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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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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远侯府正厅鸡飞狗跳,侯府主人应辙此刻正在皇宫里,怀里抱着小美人,含着酒互相喂来喂去。
应辙长着一张消瘦的脸,苍白而又冰冷,冷玉一样的脸上是细眉凤眼、红唇白齿,像一个病弱的美人饮酒之后朦胧妩媚。
他怀里的美人是前些年方才选进宫的王御女,混了几年还是正七品,干脆投入了大太监应辙的怀抱。
应辙长得好看,又手握实权,就算有些闲言碎语讥讽她,她也乐意。
王御女是个务实的人,跟着应大侯爷总比跟着不中用的皇帝好。
自从大周朝的戍边将领叛乱被平息后,朝廷是一年不如一年。外头几个大州拥兵自重,不服朝廷约束,颇有占地自立为王的意思。尚且还受朝廷管辖的几个州内,封疆大吏也被应辙撤的撤,换的换,全安上了他的心腹。
应辙春风得意,皇帝内忧外患,但皇帝又病的重,只好撒手不管,任凭应辙在自己的皇宫里胡作非为。
他喝的已经半醉了,头埋在王御女雪白柔软的颈间,暖融融一室春光外头,更鼓沉沉的响了三次。
已是三更天了。
甘露殿的偏殿里,徐宝儿刚刚把一个小宫女绑在了柱子上,她春葱般的手指贴着嘴唇:“嘘,你要是不说话,我还能留你一命。”
声音都哭哑了的小宫女吓得立即噤了声。
徐宝儿回过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葫芦瓶,朝着桌上的药碗里滴上了几滴。她抬起药碗晃了晃,然后便端着这一碗药出门去了。
徐宝儿看上去年纪不大,脂白面庞上一双极浅的褐色眼睛,在月亮和宫灯的光交错间冷冷的闪着。
她穿着一身普通的宫女衣裳,不紧不慢地端着药走到甘露殿正殿门前。
“做什么?万岁爷已经歇下了。”守在门口的太监细声细气地问她。
“回公公话,奴婢来给万岁爷送药。”
她稍稍抬起低着的头,太监一见是她,便放她进殿去了。
皇帝在御榻上睡得正沉,她抬着药在榻前跪下:“万岁爷,该喝药了。”
御榻上没有动静,她又唤了两声:“万岁爷?万岁爷?”
皇帝稍稍睁开眼睛,半支着身子坐起来,他只穿着一件单衣,神消骨瘦,清秀的脸早已蜡黄发青。
他从头到脚打量徐宝儿一眼,她体态玲珑,水嫩嫩的像颗荔枝。
“你是谁啊?朕怎么没见过?”他说着,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万岁爷,奴婢是宝儿啊。”她抬着药碗,抬起眼睛又很快地垂下去,半遮半掩地朝皇帝一笑。
皇帝早些年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却还是改不掉色迷心窍的毛病。他揽着她细细腰肢的手往下移了移,朝着她的屁/股捏了一把。
“宝儿,好听的名字,朕封你做朕的宝儿皇后,好不好?”他枯瘦的脸凑过来,意乱情迷地往徐宝儿的颈窝里钻。
“好啊,万岁爷可不许耍赖。”她娇滴滴地说着,扭了一下身子,然后把药碗端到皇帝面前。
她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柔情蜜意地朝他笑着。
皇帝想也没想,抬起药碗一饮而尽。
瓷碗跌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很多片,皇帝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御榻上翻滚,和那片天下至尊的明黄搅成一团。
徐宝儿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袖,想起刚刚这个恶心的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抬脚朝着已经暴亡的皇帝踹了一脚。
然后她端庄姿态,云淡风轻地从甘露殿离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皇帝也就那样了。
上一个她端着药碗送走的皇帝是在五年前了,是她刚刚毒死的皇帝的亲哥哥,那时她才十二岁,照样面不改色地端着毒走进甘露殿。
徐宝儿可是自小就蛇蝎心肠。
她知道自己端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要端给谁,她无动于衷的原因仅仅是蔑视而已。
一个小小的宫女,蔑视坐拥天下的皇帝,因为她的靠山是同样藐视皇帝的应辙。外头纷纷扰扰的传言在她这都不需要怀疑,先帝的确是应辙害死的,现如今又多害了一个皇帝。
离开了甘露殿后,夜深人静时路上一个宫人也没有,徐宝儿左右看看,蹦蹦跳跳地把一地落花踢得四处飞散,杨絮一般飘到空中又落下来。
她抬头看着脏乱的残红飘落下来,咧开嘴笑:“宝儿,你又做成一件大事了。”
她抓起一把混着泥的落花吹开,如果是第一次见她,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娇憨少女。
玩够了,她便往浣衣局走去,偏僻的小路上仅能靠着月光照亮,密密匝匝的树影像是从地狱伸出的鬼手。
忽然从树林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过去,她猛地扎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朱红的衣裳上绣着四爪蟒,华丽的花绣里尽是金丝银线。
徐宝儿笑着冷哼了一声:“姑父,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她推开那人,狐狸美人脸,是方才还在王御女殿里花天酒地的应辙。
应辙一身酒气,但却不醉:“怎么样?皇帝死了吗?”
