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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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总像是蒙着一层雾，隔着车窗看会觉得有些朦胧，下了车，被更生冷的气息包围着，夏岚不由得裹紧了衣服，车站边上有很多正等着接客的私家车，说着当地的方言，她有些听不懂，摇了摇头，还有人追着问，这次她听懂了，问她去哪，她摆了摆手，背着书包往公交站走去。
清晨的公交站还是有很多人正在等，脸上都裹着一层深沉的疲倦，眼睛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夏岚不由得开始想自己在这里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和之前一样，穿着不同阶段的校服行走在大街小巷里，只是没了夏远这个跟屁虫，想到这个，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终究是幸运的，得到的总比失去的多。
没了学生的学校冷清得很，那些欢声笑语被他们带走了，她看着那一栋栋教学楼，说不定自己没离开的话，会在这里度过高中时期，那么，就不会遇到凌希了。
顿时有些难过。
至少还是想遇见他的呀。
肖丽芸穿着件单薄的呢子衣站在公寓楼下等她，夏岚赶忙过去，“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也许是周围都环绕着山，夏岚一下车就感觉到低了很多的温度，都能哈出明显的白气。肖丽芸的手没想象的那么冷，还带这些温暖，原来是抓着一个暖宝宝，八成是夏岚上次寄回来的，肖丽芸过惯了节俭日子，这些年都没怎么买过新衣服，别的一些生活用品也是能省就省，夏岚之前在家也没有缺钱的时候，到了这里才慢慢感觉到生活下去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金钱在这里面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夏岚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感觉到了一阵压抑，甚至还带了一点绝望的情绪，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看着周围那些陌生的建筑，想到了夏远玩的生存游戏，也许是不适应，现在却已经觉得有些习惯了。
眼前有什么白色东西飘落下来，夏岚定睛看了一阵，有些意外，“下雪了。”
肖丽芸脸上挂着笑，温和地看着她，很少有人能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滋味，人这一生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可现在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因为女儿正站在自己面前。
两个人一起上楼，拍掉身上的雪，一踏进屋子，夏岚就感觉到了暖意，这里正处于中段地带，没有装暖气，可难受的湿冷却总让人半夜就被冻醒了过来，夏岚是个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把自己裹成一颗粽子，刚来确实很不适应，这次来之前在身上准备了好多暖宝宝，准备入睡之前贴在身上。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肖丽芸装了空调。
夏岚眼睛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看着站在厨房的女人，说话带了些鼻音，“妈，怎么装空调了？”
肖丽芸看着她有些隐忍的表情，笑着把热茶放到她手里，瓷杯子的热气一下子传递到手上，却也不是很烫，带着合适的熨帖。
“方便嘛，我年纪这么大了，也该享受一下了。”她知道夏岚心软得很，只得把好处都揽到自己身上。她在这件屋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什么酷暑严寒都熬过去了，不过是想到夏岚冬天被冻得发紫的手指甲和夏天流不停的汗。
夏岚低着头，慢慢笑了起来，“知道啦，你别总想着省钱就行。”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真正是鹅毛大雪，夏岚拍了个小视频发到了寝室群里，顾潇潇立马蹦了出来，发出酸楚的感叹，童谣发了张东北城墙般的厚雪，还有张整个人被埋在雪里的照片，李萍好久才冒出来，跟着她们感叹了一阵。
教师公寓也有一些同事留在这里过年，小孩子拿着爆竹睁大眼睛看着夏岚，她笑着逗他，两个人也算是玩得开心。
肖丽芸的事情在学校算是蛮出名，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她很不容易，劝她再生一个，可他们俩夫妻一直在找，现在终于找到了，看着都觉得感慨万分，觉得命运可不就是那么回事，接受注定的安排走下去，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着自己失散的女儿了，真要抗争下去，必定是带着血和泪的重逢，孰好孰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次过年是去老家过的，夏岚看着窗外逐渐昏暗的夜色，安静的田野大片蔓延，天上缀着松散的星子，心被涤荡得一片纯净。
