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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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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酒吧完全是爆满的状态,连外面的露天棚子里都有不少人拿着瓶装的酒在聊天,童谣不禁感叹,好一片纸醉金迷的状态,和他们那种索然无味的学生生活简直就只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得让顾潇潇来这里见见世面,亏她还总说自己看过不少小说呢,要是到这里来,估计会大跌眼镜吧。
有人看到了她,笑着冲她举起了啤酒,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她只能微微抬了些嘴角,以免显得太轻浮。
今天特意搭配的衣服和妆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虽然寝室整体评价觉得有点过于精致了,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她太重视对方了之类的,但是她这个向来不管别人眼光的人就这么豪迈地出了门。
也许是过于激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自己今天简直像是一只走到街上的孔雀,大喇喇地张开尾巴作展示。无数路人都对她行了不少注目礼,可她满心都想着男人,完全没发现这些异样。
点了一瓶百香果味的1664,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舞台上只站着夏澜和陈毅,另外的吉他手不认识,看老板发出来的通知,今晚貌似是王菲专场,不同的人来当主唱,夏澜作为最后的压轴表演,她这才心心念念地来了酒吧。
夏澜今天扎起了个丸子头,童谣的眼睛都挪不开了,发出摄人的光芒,只专心盯着他一个人。
中场休息的时候,童谣眼看着他走下舞台,还以为他会往她这边走过来,于是淑女地等在座位上,却眼看着他直接坐在了吧台前面的位子上,身边坐着两个漂亮女生,她不由得泄了气,扫了桌上的码,点了两瓶别的口味的酒。
周身萦绕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道,夏澜微侧过身去听那个女生说的话,脸上慢慢笑了起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可是这个反应在女生看来已经足够了,她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整张脸上都弥散着娇羞的粉色,任人瞧上一眼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肩膀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整张脸差点撞上那两支冰啤酒,接过来,“哪一桌?”
“3A。”老板沉声道。
他拎着那两支啤酒,绕过站着的人群,往后面的桌子走去,看到了一个托腮望着窗外的背影,耳畔垂下来的那串流苏衬得那张脸愈发迷人,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张脸跃入眼帘,童谣有些窘迫地转回了脸,颊上的胭脂在这昏暗酒吧里,简直像是一颗鲜美诱人的苹果。
“想听什么歌?”他开了酒,递到她面前。
“不是已经定好了吗?”童谣睁大眼睛看着他,十足的不谙世事。
“你想听,我可以换。”夏澜用手指挑出她耳垂上的吊坠,仔细端详着,童谣轻微瑟缩了一下,夏澜挑了下眉,笑意更浓,凑近她耳尖,“《暧昧》怎么样?”
低哑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际,她的眼神不安地游离,小声道,“好。”
像只兔子,夏澜有趣地瞧着她的侧脸,笑道,“等我。”
身边的人一离开,童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抖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到这个人面前就像遇到了天敌一样,要是被她那个初恋看到这副样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大肆嘲笑她,毕竟当年的童谣可是一拍桌子就要别人成为自己男人的狠角色。
大概是孽缘吧。
孽缘之一的男主角很自觉地回到了自己在舞台上的位置,看着摆在键盘上的谱子慢慢挪动着手指。
童谣觉得酒吧里的二氧化碳有点浓,她有点头晕,站起来去外面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刚进门时打招呼的人还在那坐着,冲她笑了下,她回应着笑了下,继续站在路边,抱着双臂看着对面,一家小吃店,不知道夏澜是不是也曾经到那吃过什么,他会点什么呢?
“嗨。”身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童谣错愕地看向旁边,是刚才的那个人,笑起来很阳光。
这难道是所谓的,搭讪?童谣在内心尖叫,却还是要故作矜持地看了眼对方。
聊了两句却发现那些潜在私密信息的担忧并没有出现,也许是她一看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又或许这就是社会上隐而不宣的公共规则,你可以选择信息的公开程度,这种难得的自由感觉竟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之前的人生里她都是按照规划的道路在往前走,第一次这么自主地直面那些问题,又是惊喜又是失措。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到第几首歌了,她可不想错过夏澜的表演。
男生看出了她的神情,笑道,“有朋友今晚表演吗?”
