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画中的少女（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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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茵第一次见他时，宁驰就在看着窗外的阳光；
后来，宁驰终于肯愿意踏出房间，接受温煦阳光的照射。
有一回马茵和宁驰在外面晒太阳，正巧云燕路过，看到马茵，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宁驰笑看了看云燕，从旁边摘下一朵花，小心翼翼地送给她。
云燕有些开心有些得意地接了，她凑到脸颊旁去看，表明接受这花的郑重。然而里面却飞出一只蜜蜂来，狠狠在她额头上蛰了个包。
云燕双眼含泪地走后，宁驰愉悦地转头去看马茵，但她面上却并不如他想得那般开心。
“你怎么不笑？”
马茵摇摇头，没说什么。
有一天，马茵听说，云燕家给她相看了一个男人，她要嫁人了。和这个消息同时的，是她去宁驰家里，宁驰罕见地又露出那份阴沉。
宁驰看向她，终于道：“我要走了。”
马茵觉得太突然了。
但那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多少交流。走之前，宁驰有些郑重地道：“过两年，我会再来看你的。”
马茵有些失落，但她心里没有多少悲伤。她低着头道：“我没什么好看的。”
“放心吧。”别不相信我。
他走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亲昵，再也没有后来。
马茵回家以后，马威也很失落。宁驰走了，他们家的生计就又紧缩了。这大半年马茵去宁驰家里，一周有三天两天地都会带回鸡蛋啊、面粉什么的。
云村很小，但人事变迁只不过在短短几年。
一向自傲的云燕，没有和她心中喜欢的蓝诺结婚，嫁给了她爸妈相看的一个老实汉子。而蓝诺，只不过是因为云燕喜欢跟着她，就让她跟了，其实他一直没有喜欢过云燕。但过了不到半年，他也随家人去了城里住，好像就不会再回来了。
但食物越发紧缺。
食物紧缺，雪上加霜的是，马威病了。
马威病得很严重，“病来如山倒”，真是那般。平日里瞧着一个精神康健的大男人，一下子病倒，迅速衰败下去。
他们看不起城里的医院，小诊所的赤脚大夫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人们都说他游手好闲惯了，这是老天爷罚的“懒病”。
马茵偶尔会偷偷地抹眼泪，但不敢让谁瞧见，对着她爹，就尽量装作无事般。
这年除夕夜，外面下了大雪，寒风呼啸，屋子里并不暖和，马威躺在炕头上苟延残喘，低低咳嗽。但他忽然仿佛有了些精神，有了些力气，眼中有了些光彩。
他叫着：“茵……茵……”
马茵连忙端着碗汤过来。“爹，你要起来吗？我给你做了碗汤，你赶紧喝点吧。”
那汤里也不知道是些啥，黑乎乎的，稀不拉几的全是汤。
“我觉得我好了点。”马威看着外面的大雪。“大雪兆丰年，爹教过你没有？”
“教过教过。”
“我姑娘是识文断字的。”马威有些骄傲。他脸色又一下子凄苦起来，这种凄迷的神色，自马威病后马茵见到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她看到这样的脸色，心都一绞。
马威道：“闺女，咱这个家，拖累了你。你都这么大了，以后没人嫁可怎么办好……”
马茵眼中噙泪。“爹，我跟你一块就行。”
马威没做声，又静静躺回去了。“我睡一会儿。”
马茵背过身去擦擦泪。“嗯。”
后来啊，马威再也没起来。
虽他生前那样，村子里有些好心人也帮忙照料了后事。只可怜马茵十五六岁，就孤身一人，无人照看了。
云燕家有个哥哥，是个傻儿子。他是真傻，脑子天生缺点什么，快三十了，还没个媳妇。有天村里的王姑和云家媳妇来找马茵，说要照顾她，想娶她回家做儿媳妇。
马茵没答应。
因了这事，村里人反而不知为何渐渐疏远了她。她越发孤独，且穷窘交加。
马茵渐渐从人们的目光中淡出，只是偶尔有人能看见她一回。她家那破房子越发衰败，她也越来越“神经质”，有人说路过她家能听见她在家唱歌，有些疯疯癫癫的。
人们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报以冷嘲。在嘴角边事不关己地，挂起一个冷淡的笑。
最后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是秋收那天，她被发现死在了地里。就压在金黄的麦穗上，脸朝下卧倒在地，整个人呈大字型，仿佛在拥抱大地。
