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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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存在着某个可以逃逸时空的地点吗？
人可以凭空消失的那种。
凌希的视线隔着人群，看着她，眼神里闪现出某种很相似的东西，缓慢地跳跃升腾，直到周围的黑暗彻底吞噬掉一切。
那个视野范围之内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他们站在远处，像是她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她的视线像是蜗牛的触角般，一点点收回，一点点退缩到自己安全的壳里。
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他还望着对面，直到她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是谁在说着什么，在这个喧闹的酒吧里。
他们倾身去听那个身旁的声音，可灵魂却被用力地抛到人群之上，被那情绪分裂成无数个碎片，什么才是所谓的真实，什么才是虚幻，在这一刻好像都没了准确界限，一切成为了容器里的混合液体，再也找不到曾经属于自己的部分。
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原来之前我从未认识到这遥远的距离，一味觉得我们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在这个浩大的世界里存在着很多透明的边界，分割出很多个不同的星球。
我和你，就是不同的星球，能在这浩瀚的宇宙里擦肩而过，已经是最大的缘分。
一杯玛格丽特被推到了面前，夏岚盯着鸡尾酒杯里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液体，轻扯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牵拉出别样的风情来，等到盛铭回过神，那杯酒已经见了底，这般豪饮鸡尾酒的做法，八成会被调酒师贬损一顿，还不如去买点酒精直接灌肠。
酒精如果被用来当成一种消遣，那自然称得上是点缀；可若升级成为逃避的出口，那透明而美丽的液体就成了可以淹没呼吸的洪水。
盛铭瞧着那张绯红的脸，眼睛却被浸泡得水灵透亮，像是两颗绝佳的玛瑙，嫣红的唇在这个迷醉的夜里像是一株旺盛的罂粟，引诱人不断去靠近，想品尝一下它的味道。
原来酒精真的是一个心情决定醉几分的东西。
他抬起头，对上了不远处那道一直追随着他的视线，轻佻地回了一个笑，搭上夏岚的肩膀，凑近她耳边说了句话，两个人起身离开，两个空酒杯摊在桌面上，像是一道陈迹。
座位上的三个人远望着那两个背影，目光里闪烁着不同的情绪。
“不拉回来？”顾潇潇犹豫地开口，她对盛铭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难以产生多余的好感，总怕夏岚会被这条花纹艳丽的眼镜蛇给一口吞掉。
“我也有点担心。”李萍喝了口苏打水，语气有些不安。
半晌都没听到童谣的声音，她们一看过去，人家正盯着舞台，简直成了一个雕塑。
“我的伤心
衬托你的伤心
尴尬身份给你慰问
同时做失恋者也好
我与你都总算衬”
雾气中飞出了一只纤瘦的影子，翅膀上携带着浅浅粼光，被月光照出一片华美来。
喧闹的酒吧就这样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了舞台上，站在中央的人，黑色毛衣配牛仔裤，低着眉，伴着简单的钢琴和弦，轻声吟唱着悲伤的开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害怕打破着美好的画面。
“无情人做对孤雏
暂时度过坎坷
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
行人路里穿梭
在旁为你哼歌
你永远并非一个”
第二段时，架子鼓敲击的节奏感加了进来，那双眼睛扬起来，里面蕴藏着数不清的光芒。
调酒师靠在吧台边，正望着舞台，却听到身边老板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疑惑声，“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照样是吸引人眼球的中心，嘴角轻微上扬就能把人的整个魂魄都能勾了去，这个人一站上舞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乎是望着你，其实只装着他自己。
可是今天有些不一样，盛铭看着舞台前的夏岚，眼睛轻微地眯了起来，整张脸透着一阵蛊惑，声音化作看不见的手往前伸，他想要把眼前这个人抓进自己的心里。
童谣的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个站在琴键后面的人，头顶的光源照亮了那个舞台，也照亮了她心上蠢蠢欲动的喜欢，那双手自由地游走，仿佛也在她心上不停地拨弄，她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为那个沉静的身影，为这狂烈的情潮。
置身在这喧闹的环境里，夏岚恍然想起盛铭之前提起的那个邀约，有种时空错综复杂交错的感觉，似乎时间不过是推迟了一些，不管当时她是拒绝还是接受，这个场景迟早会发生，原来人们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不过是老天爷手中的棋子罢了。