“应该快到了,我先进去了。”童谣转身走了进去,逃开了那个她颇为不适应的交谈氛围。
一个女生正在唱《百年孤寂》,略带些沙哑的嗓音有种黄沙包围的感觉,童谣靠近舞台站着,灯光照下来的地方那么明亮,像是被隔离出来的一个小星球。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什么说不出。”坐在高脚凳上的夏澜垂眼靠着话筒,声音不似盛铭那么多变,只是干净清澈的声线,在这里回荡着,她整颗心都像是泡在了水里。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望不穿这暧昧的眼,爱或情借来填一晚,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犹疑在似即若离之间,望不穿这暧昧的眼,似是浓却仍然很淡,天早灰蓝想告别。”
那双眼抬了起来,脸上泛起一阵笑容,夹带着甜,“偏未晚。”
童谣隔着人群和他对视,觉得脸颊上的温度一阵阵的烫,像是有熨斗贴在了上面。
试问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场面,他为你专门唱了一首情歌,围绕的人群逐渐安静,那个中央的人注视着你,满足了每个少女内心最梦幻的场景,直到夏澜牵着她离开,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在她为数不多的二十年人生里,这么美好的画面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今天却像是被幸运之神敲中了脑袋,她成为了主角。
夏岚辅导的初中生成绩提升了一些,家长笑着说是她的功劳,好说歹说要请她去吃饭,还好选的是附近的一家普通餐馆,似乎是人气很不错的地点,等了一阵才有一桌空位出来,菜单上全是海鲜,她向来不喜欢点菜,也没什么忌口,就让他们点了单。
第一道菜成功让她大跌眼镜,竟然是血蛤,真真是还沾着血丝的那种生海鲜,夏岚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人家父母试探着问了一句,“夏老师不喜欢这道菜?”
之前问起的时候,夏岚觉得自己对海鲜的接受程度还可以,可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劲敌,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可碍于面子,只能强颜欢笑,“第一次吃这种海鲜,我先试试。”
小女孩拿着筷子跃跃欲试,被父母递了个眼神过来,只得按捺着。
“沾点酱。”叔叔把那个小碟子推过来了些,夏岚抖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老师,这个很好吃的,你不要这么视死如归。”小女孩催促了一句,父母不由得笑了起来,夏岚视死如归的表情有些崩裂,这么明显的吗?
她还以为会有很浓的腥味,可入口的肉却异常的鲜嫩,沾了点酱,搭配着还挺不错,吃了几个之后,她总算是适应了这样的味道,却也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等到那一大盘生蚝上来的时候,夏岚其实已经吃饱了,肚子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却还是在对方父母的殷切期待中吃了几个,她算是知道自己最讨厌的海鲜种类是什么了,就是这个号称壮阳的生蚝。
回宿舍的路上,夏岚头脑昏沉,喝了几杯啤酒,靠在公交车上吹着风,实在是惬意得很。
盛铭端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冥思苦想了老半天,终于拿了起来,戴维的馊主意也不知道可不可靠,谎称失恋骗取同情是不是不太妥当。
“你那个虚拟对象是不是也该下线了?”戴维喝了口啤酒,陶醉地眯了下眼睛。
“我还打算直接跟她摊牌,那个人就是她。”盛铭伸出手指,点了下桌上那盆含羞草的叶子,看它又缩了回去,退回最安全的姿势,不开心地拧起了眼角。
“忽然来个人,说对她一见钟情,正常都会感到害怕的吧。”戴维斜着脸看向他。
“害怕。”盛铭不死心地继续戳着那盆含羞草,戴维实在是看不惯他继续摧残花草,一把抢了过来,“含羞草都快羞愤而死了。”
“谁跟你说我是一见钟情的,再说了,我这么一个极品摆面前,她还只看着那个面瘫,绝对是眼瞎。”盛铭傲娇地往后靠在椅子上,伸直腿,看着前面被黄昏晕染成一片金色的街道。
“我不是觉得一见钟情这种戏码比较适合你这张高大上的脸嘛,”戴维努力回忆起那天见过的那个人,隔得有些距离,周身散发着一阵清冷的气息,像一株松树,“关键是,人家面瘫对她是什么感觉吧?”
要是人家早就两情相悦,盛铭再一头撞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还可能会伤痕累累地回来。
盛铭一想到那个死皮赖脸靠在夏岚肩膀上的人就恨得咬牙切齿,不会喝酒就别喝,喝多了还占人家姑娘便宜,真是没品极了。
凌希打了个喷嚏,拿纸巾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声音,“被哪个情敌碎碎念了吧?”
这个梗还是某次他们去学校附近一个餐馆买饭,不小心听到一群人正在议论什么,似乎是个女生,接着就有人说起了凌希,说他成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摆一张臭脸,私下里不知道还怎么撩人呢。他倒是装作没听见一般,不料王家阳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嘴这么碎,你看见他跟别人聊天了吗就在这瞎说。”
自此之后,凌希接连打了好几天的喷嚏,据陈烁说,八成是那群男生足足念叨了好几天。
不知道这次是谁?
