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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画中的少女(4) ...

  •   水门的地界,隐在闹市中。从闹市中有个入口,进了那条线便是水门。

      陶灼霄刚一进入,眼前的场景就变幻,成为一片山水鸟林的画中禅境。

      “何人擅闯我门!”

      眼前有一座气派的粉墙黛瓦的大宅,门口的小童白面丹唇,头发乌黑,扎在头顶,却不似道观打扮,而是比那些人更艳丽、更诡彩。小童的头顶扎着朱红的绳,如此配上那裹了面粉一样的脸、朱砂色的唇、乌黑油亮的发,比唱戏的还妖艳几分,然脸上的神色却肃穆庄重,对普通人毫不客气。

      其中一个小童朝陶灼霄叱问。此时陶灼霄的样貌,已经化为了一身青衫,只是他原本应该儒雅清秀的面貌,却有了褪不去的妖邪,尽管他似乎有几分刻意收敛。

      他仿佛只是一个前来拜访的先生,摇着折扇道:“我来找青山掌门,他应该还没死吧?”

      “大胆!不准污我大长老!”虽这样斥责了一声,又凛凛问起:“你是何人?”

      陶灼霄笑看他一眼,小童还没有察觉到凶意,就被他扇子一收、猛地敲在肩上。小童心神大震,只觉胸膛刺痛难忍,于是便拉开衣襟一看,上面有一把闪闪发亮的宝剑,斜插着,似乎真要一剑刺入他心里。待仔细一看,那剑仿佛真是活的,就要往他心里挪去。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陶灼霄目中红光一现,笑道:“带路。”小童便仿佛傀儡一般,呆愣着转身为他带路了。另外一个,又惊又怕,从另一条道跑去报信了。

      所以陶灼霄还没走到青山掌门的地方,对方就自己来了,把他截在了半道。

      那人早已经是苍老到头发都没有多少了,如同半个秃子,却还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若是不知道的遇上,或许会以为是什么仙人。

      青山掌门,现在早已经卸任了,是水银门的镇门之宝,是荣誉大长老。他本来已很少出关,方才却听到小童的描述,忽然想到了百年之前。

      青山大长老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辨认出他来,时隔多年,其实记忆早就模糊,更何况当年他们二门交际甚少,也是只有过几面之缘。他能认出来,一半有自己猜测的功劳。只是陶灼霄依然如初,而当初年轻的他,百年过去已经成了一百多岁的沧桑老人。

      “……陶芳夜。”

      陶灼霄不知是何底细地下了一礼。

      目光邪靡,姿态高傲。

      陶芳夜,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陶芳夜了。

      *

      云村半算与世隔绝,在前往云爷爷家的路途上,他们正经过一片麦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马上,太阳就要与最后的地平线失交,田野里渐渐起了风。云招看着麦田摇摆,摩擦起“沙沙”声。云招神色一愀:“不对,今天……是不是十三?”

      “今天不是十三号啊。”

      席飒看看手机。“是农历十三。”

      云招脸色忽然变得难看。“糟了,我记错日子了!今天晚上不能在外面走。”

      “怎么了?”

      此时太阳落了山,月亮越发皎洁,清辉打在远处的山脉上,在田野里落下阴影。他们现在这条路的中途,前面还有一段路,后面也有不少路,进退都来不及。云招拉起她们两个,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别出声。”

      麦田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大,而后渐渐不再纯粹,掺杂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云招显然很紧张,他的呼吸都下意识抑制住了。程潇潇从石头后面微微探出头去看,忽然看到远处的麦田里有一双绿幽幽的、冰冷的眼睛,那是属于一个稻草人一般的漆黑人影。程潇潇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就见它忽然大嘴一张,对着月光露出它最终的森白獠牙,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然后他就忽然在田间迅猛地跳起来——

      僵尸!是僵尸!