……有一种传言……马茵曾不止一次被流氓汉“欺负”。
二十年以后，改革开放了。听说从北京来了几辆豪车，是要回来处理什么土地问题。云燕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这一天正在家里做家务，听见门口有汽车声，接着就进来几个人，中间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气质变化很大，从前的乖戾通通被收敛，如今一点声色都不露。但云燕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当年害她被蜜蜂蛰了一个大包的人。一想到当年自己还悄悄春心萌动，就禁不住一阵羞愧。
“马……茵不在这了吗？”宁驰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生涩，甚至差点没念出来。
云燕眼神一暗。他还不知道呢。
她把人请进家里，端了碗茶水。“你走后没过几年，她就死了，死在地里。”
宁驰脸皮轻微一抖。
后来又说了一些话，宁驰就走了。后来他送来一幅画，人却再也没回来。
饭桌上的几人听完这个故事，心里都很唏嘘，一时沉默。
云招问：“那这画怎么会到您手上？”
云老头：“我老姐姐临死前给我的。”云燕就是他大姐。
众人了解了这个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副奇怪的画。烧了众人都于心不忍，不烧又有些麻烦，毕竟那画有些诡异。
他们想过要找送画的原主，可是这并不好实行。就在这个困局中，云爷爷家的座机电话响了。一阵五彩缤纷的乐声飘扬过后，老头：“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头一边看看他们几人，然后挂了电话，对他们几人道：“不用麻烦了，那个人回来要画了。”
……
来取画的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是宁驰的孙子或是什么。他衣着得体，从车里下来。彼时他们把那画带去了村口，那人也没打算进村。
“就是这幅画么？”那人打量着瞧了瞧。他爷爷快要死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这样一幅画，家里人都不知道这是哪来的一茬，但老头子非要找回这幅画来。还好，这幅画转手得不多，查着以往的线索找到了。
那个年轻人带着画走了，程潇潇叹道：“当时为什么又要把画送给别人啊。人心真是太复杂了。”
云招道：“那我们这就坐车去火车站吧。”
“啊，这么快啊。”其实程潇潇心里还惦记着那件僵尸的事。
席飒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抱臂站着一个人，正是那晚在旅馆楼下和陶灼霄谈话的。“那不是你朋友么？”
陶灼霄瞥了眼：“只是个差役罢了。”
那人居然听到了他这一声，气急败坏地走过来。“姓陶的，你说谁是差役！”
“刚才不是还装没看见我嘛。”
子颐碰上他智商就断线。“就问你说谁是差役！”
陶灼霄嘲笑他：“非洲水牛一般的脾气。”
程潇潇“哈哈哈”地没忍住笑起来。席飒觉得她真是缺点心眼。但程潇潇也知道自己笑得不合时宜，又憋了回去，主要是“非洲水牛”戳到她笑点了。
子颐经她这一笑，终于把失掉的智商又捡了回来，恢复了他原来的高冷。
“不知道你都和些什么人混在一起。”他低声说了一句。
程潇潇瞪目：“你怎么说话呢！”云招拉住她。
子颐冷哼。
陶灼霄眯眼：“无论什么人，不都是尘土捏成的。”
子颐可不会被他这话所骗，他清楚知道，陶芳夜说这话的意思肯定不是表面上那般。
要说过去，他听他太爷爷谈起以前的那个陶门主，倒还相信他为人清正。现在的陶芳夜，就是个妖魔。
子颐看着为陶芳夜所骗的程潇潇，看她似乎因为这话而锋芒锐视地回看自己，心里轻嗤。被人当杂役了，都不知道。对现在的陶芳夜来说，恐怕他只有利用之心。
但陶芳夜很明显已经不悦，子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他……应该是不能的。
他目光一收。“我还有正事。”
程潇潇依依不饶，目光讽刺：“您有什么正事啊，刚才在那站了大半天了。”
子颐也懒得和她置气。“我听说这附近有僵尸。”
云招目光一凛。“确实有，昨晚我们都看见了。”
子颐的目光怀疑。“你们都看见了？”
席飒道：“是，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子颐看看她。“我正是来调查的。”
陶灼霄解释了一句。“他是这里新上任的警察。”
