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毒之城》阿洺

7、夜遇奇人

　　江无温感觉马车颠了一下，心中跟着一沉，急忙问道：“又怎么了？”
　　车夫沮丧道：“好像撞上了一个人。活见鬼，夜半三更还能撞人，今儿真晦气！”说罢连忙下车查看情况。
　　江无温也赶忙下车。只见一个人软绵绵倒在地上，一身雪白的衣服在黑夜里煞是打眼。
　　车夫走到那人身旁，有点发怵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怎么大半夜在荒郊野外……”
　　白衣人气息微弱地答道：“本来是人，不过再这么躺着没人管，估计很快也会变成鬼了。”
　　江无温很少听到有人这么说话，尤其平时面对身体状况虚弱的病人，都是愁眉苦脸地呻吟，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借着月光，他见此人大约四五十岁，脸部由于疼痛有些扭曲，却还挂着明朗的笑容。
　　他走上前去，探了探他伤势，舒了口气道：“阁下伤势不重，没有伤及内体，养个三五日应该就没事了。”
　　白衣人叹道：“有亡命之徒在追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命养那么多时日。”
　　江无温有些诧异：“那亡命之徒为何要追你，劫财吗？”
　　“也可以这么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总之不是劫色。”白衣人笑道。
　　“亡命之徒在哪里？”
　　“应该很快就到了。如果你们不想被牵连，应该赶紧走。”
　　江无温犹疑。他明白自己身负重任，本不该接二连三管闲事，可见死不救，和江怀仁从小教育他的观点又完全相悖。何况面前这人看上开朗善良，他对此人莫名地生出不少好感。他对车夫道：“大哥，咱们把他带上吧。人多，我再给你加些车马费。”
　　车夫为难道：“江医生，不是我不想带，只是你也听说了，有仇家在追他，只怕给咱们招麻烦啊。况且，你救的这些人都来路不明，实在是……”
　　白衣人也道：“这位车夫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小公子，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我看你是个好人。江湖险恶，我劝你今后不要随便轻信别人。你们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江无温道：“大哥，他看着不像坏人。更何况，咱们的车撞了他，他也没找我们计较，咱们就把他带离这里吧？”
　　车夫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便道：“那赶紧扶他上去，即刻便走。”
　　白衣人被扶上车，却没有道谢，他凝视着江无温，微微摇了摇头。虽是负伤之人，又被恶徒追杀，此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之色。只是这淡定神色没持续多久，在看清车内黑衣人面目之后，陡然大变。
　　“这……这是谁？”白衣人指着黑衣人问道。
　　“路上遇到的，不认识。”
　　“为何在此？”
　　“他受了重伤，又劫了我们的马车。现在昏迷了，所以把他带着一路了。”
　　白衣人闻言又盯着江无温看了半晌，摇摇头道：“小公子，你心太善，连危及自己性命之人也要救，日后怕不少给自己带来麻烦。”
　　皎洁的月光下，马车载着四人飞快地奔向涑源镇。

　　气势恢宏的王家马车队出发四日后，抵达河阳城。大队伍刚安置好，飞奔而至一小队士兵向秦长风复命：“秦将军，搜遍方圆百里也未见得刺客。”
　　秦长风皱眉：“刺客伤重垂危，怎可能不翼而飞？”
　　萧月痕凑过脸来：“有接应同伙呗。”
　　秦长风沉吟道：“不应当。行刺本来就是极为机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猜刺客是孤注一掷，没给自己留后路。”
　　萧月痕狭了狭自带笑意的桃花眼，嘴唇噙着半分笑意：“我萧瑾就这么招人厌？从小到大那么多人想要我命。”
　　秦长风也侧过脸在他耳边低语：“确实讨人嫌。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一刀宰了你。”
　　萧济铭走过来沉声道：“这么说完全不知道刺客来路？”
　　秦长风低头：“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萧济铭拍了拍秦长风肩膀：“武功能在你之上的，也算是无双刺客了。好在那人已受重创，余下的行程，还需要你加倍小心保护郡王。”
　　河阳城是离洛都最近的城池，属于洛都辖区，当年萧月影的母亲河阳公主便是以此地为封号。
　　秦长风点头连声称是，萧济铭却已走远。
　　“阿璃，”萧月痕对着袅袅走来的萧月影笑道：“你说父王到此地，是不是思念起了公主母亲，面色看起来很落寞呢。”萧月痕从前用“公主母亲”称呼河阳公主。
　　萧月影轻摇头：“我从来不知道父王在想什么。”
　　萧月痕眨巴了下眼睛：“你是在怪父王被那个狐狸精迷昏了头吗？
　　“古往今来，莫说帝王将相，即便殷实人家，三妻四妾也正常的很。更何况，灵芝姑姑是母亲指给父王的。我只是不明白，父亲到底喜欢什么。”萧月影后面还有几个字没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萧济痕不好女色，一共前后就只有两位正妻，在谢灵芝之前没有侧室。萧月影确实理解不了，谢灵芝这样的女子，无论从哪个方面与窦浅梨和自己母亲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萧济铭到底为何宠幸她。
　　她正眉头微蹙地思考着，一阵清香沁入鼻息。秦长风手捧一束腊梅递到萧月影面前，笑意吟吟道：“王爷喜欢什么不知道也罢，长风喜欢什么郡主知道就好。梅花高洁，暗香浮动，最适合郡主。”
　　萧月痕凑过来，闭眼深深吸了口腊梅香气：“登徒浪子，就会哄姑娘。”
　　秦长风瞪他一眼：“不哄姑娘难道哄你？况且我对郡主这不是哄，那是日月可鉴的真心！”
　　萧月痕抬起头，睨了他一眼：“管你哄不哄的，想娶阿璃的人从锦瑟城能排到洛都。瞧你这德行，做梦都别想！”
　　秦长风反驳道： “不管排到哪我也是排第一位。”
　　萧月影习惯见两人打打闹闹没个正经，也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她向来认为，放在心上的人不会挂在嘴上，比如萧月痕，成日里这个女子好看那个姑娘可爱，外人眼里看来风流成性，她却从来不认为这些女子入过他的心。那么多年来，纵是她对这个哥哥了解甚深，也看不透是否有人真正在他心上停留过。同理，她认为秦长风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哪里能当真呢。
　　她莞尔一笑，接过花：“秦将军喜欢梅花，又好小酌几杯，回头我让人送些自制梅花酿过去品尝。”
　　秦长风乐道：“那敢情好，郡主可别忘了。对了，这里是娘娘故土，今天正好到的早，要不咱们去城里逛逛？”说着朝萧月痕一挑眉：“河阳女子美貌天下闻名，要不要去看看？”
　　“那自是要去。”萧月痕冲秦长风一眨眼：“也别兴师动众，换身普通衣服，就咱们三人出去闲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