分尊贵，若是徐辕蹬鼻子上脸，应辙定要在后头扶着徐辕。

　　她被锁在这个黄金笼里，戴着一顶侯爵夫人的高帽，每天面对的却是满府女人的鸡零狗碎，不知什么时候被烦得害上了头疾。

　　她紧紧拧着眉毛，打发周管家道：“就照侯爷说的，把十娘抬回水尚书府上吧。”

　　折腾了大半夜，让她头疼的比以往更加严重了，周管家瞧她脸色太坏，便问道：“夫人，你头痛不打紧吧？要不小的去一趟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冯爱玉点点头，又把刚抬脚的周管家叫住：“记得抬十娘回去时备上些礼物，不要让别人觉得咱们绥远候府没有礼数。”

　　周管家愣了一下，答应着退下了。

　　应辙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何必还脱/裤子放屁的多此一举，送几件礼物也不会让十娘的父亲、工部尚书水大人咽得下这口恶气。

　　周管家揣着手往外走，走到没人的庭院时才掀起衣袖看看自己的手，他手臂上四道深深的抓痕，才刚刚结起红色的血痂。

　　他啐了一口唾沫，十娘水怀珠这个贱/人，死都死了，还要抓他一把。

　　这抓的让他疼得够呛。

　　他又拽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溅在他衣裳上的几滴血留下了腥味，幸好是身深色的衣裳，否则就要露馅了。

　　他往自己的屋走去，准备换身衣裳再出门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