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刺客》嵇望

5、第五章

　　我回去之后，廿六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告诉我，公子受伤了。我毫不惊讶。
　　我比较好奇的是，初九落了个什么下场。

　　一群男孩义愤填膺地指责初九忘恩负义，好几个人压着他，其他的骂，初九想要反驳，然而后来到的十一大喊“我看到了，你就是对公子动了手，还是趁公子背对你的时候下黑手。”
　　“不，是他先动手的”
　　“我只是想与他比试一下，”公子虚弱的说，“至于在那里比试，是因为害怕他难堪。”
　　“听到了吗，你还想狡辩！”
　　“我是今天才看破你！”
　　“他说什么你们都信吗，你...”
　　“你还想污蔑？“
　　“我看他就是嫉妒！”
　　“公子对你那么好，你丝毫不领情不说..”

　　这时被压制着的初九失控起来，拼命挣扎着，双目通红，青筋凸起，对着公子大喊“伪君子，伪君子，......”他一声声竭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是刚从地狱脱逃的恶鬼。

　　我们都被这副场景吓愣住了，公子最先反应过来，要我们请头儿过来。

　　头儿来了之后也十分惊讶，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二话不说要把他拉去关禁闭。
　　初九奋力挣扎，还是被管事押走，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下他的叫喊：
　　“伪君子，伪君子，伪君子——。……”“你们全……”

　　我们都沉默着，直到声音散去，头儿说：“初九以下犯上，实在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年龄还小，不知公子…”
　　“我不会追究。”
　　头儿长吁一口气。
　　他后来跟我们说，如果公子出了什么事，惹恼了平阳侯，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一直一言不发。我一向看得很明白。
　　今天我不会为初九澄清，以后我也不会。因为这不值得，他的命不值得我以安危冒险。

　　晚食的时候，比以往都要安静。然而仔细听的话，可以听见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四处散发着或不按或惊恐的氛围。
　　十一低着头一言不发。
　　廿六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就像往常一样快速地把饭吃完，收拾碗筷，经过那些平日和初九走得近的男孩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知道初九被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但我以前关禁闭都在那个柴房……”
　　我毫不停顿地走过去。

　　第二天，头儿告诉我们，初九脑子不太很清楚，需要送出去给大夫好好疗养。
　　没有人有异议。
　　那些男孩也没有。甚至没有人提出要再去看看这个他们相处了很久的男孩。
　　男孩僵着脸，互相对视几眼，没有人吭声。

　　初九的“病”到底没有治好，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大概是死了。
　　我知道那些男孩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在那个夜晚，那些平常看上去乖巧的男孩眼中散发着绿光，一窝蜂把躺在地上的初九按住。
　　初九很快惊醒过来，拼命挣扎，很快有人塞住他的嘴巴，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扇了他一巴掌，“贱人，你不知好歹，还差点害了我们”接着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他们把他的脸按在地上，不知道有谁先踢了他一脚，接着一群人都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这时候每个人都不管什么招式，每个人都退回到他们最原始的方式，用拳头打他，用脚踢他。
　　初九呜呜地痛呼着，像一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着，在月光的照射下，隐约可以看见他脸上疯狂和哀求的神情交替着，使他的脸看上去已经不是人脸，阴森的已经出离恐怖。
　　那些男孩吓得停了手，初九脸上露出怨恨的眼神，像一头野兽一样往前爬去，男孩们吓得颤抖地往后。
　　不过很快恐惧控制了他们的行为，控制他们拼命自卫，想要阻止这个将要杀人的恶魔。
　　本来在一旁旁观的人似乎在这时意识到了他的罪大恶极，也冲上去。他们渐渐的打得兴奋起来，有人开始撕，开始咬，有人拿尿液浇上去。
　　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他们似乎看见过去在淤泥里挣扎的时刻，过去在夹缝中生存的时刻，过去任人凌辱的时刻，而现在他们渐渐可以保存自身，甚至替天行道！陈年的愤怒涌了上来，担心回到过去生活的恐惧涌了上来，斗殴的快意，也涌了上来。
　　深红色的液体缓缓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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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我被卖以后，我一直都很感激我还活着，我想那群男孩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不知道第二天看见倒在地上的初九时，头儿，或是更高贵的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被瞒了下来，没有任何人受到了任何处置。
　　生活还在继续，像以前一样。

　　头儿还是既严厉又仔细地给我们上课。
　　公子还是时不时就会过来，每次他来男孩子就像过节一样。
　　我尽量不与他接触，然而有时候不能事如人愿。

　　我为了表现得和他们一样，所以总是在头儿发了令之后就仔细观察别人怎么做。他们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一开始这还是很顺利的，顶多有时候我看得太明目张胆，他们就会奇怪地看我一眼。
　　但后来我这种行为被发现了。

　　立秋那天我们吃饺子，在我贫瘠的记忆里，我从未吃过饺子，所以很是稀奇。
　　廿六还在盛饺子，我于是照例模仿斜对面的那桌男孩怎么吃，
　　于是我笨拙地用筷子把饺子皮戳开，把肉放到一边，再把皮放在另一边，然后吃一口肉，吃一口皮，
　　那一桌男孩笑起来，叽里咕噜不知在说啥，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看我。
　　等我明白过来，终究无可奈何。

　　后来每次那群男孩经过我们的时候，总是莫名奇妙就边笑边拿异样的眼神看我。
　　廿六有一回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过分！
　　“过分？什么过分”初三笑嘻嘻地说，
　　“还装，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在笑廿贰”
　　“没有啊，”初三无辜道，“初四，你说刚才我们笑了她吗？”
　　“没有啊。”
　　“是吧，我们根本没有笑她，你这么神经兮兮地，还是说，你觉得她很可笑吗？”一群男孩哈哈大笑。
　　“你！”廿六简直要哭了出来。
　　哎，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她真是不像我们这个地方的人。
　　像我就不会跟他们说什么废话，君子动手不动口，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重重踢上初三的头，然后趁他们反应不及，拉起廿六就跑。
　　反正一天又过去了，我早早躺上床，同时疑惑廿六为什么还不回屋。因为我们都是起一大早上文课，下午上搏击，所以我们都是早早休息的。
　　想着，门唰的一下打开，
　　是小六，她大睁着眼，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
　　“怎么了？”
　　“没什么，快睡吧”她把灯吹灭。
　　“真的吗”
　　“嗯，廿三他们都睡了，我们也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