外公外婆已经离世，现在只剩下奶奶一个人还住在山坡上的砖瓦房里，前面有一片小菜园和一洼池塘，现在湖面上已经结冰了，暑假的时候，夏岚还带着家里一众小屁孩在这里钓鱼虾，咬一口西瓜，在旁边的树上找藏起来的知了，跟着那群孩子在田埂上疯跑，身后还跟着奶奶养的招财，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第一次见面，大家都哭成了泪人，奶奶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自己的孙女，再一想到自己那离世的儿子，悲从中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用乡音喊着自己儿子的小名，本来还紧张万分的夏岚一下子涌出了眼泪，抓着那双苍老的手，也跟着跪在了地上，那个她不记得的父亲，好像借着那个小名慢慢具形起来，肖丽芸想把她们拉起来，最后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三代人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奶奶这边没有姑姑，全都是伯父，夏岚爸爸排行老大，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学校资助读完了初中就去省城打工，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肖丽芸，一个是大学生，一个只读了初中，肖丽芸的父母非常不满意，都不让她爸爸进门，可慢慢的，他们也发现，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年轻人有想法，自己承包了一些工地，最关键的是，他对自己女儿简直是捧上了天，都不让她做家务活，夏岚一出生，他们也就松了口。
“二伯父，二伯母。”夏按着肖丽芸教给她的乡音喊人，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侄女，和奶奶的心情有些类似，都想到了那个苦命的大哥，喉咙都有些发紧，看着这么个乖巧的孩子，一阵欣慰。
“姐姐。”夏岚低头，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黑眼睛，她笑着蹲下来，摸了下小男孩的头，“小土豆，新年好呀。”
不得不感叹小孩子长得真快，明明只是半年不见，夏岚却觉得那个抓着她裤脚的小土豆又长高了不少，小土豆长得很秀气，夏天晒得黝黑的脸已经白回来了不少，几乎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可爱得很。
夏岚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深蓝色手套，“给，新年礼物。”
小土豆接过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立马就戴上了，两只小小的手一下子变得毛绒绒的，捧着夏岚的脸，“谢谢姐姐。”
他拉着夏岚去看招财，还没靠近就听到铁链子拖动的声音，一只白色的狗从窝里窜出来，转眼就到了夏岚面前，高兴地摆着尾巴，暑假的时候，她每天都和小土豆牵着招财出去散步，之后小土豆要上学，可能也没那么多时间，听奶奶说，招财经常在呜咽，八成是在控诉，但是今天太晚了，她揉了揉它的软耳朵，“听话，明早带你出去啊。”
每个地方过年的习俗都有些不一样，这边在过年之前就要准备很多东西，厨房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大家聚在灶边，聊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夏岚听不太懂他们的话，和小土豆一起围在暖炉前看电视，登山协会的群里忽然热闹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进去就看到了她和凌希的合照。
凌希穿这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眉眼间全是放松的笑意，夏岚戴着帽子和围巾，眼睛弯了起来，唇角衔着一抹笑，像只拿着松果的松鼠。
这是王家阳摔在雪地里那时候，她都不知道还拍下了照片，她看着那张照片，脸上挂着笑，小土豆奇怪地凑过来，整个脑袋都挡住了手机屏幕，眨巴了下眼睛，“这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现在的小朋友都在想些什么呀，小小年纪就知道男朋友这个词汇了。
“不是，学校的同学。”夏岚往前滑了一张，还有他们三个人的那张合照，王学长比着大大的耶，笑得格外灿烂，夏岚当时有些紧张，脸上的笑容有些收敛，凌希看着镜头，脸上要仔细看才能找到一点点的笑容。赵学长的风景照拍得很好看，巍峨山峦上覆着一层雪，还有那天晚上的星星，没想到拍出来这么好看，那么璀璨的景色却是由一颗颗微弱的星星组成的。
她保存了那几张合照，后来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凌希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只有一张照片，漂浮着巨大冰块的海面，金色阳光穿透那剔透的冰，整个海面镀上了一层清浅的柔光，照片右下角有一个白色字符，Iceland。
