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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傍晚时分,绿枝从柳台回去,才一进屋就看到文竹沉着一张脸,半响不吭声。

      宫女儿们没有单间的资格,标配是四人一间屋子,她们这屋原本人数是够的,但先前有个宫女被颐美人挑中带走了,如今这屋子只三个人住,除了文竹和绿枝,还有个名叫灵椿的宫女。

      她和文竹素来不大对付,文竹心情不好了,她便悠哉悠哉地哼着歌对镜描眉,有意将声响闹大。

      文竹果然更觉得心烦意乱,便将火气都撒在了绿枝身上,见人进屋,腾地一下起身道:“你倒知道躲起来享清闲,害得我被张掌设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明日又要去东宫设帐,受那等腌臜气!”

      绿枝一头雾水的样子,慢慢斟酌道:“我…我在柳台才换好帐设,不曾清闲啊。”

      文竹却道:“你先前不是说柳台那头都好了么?如何又被孙惠妃的人抓住了把柄,还告到张掌设那里来了。”

      绿枝面色通红,急忙摆手道:“原是库里薄纱不够了,有几道换了云纱,这也是上头吩咐的意思,可孙惠妃那头要求通通换成薄纱,这才又去了一趟。”

      说到底就是库房里的人想拿些云纱混在其中搪塞过去,但孙惠妃不肯,这才有了今日这桩事,她们不过是底下做苦差的,到头来还得两边听训。

      那头照镜的灵椿也嗤了声,道:“有些人呐,就是在外头受了气,进了屋想寻个由头在别人面前呈呈威风,啧啧,真是可怜。”

      文竹一听这话,捋起袖子就过去夺下灵椿手里的镜子,啪地一下扔在地上,冷笑道:“那也比有人心比天高好,自以为有朝一日能入贵人的眼,享受那泼天的富贵,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

      灵椿被戳中了心事,也不甘示弱站了起来,指着人道:“那你以为你就能好看到哪儿去?我要是贵人,瞧见你这张脸都觉得作呕!”

      三言两语间,眼看二人就要拉扯起来,绿枝忙站到中间把她们分开,好言好语相劝道:“两位姐姐们别吵了,今日是我不对,惹得文竹姐姐受了牵连,明儿个我替姐姐去东宫跑一趟。再说张掌设的屋子离我们不远,万一被她听到了动静,咱们三个今晚上估计都得去外头顶碗站规矩,睡不成了。”

      听到要顶碗站规矩,二人都面色悻悻起来,于是收了手暂姑且谈和。

      绿枝舒了口气,拿了个木盆进来,将自己的脏衣裳放进去,床铺左右也都扔来了各自的脏衣裳。

      “绿枝,帮我把衣裳洗掉。”

      这声音倒是头一回两边都整齐了。

      绿枝呢,轻轻嗳了声,端着木盆就去水房接水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待洗完衣服挂在后院里,正要回去的时候,远远见到张掌设站在院前。

      绿枝福了福身,唤‘掌设大人’,后者不冷不热嗯了声,道:“柳台那边都弄好了么?”

      绿枝说弄好了,“云纱都换了下来,一应设了月影纱,床褥檀枕也都用了上好的,全照惠妃娘娘的规矩置办的,绝对出不了差错。”

      张掌设说好,也没多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翌日一大早,绿枝代文竹去了一趟东宫。

      要说当今太子殿下,也算是顺风顺水,出自皇后腹中,在秦家还没推翻前朝,皇帝身为大同府总兵时,他就以其嫡长子的身份四处平乱,还有了功勋。

      后来秦家建立了新朝,他自然而然被立为太子,如今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颇得人心,朝野中一片赞誉。

      但太子殿下虽好,却有个‘混不吝’的太子妃。

      太子妃金氏,原是商贾之家,当初秦家意图起兵,最大的难题便是一个‘钱’字,这个时候金家作为富甲天下的老牌皇商,率先嗅到了‘商机’,主动愿意送上无数金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需要自己的独女嫁与秦家嫡长子为正室,并且终生不得休妻。

      当时秦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了宏图大业,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这门亲事,后来功成后这位金氏也果然从一介商女,翻身成了太子妃,这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至今在民间被人津津乐道传颂着。

      而太子妃嫁给太子十余年,唯一遗憾的就是至今未能诞下嫡子,原以为过了最青春的年纪,此生是没有子女福分了,可谁知年近三十的岁数,竟一朝有了身孕,那简直是天赐的福分,怎能不珍之重之。

      从她有孕不过两三月的时间,东宫里外上下都翻了个新,一会儿要将器皿餐具全换成银制的,一会儿又嫌天儿热要撤下所有帐设,重新换上最轻薄的纱帘。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月,一批又一批的纱帐都紧着东宫来用,但依旧不合太子妃的心意。

      每日过去设帐的宫人,说白了就是去触霉头挨训的,没人愿意上赶着去,所以都是一人轮着一天来的。

      这日太子妃一看只来了个小宫女,顿时老大不乐意了,转头对身边的宫女荷风道:“这司设局当差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竟叫一个嫩瓜秧子来打发本宫,难道昨儿个那李贱人的事情她们不清楚?”

