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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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沈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从闫烟到许妙兮，再到她妈妈和她自己，各种声音充斥着，乱糟糟的。她翻着身，听着头顶的空调呼啦啦送着风，聒噪得很。她顿觉烦躁，一个起身，伸手够着床头柜上的遥控板，使劲地摁掉了开关键。
空调懒懒散散地合上了扇叶，耳边清净了下来，只是沈桑还是觉得有人在耳语，闹哄哄的。这就是夏天吧，十八岁的夏天。
另外一头的萧遥也躺在软软的床垫上，头枕着胳膊，关着灯在脑子里自言自语。
他突然想起了沈桑的笑容，在那个熟悉的廊道里面，温柔着那一束光线；想起了她瞪得大大的眼睛，在他们记忆深刻的那个晚上，映着校外的灯光。他抬手摸了摸嘴唇，心跳得有些快。
他想他们两个稀里糊涂地偷偷就牵上了手，也没有个仪式——不是说其实再随便的人都会需要仪式感吗？那他就补上吧，早该补上了。
应该会很顺利吧？他明天就可以不是一个人了，他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觉得睡意全无。他该怎么开口才好？沈桑又会怎样回答？他想象着沈桑穿着漂亮的裙子，扎了三年的马尾辫子也该放成披肩发了。
夏天的夜晚还是很热的，没有下雨的气压有些闷人。楼上哪家人开着的空调滴着冷凝水，一滴一滴，是夜无眠。
第二天的成人礼和散伙饭，准大学生们还没有从生物钟里缓过神来，早早的六点多就醒了，更别说还有几个大半夜不睡觉熬通宵刺激的几个人，顶着厚厚的黑眼圈，异常兴奋地换上了好看的西服。
沈桑对着镜子，学着沈妈妈的样子描了描眉，又抹了些口红，往常一直扎着的马尾散开了，披在肩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十八岁还没到，但是在高考最后一门的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似乎就已经成年了。
一家人开着车早早到了酒店门口，看着拉着的横幅写着“成人快乐”，旁边挨着一行小字写着他们的班号，海报上是他们班以前拍的照片，大概三年前的相片，照片上有些人都离开了，去了另外的班级，要不就是早早出了国。
沈桑看着熟悉的字样，看着海报的熟悉面孔，突然有些感喟，怎么一晃就三年了。
时间真的太快了。
她捏着深蓝色的裙子边儿，挽着沈妈妈的胳膊，走红毯似的，踏进了酒店的大门。
里面闹哄哄的，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她伸着脖子张望，看着许妙兮正窝在一边跟人聊着天，她连忙凑上前去。
“喏，姐妹款！”许妙兮拉着她跟一旁的人指着她们俩相似的连衣裙。
“跟双胞胎一样——”旁边的人附和着，沈桑点点头笑了笑。
“你想明白没？”许妙兮偷偷凑到耳边问着。
沈桑愣了片刻，“什么事都没有我想什么？”眼神有些躲闪。
“说不准就快了呢？不懂什么叫防患于未然吗？总得有几手准备好吧。”
沈桑没再搭话，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人群，无意间看到了正偷偷朝这边看的文译。身边的许妙兮还在热火朝天和人聊着什么，沈桑突然有些好奇这两人的情景剧会如何发展，正想戏谑地嘲弄两句，蓦然想到自己的事都还没拎清楚，她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有一搭没一搭参与着聊天，把手机的软件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关掉，不厌其烦。
老师来了。
大家纷纷落座，颇有些感慨，气氛有一丝丝微妙。
“三年了——”三年这个词语，一直被念叨着。从主持人的串场的话里，到身边坐着的同学的嘴里，到老师、父母的谈话间，这个时间词一直在刷着存在感。
班主任站起来说着什么话，底下的人鼓着掌，哪个老师又被撺掇起来唱了首歌，哪个老师又被大家簇拥着上台说着寄语和感慨。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们——”豆子老师的声音透过话筒被放大，有些失真。
沈桑正纳闷儿是什么东西，就看着班主任从袋子里摸出一沓信封，“帮你们保管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们，我叫着名字一个一个来拿——”
“什么东西啊？”许妙兮暗地里戳了戳沈桑的胳膊，她是左右没想起来什么东西还落在豆子老师那边的。
“我们开学写的信呀，你忘记了？就是高三下开学的时候叫我们写的——”
“时隔久远啊，感觉。我都不记得我写了什么——”
“谁还记得呢？”
这半年，哦不，这一年来，或者说，高中的这三年都过得太快了，眨眼的事情，只是当时觉得漫长罢了。
一群人暂时沉默着，整个大堂就听着熟悉的那个声音，叫着熟悉的那些名字。
一群人又渐渐闹腾起来，悉悉索索的窃谈渐渐肆无忌惮。
“快给我看看你写了啥——”
“你自己看你自己的，管我干什么！”
“还是别了，太羞耻了，半年前我写了一堆什么玩意儿！”
“嘿！我看到你写的了，你也太矫情了吧——”
“瞎说！你的才好玩儿，你当时写哭了不是？我记得呢！”
……
饭菜被端上桌，有的人开始倒着酒浅浅地尝，迈过高考这道坎，谁都不是小孩子了。
“最后，我们想说——”豆子老师和其他几个老师都站在台子上，“同学们呐，祝你们毕业快乐！也祝你们成年快乐！”
“你们度过了这三年，还有无数多个‘三年’等着你们去闯荡。”