应该是那位摄影师父亲拍的照片吧，夏岚这才慢慢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凌希喜欢爬山会不会和他父亲有关，毕竟高处看到的风景也是很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评论，只好点了个赞。
过年前天晚上，和小朋友们站在外面放爆竹，夏岚帮小土豆点了一根仙女棒，看着那些绚烂的火花慢慢绽开，好像真的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夏远打了电话过来，他们今年在外婆家过年，周围安静得很，夏岚在电话里和亲戚们说了一圈新年好，之后又给那边的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寝室群里又热闹了起来，有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有在外面聚餐的，还有和夏岚一样跟着小朋友在放爆竹的，她笑着仰起头，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呀。
手机又有信息传进来了，是盛铭，他发了张满汉全席，夏岚不由得感叹这个团圆饭也太丰盛了一点吧。而且，新年快乐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发这么一张团圆饭的照片过来，她回了句新年快乐，并祝愿他吃成一只可爱的猪。
那我也是那堆猪里最帅的那一个。
还真是，自恋得很啊。
奶奶这边是家族姓的人都住在一起，她跟在大人后面去拜访那些没见过面的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免不了被单独拎出来问一遭，现在在哪里读书，学习成绩怎么样之类的，一想到自己那些成绩，夏岚都觉得收下红包有些惭愧，夏远早早就发了一堆红包的照片过来，大意是让她后悔错过了这么一笔巨款，爸妈从来不管他们的压岁钱，他们俩也就存着，小时候还因为猜对方藏钱的地点吵过好多次架。
过年胖十斤绝对不是谣言，即便每天还会牵着招财出去晃一阵，可等夏岚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比去之前胖了好多，奶奶和肖丽芸还给她带了足足两箱子的吃食。
寒假的时间过得飞快，每天在家躺着，和夏远小打小闹，看会儿电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而遇见凌希的时间就更少了，除了过年期间的那句“新年快乐”之类的简短问候，她貌似就没和他有过交流了。
“姐，你好歹也出去转两圈吧？”夏远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成天不是赖在床上就是躺在沙发上的家伙，之前也没见她这么懒，怎么上了个大学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大学真的是个养猪场。
“外面太冷了。”前两天还嚷嚷着要早起跑步的宏伟愿望就这样落了空，估计减肥大业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夏岚在高中也没什么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忽然想起和顾潇潇走得很近的李辰，发了个消息，两个人都在家里憋得慌，倒是很快就约好了在肯德基见面。
李辰见面就开始嘲笑夏岚吃胖了，气得她差点把整盘薯条都倒在他身上，还真是不积一点口德，夏岚倒是从他这里知道了很多高中班上的八卦，后面又聊起顾潇潇，动物园之后两个人又见过几次，只是似乎还没到恋爱那一步，夏岚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李辰之前在班上的那个暧昧对象，貌似也是顾潇潇这种性格的。
原来，人真的是喜欢一种类型的呀。
肯德基的暖气开得很足，夏岚去洗手间，却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八卦，两个女生讨论的那个核心正是夏岚感兴趣的对象，不出意外地说到了感情话题，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说夏岚也考去A大了，她可真是有毅力。”
“那有什么用，也要凌希喜欢才行啊。”
“凌希不是说大学没交女朋友嘛。”
“你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呀？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谈个女朋友。”
夏岚站在狭小的卫生间，听着这一幕对话，仿佛回到了高中那段日子，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在青春期最好不要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炫耀，她遭到了孤立，那些喜欢他却不敢说出来的高年级学姐把她围堵在卫生间里，除了小时候在夜里照到一条蛇以后，那还是第一次她感到那么害怕，看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忽然做出这种类似大人的举动，而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校门口被撞翻早餐，全校大扫除的时候被泼了一身水，被反锁在洗手间里，东西莫名其妙地不见。
