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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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手一直牵着，直到走到了学校门口的巷子。
巷子挺长的，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如此清秋，干枯的枝干上还悬着枯黄的叶子，在风里肆意摇曳。
“放开了！”沈桑低垂着头，拉扯着自己的手，却不料萧遥根本不放，顿时就有些气恼，“来人了怎么办！”
“看着就看着了呗，只要不是班主任——”萧遥还故意拉着女孩的手晃了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沈桑左右张望着，心里虚火得很，“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眼看着才刚刚骗到的小姑娘有了怒气，萧遥连连点头应声，缩回了自己的手，抄进了校服的衣兜里，收了收嘴角的笑容，又变成了了闲人勿进的模样。
沈桑死死盯着他恢复了正常，心里这才放松下来，直直地往前走去。
巷子里来来往往都是穿着黑色红色校服的身影，还没到午休的时候，这条巷子总是很热闹，路边摆的小摊子正烙着饼，红糖的甜香与芝麻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混合着老式的窑炉里劈里啪啦的声响。校门口的文具店也是人头攒动，琳琅满目的玩意儿堆得满满当当，一只猫守着店门，舔舔爪子，问候着光临的小伙伴。
沈桑努力地看着周遭的人与景，想分散分散注意力，给红红的脸蛋降个温。还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梧桐叶儿，熟悉的猫熟悉的校服，熟悉的牌坊……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同了呢？她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盯着她看，让她既紧张又有着淡淡的喜悦，她很想就这么拉着后面跟着她的那个男孩的手，迎着众人的打量走进去。事实却是——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拉着她。两个人隔着路人的距离，都无比想走近一点，再近一点；一个脚步快一点儿，另一个脚步慢一点儿。来来去去他们中间却还是留着那一段空气，两人仿若不认识似的，一个微微扬着头；一个左瞧瞧右看看，却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午休的铃声踏着沈桑迈进教室的那一步响起，“啪”的一声，生活委员百般不愿地关上了灯。座位上早早坐着的人有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埋头看书的姿势，一样的不停摩擦的笔，一样的专注样子；有些则是慢慢悠悠，从塞满书和试卷的抽屉里扯出一只枕头，自以为十分帅气地猛然扣下卫衣的外套的帽子，决绝地倾斜身体，朝枕头扑过去，又弹起来一点儿。
窗帘被拉上了，教室里黑黑的。沈桑和萧遥都在后排，他们的“晚归”也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睡了睡了……”沈桑虽然有些激动，但是还是强迫自己趴在了软软的抱枕上，卫衣帽子遮盖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就留着一条缝。“睡不着下午就得听天书了……”沈桑喃喃，想要自我催眠，眼神却忍不住地，想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去窥探右边人的样子。
萧遥紧跟在沈桑的后面迈进了教室，随手把外套搁在椅背，就转身出去了。水池旁边，他掬一捧哗哗的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凉凉的触觉，让他兀自低笑。镜子里的男孩额前的发丝还挂着水珠，咧着嘴直直盯着前面。他穿着的灰色的卫衣有些浸湿，深了的地方一团一团的；下巴上凝结了许多的水珠，凑着凑着，就要滴下去。
他又捧了两捧水，这才拿手胡乱抹了抹脸，撇开了聚集的水滴，连忙跑回了教室。
往教室角落里一望，就见着一个蜷在桌子上，把自己捂得紧紧的人影。萧遥勾了勾嘴角，暗笑一声，“也不怕憋着！”但是看着小姑娘睡得沉沉的，连带着让他都有了一丝困意。
