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
-
绿纱窗紧紧合着，屋中一片晦暗。
木盘上放着一朵盛开的白石莲，莲心里飘起篆烟，淡淡的艾香味。
徐辕一身鲜艳的红蓝在素雅的屋中显得格格不入，胭脂粉芬芳馥郁的味道压过了艾香。
屋中淡色的纱帘沾着夏日的那股青绿，简单别致的木石器光泽温柔，像蒙了一层晨雾，唯一剔透的是单独供奉的一尊佛像。
五娘坐在她的对面，细长的身上穿着一件碧石青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把净白纱的团扇，倒像极了一杆湘妃竹。
五娘姓窦，名叫皇英，这名字是她那个一辈子穷酸的书生爹取的。
娥皇女英，多高的心气。
徐辕上下打量她几眼，窦皇英脸色并不好，瘦削发尖的脸上一片病白，薄薄的嘴唇也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灰。
徐辕的眼睛悠然垂下，刚刚被她抓个正着的秋儿正跪在脚跟前，旁边扔着那条沾血的亵裤。
这屋里再加上隋珠，只有她们四个。
徐辕抬起白茶碗，慢条斯理地拈着碗盖，碗盖舔着碗沿，一下下脆生生的响，茶烟漫过她花苞样娇俏的小指尖，染出别样的茜色。
“五娘你这是病了么？”徐辕睫毛垂落，一丝丝的玉软香娇，“你瞧瞧你院子里的丫鬟，都能拿着你贴身的衣物在外头乱逛了。你要是病着管不了，我倒可以替你管管。”
徐辕管教人的手段照样毒，扒了打，关猪圈，准叫人身上也痛，心上也痛。
秋儿缩起脑袋，她可不想领教。
窦皇英堪堪一笑，声音又低又哑：“让七娘操心了，我会好好管教秋儿的。”
“是么？”徐辕笑着长长叹了一声，眼睛百转千回地抬起来，蜂那般带着毒刺，“只怕五娘连自己也管教不好，引得那些蜂儿蝶儿往侯府里来呢。”
“怎么会呢？”窦皇英扯出个笑来。
她面庞瘦的有削石的韵味，两叶细若拂云柳丝眉淡然得难寻，笔直的一条鼻梁，薄成一瓣玉簪花的嘴唇真个像抿着要翩然飞起来的白鹤仙。
窦皇英美的清新脱俗，尤其一双不大不小的柳叶眼，清澈温柔，烟波袅袅，是她的容貌中，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她眉眼低垂，宛如一尊冷冷的玉佛避开徐辕鞭笞的眼神。
徐辕哂她一眼，笑容可掬：“怎么不会？你病成这样，侯爷知道吗？”
“不如叫个太医来，好诊个一清二楚。”徐辕话音刚落，一下撕了那张惺惺作态的笑脸，蛇一般盯着窦皇英：“窦五儿，裤子都在这放着了，你还和我装呢？”
她把茶碗往桌上一顿，水珠跳了出来：“那野男人是谁！”
疾言厉色，像是拍了惊堂木的官老爷。
窦皇英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低的几乎不可见的眼眸飞快地瞟了一下秋儿，再次落在自己放在双/腿/间的手上：“七娘你胡说什么呢？”
徐辕很仔细地看着她，要把她心剖出来似的。
她一眼就能看得出窦皇英在撒谎，这侯府上向来坏事多，好事少，窦皇英怎么可能是清清白白的。
“隋珠，”徐辕开口道，“让周管家请个太医过来。”
隋珠得了令转身就往外走。
窦皇英被稀疏睫毛遮住的眼睛动了动，一直没有言语。
“对了，让周管家把这院里的丫鬟通通罚一遍，看着就不老实。”徐辕说着，特意看了看秋儿。
她再看看窦皇英，窦皇英静得仿佛泥塑，如果不是窦皇英漏了几声沉重的呼吸出来，她几乎要以为窦皇英已经死了。
隋珠应了一声，左右瞧瞧，掀开竹帘要走出去。
“站住。”
轻轻的一声，从窦皇英嘴里飘了出来。她抓了一把自己的绿裙：“你究竟要做什么？”
