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刺客》嵇望

13、第十三章

　　我乍然一下清醒下来，我们近日由人代替监管我们习武，据说是头儿有事外出的缘故，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杳无音信。
　　近来，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我倏地从房梁上跳下去，不顾将一水婢女惊得花容失色，我飞快跃出房间，一步并两步地跑到院子，却突然停下了。
　　这是七年以来，我第一次再站在这里，出去以后，就可能截然不同了。我…真的打算好了吗？
　　然而有些东西总是比理智更快，还来不及反应，我已经冲出了庭院。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看到了那个人。
　　他在人群的簇拥中，面若好女，神色轻佻，怀里还搂着一个含羞带怯的的美人。
　　我隔着人群远望，仿佛隔着山海。我在他侧面，离他分明不过五步，而他对我仿若空气，所有人都对我仿若空气，一顿不顿地吵嚷着向前。
　　我心下一横，冲上去跪在他面前，顿生一计，
　　“公子，求求公子了！我父亲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住啊！”我磕着头，满面悲色，尽可能逼真。
　　我知道我们一向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全盘脱出直接问他，恐反而遭来不测。而他一向在人前装得三五两眼，为保持善良光明的形象，或许还有机可乘。
　　“求公子开开恩吧！！我和父亲相依为命，他…他也是一时糊涂，犯了大错，冲撞了贵人！可我……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呜呜呜…公子，公-子，开开恩吧！！”我一时悲从中来，竟真挤出了几滴眼泪。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股好奇又不敢妄言的神色，而他，虽仍然笑着，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再接再厉，我咽下一口抽噎，“若公子这次能绕过老父的话，我…我必定肝脑涂地，我…我求您了！以后您要我往东，我决不往西，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向那个美人眨眨眼，示意她放开，然后带着慈祥的笑容扶起我，“这是做什么，好好生生的弱…女子。起来说话吧，不妨随我借一步详谈。”随后甩着袖子扭头。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有的谈总比没有好。
　　他用眼神示意遣开了众人，只带了两个小厮去了一个安静的小院，进了房间。
　　他转过身来，笑容瞬间变了味道，含着压迫看我，“有意思吗？演的楚弱可怜良家女子？也不先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他扫视我一身侠客的打扮。
　　我懒得跟他打嘴皮官司，我只想知道，“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一点情分都不留吗？就这样还想要我们给你卖命？”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扭头就走，我欲跟上，门口两个小厮拦住我，俱是练家子。
　　什么意思？不欲理我，却又关着我，怕我出去戳穿他的真面目么？
　　现在我基本可以判断头儿是在刑房里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是断不会忍受我的污蔑的。
　　那个女人突然发疯，但听描述却不似受了重刑，恐惧成这样，应当是见识到了其他人受刑的场景。根据她说的“血”，“尸体”，那个人很可能已经不妙了，但我还是想抱一丝希望。
　　头儿突然消失了，刑房里有一个正受处置的人，我怎能不多想呢。
　　怎么办？
　　没有什么禁闭能关住我，这不是问题，我在子时点上香，趁他们放松警惕敲晕他们，跃上屋顶，又……，啪的一声跳下去。
　　糟了！
　　这么就这么巧的，碰个正着！
　　我不理解他作为主人为什么还要走房梁，但他确确实实在我面前一晃而过，然后我们先后落到地上。
　　我们对视着，无言的尴尬弥漫了几秒。
　　“你…有什么事吗？”他先打破了沉默，月光中，似乎有什么闪闪的东西从他的眼角划过。
　　“我想知道能不能留他一命，”我斟酌着，“如果你答应了，以后我听凭你吩咐。”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意思是说这个条件没价值。
　　“但是……大概，心甘情愿总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心甘情愿，你倒还偏要和我讲条件，”他好像笑了一下，“好像我强迫过你一样。”
　　我们又沉默了，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可以打破这种氛围，而他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
　　“你放心，”他说，仿佛是怕我没听明白似的，他重复，“你放心。他犯了错，不能再为我们所用了，但我还真没想杀了他，大概就是遣散他。我不是说过，我真的没那么无恶不赦。”
　　我斟酌着他的话，“我没有说你无恶不赦。”
　　你不过是没有心罢了。
　　奴隶是物化的，对于你来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看起来有点疲倦。
　　我摇摇头，准备告退，然而抬头看，他一个人低头站在月色里，有点可怜。
　　他忽然抬起头，妩媚一笑，“既然你自己说了，就得兑现诺言。”
　　嗯？我一脸疑惑。
　　“现在我需要一个婢女。”他拉起我就走，我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他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他把我带回他的房间。
　　他近年又辟了一间规模更大的院子，重新安置，仍是清幽的氛围。见他回来，院子里很快有婢女来来往往，但她们全都一语不发，就算突然见了我也没什么异常的表情。
　　我们很快各自洗漱好，他带着水汽接近，取下我的发带，慢慢捋起我的头发。
　　我忍耐着，但眼看他要把我抱到他的床上，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公子，我已经及笄了。”
　　“嗯？”他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啊，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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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悟地开口，“你……该不是想让我娶你？”
　　……
　　我只好赶在他再开口前说，“不是，那不是，男女有别吗？”
　　我没想到这辈子我还有机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也有些讷讷。
　　他忍不住笑出声，“想不到你还会说出这种话。”
　　这个，其实我也没想到。
　　“你是女人吗？这么讲究。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是不会把你当女人的。”
　　那我真是谢谢你把我当兄弟啊。
　　“你呢，大概就是之间的那种吧。”他随口那么一说。
　　？？？女人和兄弟之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