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16、第十六章

　　本该是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可惜这海底不分昼夜，没有春秋，纵使过了千年岁月，也不可知。
　　我正在房中修炼，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接着传来说话声：“牛…牛…牛姑娘，大…大…大王…请你去…去…殿上说话…话…”
　　不用想也知道门外是那个蟹将，于是平复心境，睁开双眼，过去打开门，对那蟹将说道：“别再喊我牛姑娘了！走吧。”
　　谁知那蟹将竟然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过来小声说道：“今…今…今…今日，大王…心…心情…不…不…不…好…好…”
　　“为什么？”
　　“因…因…为，今…今…今…今日…是大…大…大王…母…母…母…妃的…的…”还没等他说完，远处虾兵弓着身子跑过来，边跑边喊道：“牛姑娘！蟹将！快点！大王！等！”
　　心中叹了口气，面对这对虾兵蟹将也真是无语了。
　　“蟹将啊，敖广为什么让你来跟着我啊？”
　　“我…我…我…比他…他…他…他…聪…聪明…明…”
　　此时虾兵已经冲到我们面前，拉着蟹将的爪子就往回跑，险些把他的爪子拽断，一边跑一边喊：“牛姑娘！跟上！快点！急！”
　　如此看来，这虾兵确实比蟹将更加…让人无语，只好整理了一下仪容，跟了上去。

　　自从知道阿娘和苏伯因为我的事被罚后，我便日日夜夜刻苦修炼，想早日成仙，洗脱阿娘的罪名，既然阿风已经成亲了，可见我俩终是无缘，即是无缘，便也不可强求了。这海底极为静谧，许久也没有人来，就算偶尔有人来，也只是来找敖广借东西，借到后便会匆匆离去，不肯多停留一分一秒，硕大的龙宫算上我才四人，而那对虾兵蟹将，一个说话极为困难，一个说话很快却连不成句，两人还总是相互瞧不上，寻个由头便会打起来，总之想跟他们聊天是不可能的了，也难为敖广在这龙宫里生活了这么久。
　　这海底灵气浓郁，修炼效果极佳，再加上敖广的宫中有一处海底温泉，在那里泡上一段时间，便能净化灵海，让灵气变得更加纯正。总之，在这里修炼的这段时间，我感觉我的修为已经回到了入凡间之前，可能还更盛。
　　不知道敖广多少岁，只知道他修为深不可测，一定也是和海底的环境有关，他常常教导我修仙之法，为我指点迷津，相处了这么久，感觉他平日里没个正形，常拿我开玩笑，修炼时却又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但都和传闻中那样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睚眦必报不同，可见传闻多半是假的。

　　跟着他们二人来到龙宫大殿，便看到敖广一个人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一身金色祥云纹龙袍，头戴玉质冕旒，几串珍珠的珠帘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感觉庄严肃穆，不似平时那般随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敖广穿得最多的是宽松白袍，没见过他穿龙袍，我几乎已经忘记他是龙王了。
　　虾兵蟹将进入宫殿后，便屈身行礼，我也跟着他们，学着他们的样子。
　　“今日上朝，可有事奏？”敖广沉声道，今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在这空旷的大殿上回荡。
　　蟹将道：“东…东…东海…龙宫…宫…宫外…以…以…以南，一…一切…切…太…太…太平”
　　虾兵道：“宫外！北！太平！”
　　看了看他们，我也只好接着说道：“东海龙宫宫内，一切太平。”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随之而来的便是无限的安静，安静的连呼吸成都能听到，我隐约感觉到今日的他，和平时很是不同。突然，似乎是敖广低声轻笑了一声，低沉的，短暂的，却打破了刚刚的安静。
　　“即使如此，众位爱卿，退朝！”说完，敖广便站起身来，虾兵和蟹将仍旧弯着身子往后退，我也随着他们往后退，却看到虾兵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对我使着眼色。一旁的蟹将也在小声的提醒我：“你…你…你…”我看着他们二人，心里跟着干着急，到底要表达什么啊？
　　此时，敖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狐爱卿，随本王来。”
　　又偷偷看了一眼虾兵蟹将，他们俩此时都对我点着头，使着眼色却谁都不说话。心中一阵无奈，敖广是怎么忍受得了他们俩的！于是不再看他们，匆匆跑到敖广身后，跟着他走出宫殿。