好久之后，她才在电脑上看见了那四个字，校园欺凌。她其实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大家都盯着那一块蛋糕，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出口，偏偏她打破了那个氛围，大张旗鼓地呐喊着她喜欢凌希，原来在学校里，喜欢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除非你打算烂在肚子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凌希毕业之后，学校还有些整蛊的余热，不过没人敢再把她明目张胆地堵在洗手间，只敢在她的试卷上写上一些字，收掉她的作业本，或者是在她的桌肚里塞上一两张骗她出去的小纸条，她猜想，也许校园欺凌也存在所谓的文化传承，那些离开的人留下了一种欺负的核心，剩下的人要将这样的传统延续下去。
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停止？
涟漪完全消失的时候吗？
夏岚不知道，只是现在她还是不敢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呆太久，都不怎么敢搭电梯，貌似是所谓幽闭恐惧症，而之后她还能笑着和那些可疑的参与者打招呼，也许是因为太强大的内心吧。
在非常向往浪漫的少女心中，非常期望当时有谁能够站出来，对那些人说“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那个人没有出现，于是那个幻象慢慢消散成为烟雾。
她只是想单纯地喜欢凌希而已。
“李辰，你还记得有一次我被罚去打扫整栋楼的卫生间吗？”夏岚忽然问起了这件事，全然没注意到后面的自行车铃声，李辰拉了她一把，自行车飞快地从身边窜过去。
凌希从街边的商店走出来，就撞上了这一幕，他认出了那是上次登山遇到的夏岚的高中同学，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他应该站在原地当做陌生人吗？还是，走上去。
貌似身体已经做出了更直接的反应，他站在了两人面前，李辰直接喊了声，“学霸。”
夏岚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遇见凌希，这是不是说明她实在是太懒了，错过了太多相遇的时机。
李辰和凌希约好了下次一起打篮球就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夏岚还是第一次看到骑摩托车的李辰，感觉和他之前的形象都有些不一样，貌似多了些浪荡不羁？
夏岚瞥了眼凌希拎着的袋子，“你要去聚会吗？”
这么多的零食，感觉可以开一个party了。
“家里来了小孩子。”他反正是不会说自己本打算挑一些回去尝尝味道，没想到就捡了一大堆，他拉开袋子，“要吗？”
夏岚笑着看着那一大袋零食，摇了摇头，上次和夏远一起去超市买的那些还没吃完，貌似现在对零食也没那么大的瘾了。
“你买回去的票了吗？”结果还是被塞了一袋菠萝蜜果干，过完正月十五就要返校了，这下子没办法蹭姨父他们的车了，夏岚正在想订十六号哪一个时间段的票。
“还没有，你想订什么时候？”
“十六号吧，但还没想好时间点。”夏岚正在算最佳的时间段，奈何头疼得不想去思考这些数学问题，一拖就是好几天。
“行李多吗？”凌希反正是拒绝了那些大包小包的携带物，表示要全部塞在行李箱里，结果大部分东西都在陈晓静那里，虽然到时候还是他来拎着。
“应该挺多的。”两个地方的附加物品一累加，肖丽芸还给她准备了好多果干，几乎占了半边行李箱，再加上这边的红枣桂圆什么的，尽管她推辞了好多次，说这些在超市都能买到，却还是挡不住，只能往夏远那边塞。
“那一起订票吧，可以互相帮忙。”
夏岚有些呆住了，这个话题走向她怎么觉得有点惊喜，可是一想到夏远这个小鬼头，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好啊。”
至少不能浪费这个相处的机会，以后还有多少这样一起返校的时候啊。
顾潇潇同学说，最重要的就是际遇啊。
完全没想到是一行四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在高铁站面面相觑，四个人坐成一排，夏岚在最里面，旁边本来是夏远，陈晓静美其名曰小孩子多动，让他坐在了最外面。
夏岚是个完全的交通瘫痪者，原本是打算在高铁上睡觉，一般的结果就是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结果凌希拿出了平板，戴上了耳机，夏岚好奇地盯着屏幕，《肖申克的救赎》，面前递过来一只耳机。
夏远瞧了一眼那边，发现两个人已经看起了电影，和谐得很，自己那个老姐原来不是沾高铁的座椅就会睡着的体质吗？抛下自己亲爱的弟弟和别的男人看电影，可真狠心，他撇了撇嘴，靠在椅背上，慢慢睡着了。
陈晓静欣慰地发现自己今天这个媒婆当很不错，拿出手机聊起了天。
原来用同一个耳机是这样的感觉，眼神轻柔地停在凌希的手上，仿佛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前所未有的靠近。
真希望这一刻再久一点。
沿着这趟线路慢慢蔓延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