她微偏着头看着舞台，唇畔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今天发生了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为了什么呢？
来这里的由头本来是什么来着，夏岚竟然一时想不起来。
为了自由？还是失去？
视网膜上闪过一阵绚丽的光，她想起了一个人，即使努力把视线定格在眼前的景象，却总会被什么东西给占据掉，那种原本已经远离的抽痛就这样卷土重来，气管像被什么塑料膜给阻隔住，四周变得那么安静，只能听到清晰而剧烈的心跳声。
不断升腾的气泡越过自己往上空跑，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点点往下沉，全身仿佛被什么给抽掉了力气，原来身体是那么沉甸甸的一团东西，在孤寂的水底挣扎久了就会愈发绝望，那么小的年纪就明白的道理，失足掉下水塘里的是自己，那救自己出来的人呢？是谁？
用水拍着自己的脸，想要赶走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难过。
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竟然连调动肌肉露出一个笑容都很艰难。
用手指撑起两边的唇角，即使笑得难看，至少也是笑了。
拿纸巾擦干水，似乎也能吸走身体里潜藏的情绪，推开门，走到转角，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那双眼睛那么平静地望着他，凌希轻微张开唇，那些疑问却被那道视线阻隔在了喉咙口，原来语言到某些时候真的是非常苍白的一样东西。
这也许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一次对视，彼此看着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期望能找到一个符合自己期望的答案。
歌声成了一口被吹散的烟，混合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却飘不进这个狭窄的范围里。
洗手间附近的灯可以营造出的暧昧氛围，只够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们站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直到什么东西剧烈摩擦地面，撞碎这平和的假象。
仓皇之间，夏岚面前罩过来一片阴影，鼻尖嗅到了一阵淡淡的气息，那是属于凌希的味道。
打斗的声音招来了很多围观人群，应急灯把这一块地带照亮，撕扯在一起的两个人被拉开，有人轻轻低呼了一声，那一张清秀的脸被毫不留情地揍出一片斑斓的青紫，却还不服气地瞪着对手。
那人蹭掉嘴角的血迹，坚毅的侧脸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屑一顾，转身就打算离开。
“站住。”青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男人的脚步未停。
身后的人追上去，大家却并未出手阻止，完全的看客心态。
夏岚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连串肢体交错的声响，四周那么安静，透出了些诡异，她探出头，眼前却被一双手挡住了，手指覆在眼皮之上，指尖泛着冷，甚至还在微微发颤。
掌心有睫毛轻轻擦挂着的感触，凌希快速转身，揽着那个人往外走，将那一场喧嚣的闹剧抛到身后。
“盛铭。”身后有声音叫住了那道准备离开的身影，他转身，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她人呢？”
宿舍三人面面相觑，也许是被抢了话白，一下子也没人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同样的目的，四个人开始在酒吧的各个角落里搜寻着那个人的踪迹。
她捂住眼睛的时候就应该觉得不对劲的吧，却还是避开了那个猜想，直到再一看，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出来。
嘴里忽然尝到了一阵苦涩的滋味，原来在她的心里，那个人有那么重要了呀。
两个人坐在座位里，酒杯散在桌子上，揭示彼此都很清醒的思维。
“别再缠着他了。”王家阳冷淡地说道。
对面的女生抬起头仓促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学长，当配角的滋味怎么样？”
几乎是被螃蟹的钳子夹了一下，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女生甜美的脸上笑得更深了，她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怨毒，“我之前一直都是边缘角色，大家总要到数人的时候，才会发现我不见了。”
“可是谁想要配合别人的表演，每个人都想成为主角，掌控自己的命运。
你就甘心吗？”
凌希确实很瞩目，不管是刚入学还是现在，围在他身边的目光从未少过，他大概能猜到那些迷恋的原因是什么，外表、头衔还有家世，如果真的对比起来，自己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角色，有不少人都想借着他来拉近和凌希的关系。
大家都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画面，一旦把一个人抛上神坛，他想再走下来，其实是很难的。