“我想到了。”戴维打了个响指,“他不是不能喝酒嘛,直接把他灌醉套话不就行了。”
“那要是他说喜欢怎么办?”
“搞不好还真有这个可能,”戴维摸着下巴,他反正是觉得夏岚和那个面瘫之间有猫腻,“那把夏岚灌醉?”
盛铭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这么不择手段。”
他承认自己很多时候都想更靠近她一些,可用这种不地道的方式只会让她更反感而已,得到从来不只是一种行动的实施。
“让Lucas把面瘫男掰弯?”戴维小天使又灵光乍现。
凌希狠狠地打了个大喷嚏,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挂念着他,程度深到这个地步,还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王家阳也跟着笑了起来,“该不会是女生在想你吧?”
最近因为陈笑语,那些追着凌希跑的女生倒是少了些,可是一想起这个名字,王家阳还是不由得有些发抖,这个女生还真是油盐不进,上次跟她说得那么清楚了,之后人家还是照常骚扰,电话被拉了黑名单就换个电话打,还时不时在宿舍楼下蹲点,凌希现在都快宅在寝室了。原来他还挺羡慕凌希这招女孩子喜欢的势头,现在开始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普普通通,不然招惹上这么个货色可真是累得慌。
凌希从楼上往下面看,人倒是不见了,他一个大男人被个女生堵在宿舍也是挺搞笑的,但是面对这么个人,他说了很多次,推了很多次,可就是不管用,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楼下,还得左右再三确认,没发现目标人物,他这才走了出来。
有时候他很羡慕王家阳,他总抱怨说妈妈管得太多,爸爸一来电话就问他的学习成绩,让他别成天光顾着看女孩,也要认真上课,至少得拿到毕业证书。上次还来学校,请他和陈烁一起吃了一顿饭,很朴实的一对父母,爸爸总是坐得背脊笔直,许是长年当兵养成的习惯,妈妈一直絮絮叨叨,问起学校里的情况,还问起王家阳有没有背着他们谈恋爱。
从开学到现在,只有陈晓静来这里看过他,时不时地探望一番,打听一下八卦,她从来不会问成绩之类的话题,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情他能自己处理好,也许正是这份从小养成的独立,他学会了自己解决问题,两个从小就繁忙的父母也觉得不必过于操心,就这么放任他自己生活。
他印象中全家人最亲近的一次,是六年级全家人出去爬山的那一次,爸爸走在最前面,他紧紧跟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妈妈被落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嚷着让他们走慢一些,他们父子俩早早爬上了山顶,望着远处和天际连成一条线的落日。
“我第一次爬上山的时候,就在想,天圆地方其实是正确的。”爸爸脸上全是黄昏的柔光,脖子上挂着相机,他好奇地看着,被爸爸发现了,笑道,“你拍拍看。”
当时他的手那么小,沉甸甸的机身加着镜头的重量让他觉得诧异,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可以挂在脖子上这么久,他看了眼爸爸的脖子,他穿着带领子的T恤,丝毫看不出疲累。
那双修长的手点了点屏幕上方的一个小玻璃框,“从这里看。”
他举起来都要花很大的力气,眼睛贴在取景器上,看到一副安静的画卷,太阳融合为天边一个金色的原点,两边拉扯开一道水平线,黄昏的云彩被渲染成好看的粉紫色,一切都像被定格了下来。
后来他听说了一句话,摄影就是一种暂停时间的魔法。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不仅是镜头前的风景被定格了下来,就连镜头后的那双眼睛也被逗留在了当时的时空里,他景仰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努力成为一个更完美的人,只为了能够有一天能站在和他比肩的位置。
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这个场景似乎之前也发生过,他看着前面黑漆漆的操场,现在应该是过了十点,不然怎么灯都灭了,跑道上还有正在窜动的人影,就像是人生的跑道一般,你停下来了,别人还在往前奔跑。
夜晚的风还有些凉,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真的好累。”
夏岚侧头望着那张脸,她猜不透他心里的秘密,只觉得有什么被他封锁在心里,但他不会说出来。
秘密,原来是有重量的啊,压在肩膀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我们交换秘密,好不好?她想这么跟他说,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身上也能减少一些负担。
可是,她仔细搜寻自己的秘密,好像没有了。她在他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
世界那么不公平,他们之间的交换从来都不平等。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头轻轻抵在他肩膀上,不由得庆幸操场的灯熄灭了,不然她拿来的勇气。
先把全部的爱都捧出来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说公平,算了,她认了。
凌希的背脊僵了一下,接着才慢慢放松下来,靠着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电话目录那一页,上面显示着,凌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