      三人都听得见在田野里的声音,心如擂鼓。而很快,风声加大,大风仿佛要刮走麦子,从深山里传至田野一阵喜乐。

      这喜乐由远及近,席飒的目光微微放出去,看到一队招摇、却破败的迎亲队,它那招摇,毋宁说是在风中破败地招摇着。他们跳着“走”近了,整个队伍的人都从他们面前经过,席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衣服上的花色、以及月光下那青白甚至有些腐烂变形的脸——仿佛有小孩玩橡皮泥故意揉坏了,丑陋而恶心。

      他们甚至还抬着一顶红轿子,在队伍的中间,但有风吹开轿帘,里面并没有坐着什么人。

      在队伍的最后,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停下了。他鼻头耸动,眼珠子蓦的转到石头这来。他忽然大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席飒扑来。那灰而长的指甲差点就蹭到席飒的时候,程潇潇一张符甩在他脸上,他就定住不动了。唯有眼珠子,显出他无比的活跃,一旦符纸失效,他就会立刻变本加厉地凶残扑来。

      符纸只有十分钟,前面的僵尸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他们都过去以后,三人没管这个小僵尸,先走为妙。

      主要是,手边也没有可以对付他的。

      他们从村子里退了出来,直到走进了红灯绿酒的市镇里,才真正从刚才的恐怖场景里脱离出来。一时都没有话,阴霾还萦绕在心头。席飒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马路中央的陶灼霄。他见席飒发现了他,好心情地对她招了招手,然后才慢悠悠走过来。

      “你们三个这是什么脸色?”

      他的声音把其他二人从思绪里惊醒。云招也没多做解释,几个人先找了一家旅馆,这时候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云招怪自己:“都怪我,太久没回来,连这个事都忘了。”

      席飒对陶灼霄解释:“我们在云村那里好像遇到了僵尸群。”

      “僵尸?”陶灼霄饶有兴趣地挑眉。

      程潇潇咬牙切齿:“对,就是僵尸!”

      席飒笑:“怎么这次你也怕了?”

      程潇潇噘着嘴:“谁都有自己的弱点。我不怎么怕鬼也不代表我不怕僵尸啊。”

      “不过刚才还好你那张符,不然我就被他咬到了。”

      程潇潇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承让承让。程大师非浪得虚名的。”

      云招脸上多少还有点阴霾,他半低着头,望着搁在桌子上交叠的双手说:“从我记事开始,我们村就有这么一个传言了:田野这边有僵尸,每到月中十三就会出来娶媳妇。所以我们这里其实有个风俗,就是十三这天太阳落山之后一定要待在家里,熄灯睡觉,千万不要出去看。我不是不信,但也不是很信,就这样随着习俗,从来也没在十三的晚上出去过。我听说以前有人喝醉了酒,睡死在麦地里,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肚子里的内脏都被剖出来了,就像被什么凶残的野兽蹂|躏过,更甚的是,一半的脑子没了,只剩下半个碎了头,另一半不知所踪。那头从头骨到脖子,血肉模糊……”

      云招看到席飒和程潇潇脸色都不太好,于是就停下了。唯有陶灼霄,没有被带入到这份微微压抑的气氛中,依然撑着下巴,略微歪着头听着。席飒看到他,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

      恐惧是会传染的,而胆壮的也会给人壮胆。

      程潇潇忽然一拍桌子,愤慨道:“你们政府没人管吗!就算是僵尸也能炸死!老百姓对付不了热武器总可以吧!”

      “倒也不是没管过,不过他们人来了,但没找到过那僵尸到底是从哪来的。有一次,就有那么一次,有一个有魄力的局长派了一群武装人员,在十三那天晚上蹲点。我在家那边都听到一阵阵枪响,据说牺牲了几个警察,但是他们说打死了好多个僵尸,又跑了一些。当夜他们把那些爆头打死的都烧了,第二天村民们去时据说都烧成灰了。可等到下个月,村民们谨慎仍旧没有出门——还好没出门——离得近的说又听到了那阵喜乐。”

      程潇潇惴惴不安:“我刚刚大体扫了几眼,得有四五十个僵尸。我肯定对付不了。而且我也没有对付僵尸的经验,心里没什么底。”