破天荒的，萧遥同学没有就着教室的暗色刷题，而是双手交叠，学着沈桑的模样，趴在桌子上，侧着头，偏向了沈桑的那一边，看着那边的人影微微伏动，仿佛还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沈桑正躲在帽子后面悄悄地看，看他脸朝着自己趴着，看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这边，又渐渐合上，自己的视线也渐渐忽远忽近，迷蒙不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内心总是有一丝丝的快乐，伴着她入睡，做梦。梦里都是笑声呀，她好像在梦里吃冰淇淋，甜甜的味道窜进了舌尖，跃动在心底。
若不是沈桑还会时常看着自己笑，嘴角咧得很开，萧遥都要忘记那天他们似乎是“在一起”了。几天下来，两人的相处还是没什么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该学学，沈桑伙着她的闺蜜，萧遥还是远远看着她们几个。上课也是如往常一般，接水时仍然是一前一后……
有什么不同？！！某个人有些想不通，想去拉着沈桑理论一番，却又在沈桑回眸浅笑的那一刻歇息了心思。管她呢——他想，学习还是很重要的，况且，小姑娘还对他笑了呢……
“萧遥——”当他还在作沉思状时，听到左边有人叫他，不是沈桑是谁。
！！！她找我说话了！萧遥心里一阵激动，好不容易按捺住了雀跃的心思，这才清冷着一张脸，佯装漠然地扭过头去。
“嗯？什么事？”
“？？？”沈桑眼睛瞪得有些大，似乎不相信这个前些天才拉着她手不肯放，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着都冲她笑的人，居然、居然马着一张脸。
一时间，“自作多情”、“快清醒一点”的字眼充斥着她的脑海，本来只是想问一道题，本以为他会很高兴自己终于直接问了出来，本以为他会笑她两句“这都不会！”，她都准备好了接受那样甜甜的嘲弄，结果现实就是摆着一张臭脸甩在她面前。好、好得很！
“没什么——”沈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原本笑眯眯的脸变得正经严肃，更多的是萧遥同款的冷漠神情——不过一个是假装，而一个是真心。
这下就换成萧遥愣怔了，他想着沈桑脸皮薄，不喜欢被起哄，更不愿被指手画脚，得做足样子，可是、可是貌似用力过度了——
萧遥保持着扭向左边的姿势，就那么静静地立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豆子老师一踏进教室，就逮着他发神的模样，一个充满爱意的掌心就拍在他肩头。
“！”萧遥被吓回了神。
“发神呐？没睡醒啊？”淡淡的语气从头顶飘过。
萧遥赶紧把手里的签字笔拿得紧紧的，又埋头去了。
只是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题，他还在想左边那人的事儿。按照韩剧里的女主来说，就是欧巴、卡机嘛和哦多克连环三问。
晚上是语文晚自习，这大半天的，萧遥同学连一个笑脸都没有得到。
语文老师提前吩咐好了要讲卷子，评讲了好几天的卷子还没有画上个句号。文理的差别总是这样，语文老师讲个卷子得花上好几天，理科老师一节多两节课就结束了。
都说语文博大精深，重在素养，沈桑倒是很庆幸自己的语文基础扎实，还挺有兴趣的，学起来也相对轻松一点点。
“今天晚上的课，我们来讲诗歌鉴赏——大家把周测试卷找出来。”熟悉的小蜜蜂放大着老师的甜甜的声音。
“我们先来读一遍诗，不对是宋词——苏子的《蝶恋花》，认真体会体会中间的情感！”语文老师的眼神扫过班上的每个人，盯着他们一个二个从抽屉里、书包里翻翻找找，最终从深处捞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仔细辨认一二这才松了口气，悠然翻到诗词那一面，准备晚读，好整以暇的模样，等看着旁边的同学出丑。
“蝶恋花——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朗读声阵阵，温婉低昂，给沉闷的高三楼带上一丝生气。
沈桑很喜欢诗词，兴许是读得入神，带入了自己到那情那景去，冷淡了大半天的脸色，竟是温和了许多，眉眼带上了一抹笑意。
“同学们可以再默读几次，静下心来——感悟词人的情感。”语文老师在班里绕了一圈又回到讲台，隔沈桑他们这边远远的。“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自己想，然后五分钟周围几个讨论一下——”