“如果这里真有妖邪，我就要把他们的老窝揪出来，一网打尽。”他看了看这里的风水，“这里有一条河，从东南贯穿到西北角。西北角那里是河流的发源地。”
程潇潇不懂就问：“这又怎么了？”
子颐轻视，显然觉得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这是我独门奥术，岂能为外人道？”
程潇潇一脸通红，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席飒见她想问又带着脾气不问的样子，便替她问：“那你找到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我已经确定方位，但还不是很清晰，得亲自去看一看才能验证。今晚或者明晚，我就要去。”
“白天去不好吗？”
“白天‘看’得不如晚上清楚。”
程潇潇自告奋勇：“我跟你一块去。”
云招：……
“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你们走吧我自己留下。”
子颐：“我可不会带你。”
程潇潇红着脸大喊：“老娘还非要去见识一番了。”
席飒扶额。
最终，子颐也只是冷哼一声，走了。程潇潇委屈道：“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席飒心想，这人什么来头，竟能在那里站半天就大概知道僵尸老窝会在哪里。转而又想，这人认识陶灼霄，想必陶灼霄也不简单。不知道他隐瞒了什么。
云招看到程潇潇可怜兮兮的样子，犹豫着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留一晚吧。我明天可以请假。”他看向席陶二人。
席飒本来想到那僵尸，身子骨又不禁打颤。但陶灼霄说他无所谓，席飒盯着他看，眸光古怪，就一口答应：“好。”
程潇潇“呜呜呜”道：“你们真是太好了。我都感激涕零了。”
席飒：我好后悔怎么办？
她也很想“呜呜呜”。
就这样，大伙晚上在这蹲点。蹲点的原因是，他们这里没有一个【已知】不怕僵尸的。程潇潇就爱凑热闹，但她也没底啊。更何况他们也猜不出来僵尸的老窝在哪。所以她们觉得，等子颐来了以后跟着他走会比较放心。
因为等的时间有点长了。晚上明明吃了东西，到了九点了还是不见子颐的人影。云招正想说“要不我去给你们买点泡面吧”，就看到换了一身装束的子颐来了。
他穿的着实奇怪，一身青黑竖纹的亚麻长袍，衣服上有的地方还缝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碎片，也有小铜钱。整个人有三种色调，红黑青，他这样的打扮瞬间就给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本来神色愀然，结果一转头看到了他们，震惊：“你们居然在这里堵我？”
程潇潇：“嘿嘿嘿嘿……”
陶灼霄眉色清淡：“走吧。”
子颐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就无奈让他们跟着了。
他私底下找了机会，对陶灼霄：“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他们的主意。我不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你滥杀无辜，我也绝对会和你拼命。”
陶灼霄目光中红光一现，明确地被子颐捕捉到，他心里想着这果然是个妖魔。陶灼霄勾起唇：“如果有那一日，我会看在青山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的。”
子颐无声冷呵。
他们穷山绝路，走到了水源的中上游。这条水路穿过山底下的一个隧道，上游的水被在这里截断，经过这条隧道以后又流出去。
云招道：“我听爷爷说，这条水源的附近有一块平地，很久很久以前做过坟地。”
子颐领着他们走近了隧道，此时他们是站在隧道外面，在夜色里，这样幽静的山野中有了几分恐怖的色彩。席飒瞅了瞅陶灼霄的神色，他居然还算安宁。她此刻已经不怀疑这是装的了，因为装也装不出来，就比如她。
陶灼霄发现了她频频的打量，转眸对她一笑。
“怎么，怕吗？”
席飒又扭回头去。
“我们要进这个隧洞。”子颐说。
几个人于是纷纷打开强光手电筒，照射进去，黑不见底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画中的少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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