　　这段时间我主要都在自己的房间和敖广的宫里，很少有机会在整个龙宫闲逛，今日看敖广神态确实有些严肃，又有些哀伤，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便到了龙宫花园。所谓花园，但是并没有花没有树，只有一些珊瑚、水草和奇石。
　　敖广直接走到一处桌椅前坐下，轻轻一挥，变出一套酒具和一坛酒。
　　这坛子好眼熟，正想仔细看看这个坛子，敖广便开口说道：“这是你三哥酿的酒。”
　　原来如此，难怪看着眼熟，但是三哥酿的酒怎么会在这里？
　　“二百多年前，你三哥为了给你三嫂换个彩云幻秀纱裙，便拿了许多酒。”说罢，他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三哥别的不行，酿酒还是不错的，这酒名为合欢笑，甘醇淡雅，回味悠长，并且后劲十足，喝完不会昏睡，只会醉酒而笑，快活似神仙。”说到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倒是忘了，本来就是神仙，还有什么不快活的呢。”他笑了一声，但笑声中却有些苦涩，他看了看还站在一边的我，柔声道：“今日我不想修炼，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可好？”
　　看着他的眼中竟有些雾气，心中困惑，相处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这样，到底是怎么了？乖乖坐下，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仰头而尽。这救纯而不烈，柔而不淡，确实是好酒，和这酒一比，三哥平日里酿的酒简直就是儿戏。想到这，便又倒了一杯，打算慢慢品尝。
　　敖广看着不远处的水草，又饮下一杯酒，然后说道：“在这海底，是不是很无趣？”
　　“没有啊，修炼之路道阻且长，本就是需要安静的环境才是有所成，加上敖广大人你时常指点，都让我受益匪浅，感谢敖广大人这段时间的悉心照顾与谆谆教导，我敬你一杯！”说罢，便敬了敖广一杯。
　　他却并没有喝，而是说道：“果然，如果不是为了修炼，你也不会喜欢在我这龙宫里呆着。”
　　“也不是啦…龙宫里也很有趣啊，虾兵蟹将他俩虽然经常让人有些无语，但是还是挺逗的…”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是一只龙，这个你应该知道，你可知道这天地之间共有几条龙？”
　　“苏伯好像说过，天地间一共有五条龙，东海，南海，北海的龙王，和天帝父子。”
　　“嗯，南海和北海的龙王，分别是天帝的大哥和三弟，也就是我的伯父和叔父。”
　　什…什么？南北龙王竟然是天帝的兄弟，这么说来…敖广竟然是…天帝的…儿子！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敖广似乎很满意，又喝下一杯酒，继续说道：“龙，本应该翱翔天地间，我们被困在这海底，虽然叫龙王，不过是另一种惩罚罢了。”
　　“你是天帝的儿子，他为什么要惩罚你？”
　　“这要从五万年前说起了，那时候天帝刚刚坐上帝位，便将与之争夺帝位的两兄弟贬到海底当龙王。那时候海底不似现在这般安静祥和，有很多巨兽妖类，两位叔伯初到海底很不习惯，日日夜夜与巨兽妖类作战，苦不堪言。我母族是人鱼族，乃是鲛族后裔，见叔伯如此辛苦，便帮他们战斗，斩妖类，灭巨兽，统一海底。可是…父王把叔伯二人贬到海底，本是想杀他们，不想承担残害手足的骂名，所以让他们到海底自生自灭。看到他们被我母族帮助，便记恨在心。”
　　“我母亲是人鱼族公主，和天帝已经成婚多年，天帝登基时就被封为天妃，我从小长在天庭，根本不知道海底的事。没过几年，四海安康，天下太平，两位叔伯在相约东海喝酒，酒后失态，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天帝一直在监视他们俩，所以也就听到了。当时他很生气，但是他没有直接惩罚两位叔伯，而是拿我母族开刀，灭了我母族…整族…”
　　“什么！那你母亲？”
　　“我母亲知道了之后，伤痛不已，当场吐血昏迷，醒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从诛仙台跳了下去，元魂具散…”
　　“敖广…”见他这般，不知为何，我心里也跟着很难过，想说点安慰他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后来天帝爱上了别的女人，有了新的儿子，怕我会因为母妃的事记恨他，便也把我贬了下来，如今，已经五万年了…这海底真是静谧的可怕，我拼命的收集财宝，建造奢华的龙宫，可是孤独却怎么都散不去。”
　　“为什么不多招些人陪着你呢？”
　　“开始时，除了那对傻乎乎的虾兵蟹将，聪明的神仙都不愿意接触我，毕竟他们怕接触我也会被罚，时间长了，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可是我好像也习惯了孤独。”
　　我正准备安慰他，他却突然回到了刚刚的话题：“小狐狸，如果这龙宫中，没有虾兵蟹将，只有我一人，如果我不能教你修炼，你可还愿意在这里？”
　　此时许是喝了太多，又许是酒劲上来，此时的敖广面色潮红，眼神炙热地盯着我。
　　扑通…扑通…扑通…
　　平时敖广总是面色苍白，有些冷清，加上不是很严肃就是没正形，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感觉距离很远。此时…却觉得他离我很近，让我…有些不习惯，所以心跳都不自觉地加速了。
　　“你…是不是有点喝多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小狐狸，你自小家庭幸福美满，你爹你娘三个哥哥嫂嫂都宠爱你，你从来不缺爱，你爹娘相爱，你的哥嫂也相亲相爱。而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孤寂地渡过。”
　　他还想倒酒，可桌上的坛子已经空了，手一挥，收走了一片狼藉，踉跄着站起，走到我面前。我见他身形不稳，便紧跟着站起来，打算扶他一把，他却突然拉住我的手，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那天…我看了你做的梦，我好羡慕那个秦风啊…”说完，就感到一沉，他晕了过去。
　　我抱着他，却有些心乱如麻…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的故事，没想到，他的身世竟然是这样。

　　如果…你不能教我修炼…我还愿意留在这龙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