“死透了,嘁,还想揩我油呢。”她站在那儿,玩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
“我们宝儿越来越厉害了。”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徐宝儿不回头也知道那是她亲哥哥徐三千。
徐三千和徐宝儿兄妹是徐辕大哥的孩子,正是徐辕把兄妹二人举荐给了自家侯爷,好帮着应辙在宫廷里为非作歹。
徐三千如今是禁军十二卫的统领大将军,明里刚正不阿忠臣一位,背里是应辙的爪牙。
徐宝儿不过是浣衣局的小宫女,在宫里谁也不会留意她,也不会知晓她和徐三千、应辙的关系。没事的时候她从不踏出浣衣局,绝不用一张漂亮的脸出去招惹是非,她一旦离开浣衣局了,就是这把千娇百媚的刀要杀人了。
三人站在一起夜会,真可谓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应辙瞧瞧月亮,说到:“徐大将军,既然皇帝已经死了,那后事就照上次那样办吧。”
“明白。宝儿,你抓的替死鬼呢?”徐三千是个玉面郎君,穿着银甲气宇不凡。
徐宝儿想起那个被她绑在甘露殿偏殿里的小宫女,随口答道:“绑在甘露殿偏殿里呢。”
徐三千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唉,宝儿,咱们又得挑新皇帝了。”应辙红唇咧开,悠悠叹了口气,“先帝爷不争气,没有子嗣,只好挑了他兄弟做皇帝,谁知道咱们如今这万岁爷也不争气,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这皇帝,又只能往他们兄弟里挑了。”
“挑谁呢?”她歪歪脑袋,并不在乎。
不过又是一个摆在皇位上几年,再被换掉的傀儡罢了,没什么好在乎的。
应辙双手握成拳伸出来:“还在长乐城里的王爷有两位,左边?还是右边?你来选一个。”
徐宝儿看看他的右手,又看看他的左手,不假思索地指了指他的右手:“右边吧,右边的袖口上没有酒渍。”
应辙摊开右手,手心里是一张小字条。
徐宝儿拿起来展开一看,念到:“南王李蘅。”
简直就是儿戏一般,下一个皇帝就这样被选定了,徐宝儿打了个呵欠,快四更天了,她是真的困了。
谁去做那个倒霉的皇帝,便去做好了。
应辙把那张字条抽回,然后将左手心里捏着的字条放到徐宝儿手心里:“这个王爷归你了,别让那些老古董抬举着他来和我作对,尽快处理掉吧。”
羸弱的朝臣同应辙对抗的方式,似乎只剩下嘴上和他反着来。他若是说要南王李蘅来继位做皇帝,他们铁定要说另一个王爷更合适,虽然叽叽喳喳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总归太烦。
徐宝儿打着呵欠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往浣衣局里走。
应辙在后头低声笑:“这次可不要玩的太过分哦。”
一个做皇帝,一个死,兄弟俩的命运已经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