      荷风送了盏凉茶到太子妃手中,软声道:“娘娘别急,先坐着歇歇。奴婢这就去找张掌设问个清楚。”

      太子妃却怎么也坐不住,她本就孕中燥热,百般不适,正逢暑夏事多火气又大,要寻个由头发泄出来才能好。

      她来回不停地踱步,手里的盏子也越捏越紧,“太医说了,本宫这胎八成是个男孩儿,那可是嫡出的皇孙...这些个贱婢竟还敢如此轻慢本宫,真真是罪该万死!看本宫这就去回禀了母后,好好治治这些狗奴才!”

      当了这些年的太子妃,金氏没学会未来国母该有的气度仪态,单学会了动不动问罪底下的奴才,身上尽是商贾的市侩之气,也难怪太子一月里只来她这儿一两回了。

      就在荷风要出去找张掌设时,绿枝跪了下来,呈上手里的绣线,“娘娘莫怪,原是前些日子纱子帐帘都已经换得差不多了,张掌设打发奴婢来,是要奴婢给这些帐幔绣上一些吉祥的图样,司设局里就数奴婢的绣活最好。”

      太子妃睇了人一眼,很不相信的模样,“就你?既要绣东西,为何不在设帐前就先绣好,亦或者是打发司衣局的绣娘来?”

      绿枝垂首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司衣局的绣娘或许手艺更为精湛,但同帐幔绣样却是大有不同。帐幔随四季变化,春夏秋冬各有不同,夏日里暑热难耐,设月影纱和蝉翼纱最好。但设帐也有讲究,譬如这月影纱是以朦胧而不透光著称,可您是有孕之人,腹中怀着小皇孙,设了此帐难免有碍小皇孙汲取天地之灵气,奴婢用金银双线交成一股,按照光线,在月影纱上绣几幅蟒图,便可助小皇孙天资聪睿,一生下来就是龙章凤姿。也正因如此,这绣图放得在设帐后,提前绣好就不灵啦。”

      说罢递上自己腰间的绣囊,“这是奴婢平日里做的小玩意儿,娘娘若不放心绣工,可以请司衣局的人查验。”

      荷风听了,亦是在太子妃耳边轻声附言道:“这虽有些荒诞,但前朝宫廷中确实有这么一说,先设帐,再请专门的人来绣龙蟒,可集天地灵气为一体,且这法子历来只有皇后或太子妃有孕时才能用,寻常妃妾是没有资格的。皇后娘娘年岁大了,所以不会再有孕,您可就是头一份呐….”

      荷风是前朝宫里留下的老人,太子妃平日最愿意听她的话,顿时眼都亮了。

      又想想这是皇后和太子妃才独有的待遇,难怪自己从未听说过有绣蟒一说,再看那绣囊上花样精美,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乐呵呵地招呼荷风把人扶起来上茶。

      “没想到你瞧着年纪小,懂的却不少,只要你好好绣,待小皇孙平安落地后,本宫定会重重奖赏你。”

      只要是对她腹中的皇孙有益的事,自然是多多益善。

      绿枝面色腆然,“原也是司设局的老姑姑们传给奴婢的小把戏,能入娘娘的青眼,便是奴婢莫大的福分了。”

      这头太子妃兴致正好,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那厢就有宫人来报,说常昭训带着小郡主来请安了。

      常昭训是东宫里最老实本分的,却又是最有福气的一位,全因她生下了太子唯一的孩子,刚一出生就被皇帝封为丰宁郡主,虽是个女孩儿,但在太子心中也是颇有分量。

      因着这个,就连太子妃也得斟酌再三,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却又不得不起来支应着,而绿枝则知趣退了下去,做自己的差事。

      在东宫绣了一整天的蟒样,这活计还得要个把月才能做完,所以一时急不得。绿枝回到司设局的住处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文竹和灵椿趴在门沿上直勾勾望着她。

      尤其是灵椿,说话一股子酸气儿,用肩推了推文竹,讥讽道:“你还感恩戴德人家自告奋勇替你去东宫呢,原来是暗地里藏了手艺,准备去太子妃娘娘面前显露。”

      文竹亦是咬碎银牙,“绿枝,我真是看错你了!”

      绿枝惶然道:“姐姐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文竹蹬蹬两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质问道:“认识你这么久,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你会绣蟒,还有前朝设帐的那些规矩,你也只字未提,我原以为你今儿个去东宫时,是替我挡一遭,却不想你是早有准备,打算攀附太子妃的!”

      绿枝嘶地一声,细弱的手腕被捏在掌心中,顿时叫痛不已,“这绣蟒是我听从前的老姑姑们闲谈时说起的,今日太子妃瞧不上我,嫌司设局敷衍怠慢她,正要拿我去问罪,我也是情急之下为了保命才这样做的,更何况绣蟒不难,平素里姐姐们的绣活不都是我在做吗?”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文竹,“姐姐快松手,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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