王家阳很讨厌喝酒，不，更准确的说，他讨厌的是那些拿酒精放纵自己的人，简直是行走的欲望本身。可他现在就在这个欲望的集合处，面前还摆着一杯摇晃的酒。
他看到过的凌希和外人眼中那个光鲜亮丽的校草有所不同，他坐在操场上说着精卫填海，眼神里一片苍白的迷茫，还有这次来之前，他那段时间四处张望的眼神，打听了半天才知道的这个地点却被对面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主角和配角的故事不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吗？”王家阳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极少这样言辞犀利地打断别人，可对方仿佛上帝推手般指手画脚他的人生，让他觉得那么不爽，女生脸上的神情一怔，却又快速地接到，“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谁都有权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想要的东西？
从这个人踏入登山社那一天开始，凌希的生活就被她搅得天翻地覆，自作主张地站在身边，那些暧昧的称呼和不合适的举动。
对比而言，那个人却总是怕打扰了他的生活，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却还是担心自己干扰了他的人生。
为数不多的人生经历虽然不至于让王家阳说出什么深刻的见解，可他至少能从凌希的表情上窥见一些端倪。
“得到之后呢？你要怎么办？”王家阳问道。
陈笑语一时却想不出对答来，她曾经夸张的说自己是为了凌希才转来环境学院，可事实是一切不过是一场巧合罢了，可能拿来当做筹码的东西她自然不会错过，她只是想着和这个人站在一起就能收获更多的关注，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至于这里面有多少喜欢的成分，她懒得去猜想，一直以来，这个世界教给她的就是等价交换的规则，而不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都没办法放在天平上称量。
“你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王家阳站了起来，留下了这样一句断言便离开了。
盛铭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眨了下眼睛，什么也没变，转身差点撞上跟上来的一群人，“这边没有，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夏岚的手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鼻翼间充盈着衣料淡淡的味道，眼睫望着墙壁上的那个斑点，她微张着唇，深深呼吸，却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凌希正死死地抱着她。
上次他说什么来着？
社会实践？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晚上的夜晚那么黑，连月亮的踪迹都没办法找到，站在酒吧后街的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好像世界末日正在包围着他们。
童谣跟着那个身影，直到前面传来声音，“什么事？”
长长街道上只剩下他空寂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小心地走上前去，站在他的身边，期望些什么呢？那个张牙舞爪的人忽然变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女生，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你好。”
她想问的问题那么多，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可到头来，却只蹦出了这么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夏澜微低下头看着这个垂着头的女生，这样的情形他遇见的次数没有盛铭那个万人迷多，大部分都觉得他太冷淡了，可他本来就是一张笑脸都很难摆得出来的人，又何必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做戏。
只是这个打招呼的方式，他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好。”
童谣被那话语藏不住的笑意给逗得仰起了头，却对住了一双幽暗的双眸，那张脸挨得那么近，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额际被什么给点了一下，指尖的冰凉一点点透进身体里，那人已经站在离她一步之外的位置，“这才是安全的距离。”
“别跟着我。”他抛下这句话，整个人就这样融入深沉的黑暗里，童谣望着那个背影，仔细到每个边角都没放过，她缓慢地呼吸起来，好像这才发现自己拥有了呼吸的能力。
他的身上带着一阵好闻的香水味，那之后她在卖男香的柜台找了很久，在手背上试点了很多不同种类的味道，可那么多种类，却都不是那天晚上她闻到的那阵气息。
如果喜欢也存在所谓的契机，那一阵香味也许就是所谓的转折点，把她从迷雾里拉进了另一片沼泽里。
她心甘情愿地下落，不管下面是怎样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