“成人了，就要担起成年人的责任，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孩子气了，你们没有理由说着自己还小来推脱了——”
“未来是个很美好的东西，你们要为自己负责——”
“你们要学会自己做决定，不能遇事就望着爸妈，望着老师了——”
“大学里也要加油啊！我们在附中等着你们回家，等着你们来汇报好消息！”
……
兴许大家都不会记得这顿饭吃了什么，味道是怎样，但是都会记得在场的每一张脸，记得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这段叫做青春的岁月。
萧遥本以为今天只有他妈妈会来陪着他的，没想到早上一出门，他爸也穿着衬衫，兴冲冲还要教他打领带，还早早开着车载着一家人到了这里。
他的目光打量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突然看到了两人头顶出现的好几根白发，突然觉得好似陌生人一般，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们了。
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都来了，太奇怪了。萧遥想着，总觉得心里头不太踏实。
他妈妈察觉着他的目光，回应了一个笑容。
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别扭地移开了眼神。
“遥遥，等会儿我们要早点儿走，跟你说件事——”当同学们都开始聊着天，一群人凑着拍照玩耍时，萧遥突然听着他妈来了一句。
“今天就不忙跟同学一起玩了，你们改天再约好吗？”耳边听着不那么开心的话，萧遥在人群里搜索着沈桑。
她正忙着和几个女孩子一起拍着照片。几个人凹着各种姿势，在镜头里露着牙齿，做着怪相。
“怎么了，想找朋友呀？”他妈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年轻人们碰着杯的场景，声音带上了一丝愧疚，“今天就先回去好吗？爸爸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下……”
萧遥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就知道，早上的都是错觉。
“那你去跟老师们再见吧，我们就先走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迟迟顿顿地，他带着假笑，去老师跟前打了声招呼。
“哎呀，我们的大神啊——”几个老师看着他都带着一如既往的笑脸，“怎么要先走啦？不和同学玩了？”
“我家里有点儿事，得先走了。”
“那好吧，反正你们有一整个假期嘛。你我们是绝对不担心的，T大还是P大随便挑咯……”老师们摆摆手，又忙着和周围的家长们说着萧遥如何如何厉害云云。
萧遥默默地，挥了挥手，看着自己爸妈已经等在出口那边了，只得抬脚朝那边走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沈桑的目光也扫向他。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了沈桑会不会听见，他终究还是欲言又止，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扭头移开了眼神，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走到门口，他又往回看了一眼，看着沈桑正抱着许妙兮的肩膀，咯咯地说笑，没有看他。
昨天幻想了许久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夭折了。
好吧，还有一整个暑假。
他自我安慰着，总觉得这理由有些苍白。又有什么办法呢？萧遥有些不是滋味，看着电梯间门口隔着一米远距离站着的两个人，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们要和我商量什么事，还得回去说？”他语气很平静，只有他才知道其实他心里有些紧张，没由头的。
“遥遥，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他看见他爸爸开口了，眼眸里有一些复杂的情绪，是愧疚吗？愧疚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一些，他想。
“离婚么？这是你们的事情——”为什么要找我来参与，他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声。
两个成年人有些沉默。
“这是为你——”
“别说为我好。”萧遥冷冷地打断，眼睛盯着电梯的显示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变化。
一家人的气氛有些凝滞，回家一路上也没人再搭腔。沉默之中，有些事情其实他们都明白。
萧遥苦苦笑了笑，心里想着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高考后才告诉他这个安排，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春节的时候尽心尽力地表演给他看，演技好得让他都信了。
窗外阳光还很刺眼，他数着一个两个三个，一栋栋房子变大再变小，每个的样子都不大一样，就像他的这段日子，每天都过得不大一样。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相信宿命论的，只是多年后他还会幻想，如果那天没有这一出，是不是他和沈桑也不会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