想来瞒是瞒不住了，孩子是堕掉了，可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是侯爷的女人，你要是做了那些不干净的事欺辱侯爷，我自然饶不了你。”徐辕扫了她一眼，扶了扶翠髻上的麟麟金翘，“这么说，你是认了？我倒是好奇，是哪个小郎君爬了你的床。”
窦皇英没有开口回答，徐辕拄着香腮，檀心口咧开笑：“你五娘看着老老实实、清高不凡，做起风流事来反倒比谁都大胆。你就不怕侯爷？”
“不就是死么，无所谓。”窦皇英冷冷哼了一声，竟是咬牙切齿，“我是被他强抢来的！他不过看了我半句残诗，就将我从喜轿上生生地抢进了这鬼地方！”
“我可怜的父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他找上侯府来理论，却被活活打死在门前。”她一把抓住徐辕的肩，瞪大的眼睛瞳仁猛缩，泪光潮起，“就在你享福的这座侯府门前！就是你巴心巴肝盼着的那个阉贼！”
隋珠连忙走过来，想把她的手掰开，徐辕被她掐得生疼，秀美的眉毛皱成一团：“你这个疯子！有本事你倒是杀了他！”
隋珠费劲儿地把窦皇英泛白的指尖一个个扣开，徐辕将她狠狠往后一推，窦皇英一仰跌倒在地上。
青衫女人伏在地上可怜地哭。
“我父亲教我读书识字明道理，不是让我在这笼子里当玩物的……不就是死吗……”
徐辕懊恼地揉了下自己的肩，一把挥开隋珠要搀扶她的手，她冷言冷语地讥讽：“你在我面前寻死觅活些什么？等侯爷来料理你这个贼/妇，只怕你连寻死觅活都不能够。你是不怕死，你问问你院里的丫鬟怕不怕死？你那小情郎怕不怕死？你养着的姐儿怕不怕死？”
她短短叹口气，又拿起腔调来：“兴许死还是好的，你瞧瞧琼丫头，听说劈柴把脚趾劈掉一根，你说惨不惨？”
窦皇英满脸都是泪，抬起头恨恨地看着她。
跪了许久的秋儿突然爬过来，抓着徐辕的裙角磕了几个响头：“七娘子，都是那个给彧姐儿教琴的先生花言巧语，才会哄了我们五娘一时迷了心窍，您就饶了她，饶了她吧。”
原来是那个常在窦皇英院子里进出的小白脸，还是大娘子冯爱玉看窦皇英养的五丫头彧儿善于音律，专门请来的教琴先生。
听说他姓梅，是教坊的琴师。
徐辕冷冰冰瞟窦皇英一眼，眼波一转又是笑意，明眸剪水水光旖旎：“隋珠，快把五娘扶起来，本就生着病，当心摔伤了。”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拿住窦皇英了。
隋珠连忙上前把窦皇英搀扶起来，还替她拍了拍衣上的灰尘。
窦皇英风里飘絮一般摇摇晃晃站起来，晶亮的泪珠还挂在眼眶边，徐辕心疼地啧啧两声：“你这又是何必呢？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侯府里的脏事多了去了，你只要帮我做件事，我就当作全然不知道。”
“你要做什么事？”窦皇英开口，语调轻飘飘只剩一口气。
“你知道的，我只要侯爷的宠，”徐辕淡然回答，又恶狠狠地倒竖烟眉，“新进门的那个真是太可恶！”
窦皇英深深吸了一口气，泪干涸在眼里，她又变回那个安静典雅的冷模样：“好吧，我帮你。”
徐辕手偎着脸，朱唇一颗樱桃熟透似的微微绽开，玉粳似的牙齿轻轻咬着指尖，唇齿间隐约可见濡/湿嫣红的舌尖。她这般看着眼前的青裳女，轻笑。
徐辕也感概。
这侯府里的日子，有了女人才够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0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