班上的同学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跳过第一个环节直接进行讨论——毕竟高三了，这样的机会是屈指可数，早不似高一高二还得靠讨论来活跃气氛了，上课就是复习、讲题、复习、讲题，枯燥的很。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躁动，小声地讨论，也不知是不是诗词的话题，声音循序渐进地变大变大，约摸着过了一分钟，大家已经热火朝天了。
语文老师见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话。
“你……”萧遥试探地出了声。好巧不巧他和沈桑是一组讨论，可是——这禁言了大半天的隔壁桌……
沈桑没有回话，只是下意识的头往右边侧了侧。
“该讨论了，你们怎么还不开始？”语文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旁边，把小蜜蜂的话筒挪到一边，微微倾着身子，不满的神色就来回在两人身上扫着。
“马上、马上——”萧遥连忙答应着，“沈桑，你觉得这首词里诗人…嗯…我是说作者——”
语文老师见状也没有逗留，她又见着不远处的一群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笑什么去了，气氛可高昂了，她掐指一算，就知道这些学生没有按要求讨论诗词，连忙踩着小高跟，又去关照那几个人了。
沈桑：“……”
演戏也不演得像样一点！她心里发着牢骚，没有搭理，只是默默看着自己考试时留下的笔记，再一次沉浸在了诗词营造的清丽画面中，毕竟一想到右边的人就头疼。
“古人个个都和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多情风骚——”萧遥自言自语，不知道说给谁听，“这词人心里是不是想着一个人呀——那个荡秋千的姑娘？”沈桑感觉萧遥把凳子侧了侧，靠着她移了一点；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沈桑总觉得“多愁善感”是在影射她的突然变脸。
“……”沈桑还是没搭话，想听听萧遥到底想怎么着。
萧遥远远看了一眼老师还在远处，看着沈桑的神情有了一丝丝变化，索性把椅子再朝沈桑那边移了移。
“早上我装的——”
他突然倾斜着身体，凑到了沈桑的旁边，沈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让她有些不自在。
“装、装的？”沈桑到底还是开了口。萧遥听着，心知小姑娘是释怀了，不过还绷着面子罢了。
“真的！”
“什么真的？”语文老师转了一圈，又走到他们这儿了，让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不禁颤了颤。
“词人真的是多情，对姑娘有着相思意，却爱而不得；也是、也是对自己仕途失意的一种怅惘——”沈桑连忙接过话茬，堪堪而谈。
“嗯，很好——”语文老师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细高跟的踏步声再次在地板回响。
“你真厉害——”萧遥看着老师走远，连忙说，“我就见着他对墙里姑娘的那个迷恋，啧啧啧——只是流水无情呀……”
沈桑：“……”
她听着萧遥的语气，自己好似成了那个墙里的姑娘，荡着秋千，听着一墙之隔的青年在呼唤。
也不是无情的吧……她想，姑娘说不定是想着外面的人的，因他的呼声而笑，因他才来这墙边上荡秋千，荡得高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看着外头那人的音容笑貌了？
她也觉得自己是那个贴着墙走的行人，注意力总被墙里不知名的姑娘的笑声吸引，每一步都走得雀跃，激得心跳加速。
“那、我想你，你看出来了吗——”一语淡淡如童稚随意丢出的石头，惊飞了沈桑心头的静鸟。
沈桑努力梗着脖子不往那边看去，微微红着的脸颊似乎已经窥探了她的心思。
又被撩了吗？沈桑自问，有些丧气自己真的太容易被撩动心弦——明明早上自己才生气来着，沈桑心想，沉默了许久，才直愣愣地盯着前面快速回了一句：
“你不是诗，我看不懂！我也懒得看！”
萧遥听着面前的女孩急急地说话，目光略过她的侧脸，淡淡的粉红色从眼下延伸到耳根，似春天的樱花，着色不浓，却荡人心魂。
他低低地笑着，笑声融化进了嘈杂的讨论声里，然后就是老师的小蜜蜂再度响起：“好啦，讨论结束，有谁想来讲一讲词人的情感吗？”
唯一一次在语文课上走神，还是试卷点评的课堂——沈桑拍了拍脸，清清脆脆的响声似乎让她回了神。
有些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让她分神，她不自知地挂着笑脸，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如这天晚上的月牙儿。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