      云招安慰她:“这跟你没关系。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找我爷爷问清楚那幅画的。虽然今天亲眼见到了,我也吓得不轻,但我们刚才也没事,好吧,幸运地没事,但我们村在这里世代居住,只有不谨慎的人才会偶尔出意外,我们这一趟也没必要节外生枝。这不是你的责任,潇潇。”

      程潇潇口头上再没有说什么,但可能是出于长久的习惯,这种事碰上了却得不到解决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天就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都回去睡觉吧。我们明天早点去,争取下午就返程。”他和席飒都是有工作的人,自然要在周一之前赶回去。

      席飒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澡以后偶然从窗户中看到了在旅店门口的陶灼霄。站在他对面的还有另一个人,二十来岁,很年轻,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白色的体恤短袖,但也不妨碍此人的阳光帅气。只不过,这人现在和陶灼霄说话的时候,似乎并不怎么心情很好。他把手里的一个旅行背包递给陶灼霄,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感觉沉甸甸的。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那人就不耐烦地告辞了。

      陶灼霄却心情不错,而后一抬头,正对上了席飒的视线。这真是太尴尬了,席飒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的。

      随后他进了旅店,然而很快,席飒的房门被敲响。她打开门,陶灼霄并没有绅士风度:“刚才你在偷看我们?”

      这话就有失公允了。“并没有偷看好吧。”说的好像自己在进行什么秘密交易一样。

      他也没在意,就递给她几张整百的钱。“在这人世间哪里都需要用钱啊。”

      这话说得真奇怪。

      席飒一边心怀古怪,一边从中抽出两张——这是方才订房间时她给陶灼霄付的。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用手机。”又不带现金。

      “我现在想想,也是可以用的。”

      席飒没理这话。“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陶灼霄看看她,本来没必要和她说,不过却说了。“他只是我朋友的儿子。”他深沉道:“我那个老朋友,现在家里都通了网了。这时代,没什么是纯粹的了。”陶灼霄说完话,把剩下几张都塞给她,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再次经过那条路时,已经没了昨晚的阴沉感。清晨的阳光打破山野间的雾气,温和地照在路上,绿色的植物和小动物的叫声令人惬意。谁能想到,昨晚那可怕到令人战栗的一幕。

      就在经过那块大石头时,席飒还特意留神看了一眼——那小僵尸早就跑了。

      想起来又是一股寒意。

      他们终于抵达了云爷爷家。

      老头正在家中拿葫芦瓢舀水,家里并不大,正间的光线微微有点昏暗,或许是因为时间还太早的原因。

      老头看到他们几个人“来势汹汹”,那时的动作颇有些滑稽,一手还拿着半舀着水的葫芦瓢,瘦如骨但依然硬朗的身躯半弯着,一双眼睛又惊诧又嫌弃又乖张地瞪着他们,冲云招没客气地道:“你来干什么?”

      云招挠挠头:“爷爷,我前几天打电话跟你说了我要回来趟啊。”

      老头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哦,我忘了。”他又淡然地、若无其事道:“那你们进来吧。”

      老头有好一会儿没搭理他们,看起来是要做早饭。云招要去帮忙,就被不客气地骂走。“起开,我自己什么都能做,你添什么手!”

      程潇潇听了后,乐不可支地伏在低矮的小桌子上,悄声笑个不停。见云招悻悻回来,她对云招道:“你爷爷太有个性了!”

      云招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亲爷爷。

      十分钟以后,云爷爷端着碗饭过来了,问他们:“你们几个都吃不吃?”

      正好他们其实还没吃早饭,因为走得太早了,于是就一人盛了一碗。一边吃饭时,就谈起了那幅画的事。

      云爷爷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忆起了那幅画。他瞪着眼惊异地问云招:“那幅画怎么在你那?”

      云招又无辜:“当时我看你好像不喜欢,我跟你说,你就给我了啊。”

      老头吹胡子瞪眼。“瞎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的!”

      “爷爷,这个不重要!”

      老头哼了一声,口气略微有些萧索地说起六十年代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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