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九组》禾如青

12、深夜魅影（五）

　　门被徐徐打开，门后景象依次呈现，乔南津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恨不得捂住脸从指缝里看。

　　终于门被全部推开，乔南津飞快地瞄了一眼，吐了口气，刚要自我安慰什么都没有，霎时又定住了。

　　眼前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而一侧的玻璃幕墙上，正靠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镜子细条的侧面。

　　镜子正面正对着那条贯穿南北走廊，而另一头，被方经理砸开的破洞只修补到一半，夜风从大洞中涌进来，在走廊上推挤呼啸。

　　这场景着实让人发毛，乔南津有点抗拒走过去，但前面三人都毫不犹豫地过去了，他也只能跟在后面，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地防备着任何动静。

　　众人围在镜子前，这银镜足有3米多宽，斜放的水银镜面上映出了四道人影，在黑暗中，拉长变形的身影显得像是鬼影重重。

　　章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镜子？还这么大，搬上来可不容易，得从楼梯走才行，这是故意弄的？”

　　“不清楚。”沈檀沉思片刻后道：“不过我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方经理自杀的那天，这里也放着一面镜子。”

　　杜青山摸了摸镜面，平滑无痕，还有层薄如蝉翼的保护膜没有撕掉，是面新镜子：“组长，你怎么知道？”

　　这处是监控死角，在之前的录像里根本看不到，不过谁也没有在意，都去关注方经理死前的异常表现了。

　　“她在砸玻璃幕墙时，玻璃在颤抖中闪了下光。我还以为是折射得外面的灯光。”沈檀缓缓道：“现在看来，是反射的对面镜子。这镜子肯定不止一次放在这里了。城淼接连出事就是因为这个。这条走廊是特意开的一条生路。连接着八卦上的天门位和贪狼位，起着贯通阴阳，配卦分房的作用，这样才能疏通精气淤积，让阴阳之气在楼内自由流转，现在这里放了面镜子，镜子抵阳背阴，破坏了平衡，特别是天门位进来的阳气，也就是......”

　　正说着天门位，沈檀下意识地看向破洞，接着话音戛然而止。

　　猛地，乔南津背后发凉，猛地一僵，一股不同于冷风的凉气，从背后的破洞灌进来，阴森森地扑向众人。

　　乔南津对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他瞳孔骤缩，呼吸急促，要不是周围还有人，他可能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了。

　　他正对着光滑的镜子，眼前的镜子映射着一副恐怖的场景，在他肩膀一侧的位置，对面的破洞中，好像有一团团黑雾在聚集涌入。

　　乔南津正举手无措间，忽地手腕一热，被什么东西握住了。

　　乔南津一个哆嗦，差点就要甩手挣脱，下一刻他就被人牢牢抓住，有力的手指扣在他微凸的腕骨处，勒得他有点发疼。

　　很快，乔南津就意识到那是某个人的手，正要回头看是谁，却被人沉声制止:“不要回头。”

　　“不要去看镜面，放轻呼吸，跟我走。”

　　身后沈檀温润微热的手牵住了乔南津，带着他往后方的办公室门口退去:

　　“它上来了。”

　　沈檀没指明什么上来了。但乔南津心里很清楚，它是什么。

　　和普通人一样的是，乔南津怕鬼，和普通不一样的是，乔南津撞过鬼。

　　那是他十岁的事了，他被一个恶鬼上了身，这个恶鬼被他爸即将逼出身体时，忽然操纵着他的身子跳了河，意图同归于尽。

　　跳河后没几秒，他就恢复了意识和感觉，所以他永远记得，在激流里无助地挣扎时，那种水涌进鼻腔，呛进气管，漫过肺泡的酸痛感。

　　似乎每个细胞都在嘶叫着要呼吸，但他却只能张嘴无声地尖叫，然后抽搐，试图抓住任何能救命的东西。

　　窒息和呛水的疼痛像把刀子搅动着他的神经，他几乎是痛晕过去的。

　　“南津，别愣着。”

　　章驰小声提醒着，”也别害怕，沉住气，千万不要叫。”

　　乔南津深呼吸一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们四人已经退回到营销部的办公室内，沈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其他三人把他护在后方，所有人都面向门口走廊的位置。

　　那股子阴冷的感觉已经消退很多，但依旧都没有散去。

　　乔南津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冷静，放在以前，别说知道有鬼了，就是看到黑影他都能原地一蹦三尺高。

　　可能是因为周围有人，而且还是精于此道的专业人士，还有一个光看着就格外让人安心的沈檀，所以乔南津除了腿有点抖，居然能够有理智去思考：

　　为什么前面三人都一致地半躬着腰看着地。

　　章驰回头看他还呆站着，飞快地冲他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也蹲下。

　　乔南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样学样，屈起膝盖，弯下腰，观察着地面，好像地上有钱等待着他们去捡一样。

　　既然加入了特调局，遇见这种情况是早晚的事。乔南津一边屏息盯着地上的一块纸屑，一边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习惯就好了，再说除了专业道士就是江湖方士，他们现在都很镇定，肯定是有解决办法的！

　　四人保持了相当默契的安静，办公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就在乔南津努力把呼吸放得悠长又无声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

　　哒......哒......哒.........

　　本应是相当清脆的磕地声，从走廊方向传过来，却又过分的飘渺，显得像幻听一样。

　　　哒......

　　声音停了一下，乔南津的喉结跟着上下一动，他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

　　　哒哒......哒哒...

　　声音重新响起，变得稍快了一些，而且一下比一下响——那声音朝办公室过来了。

　　最前方的沈檀轻不可闻地啧了一声，回头问杜青山道：“是厌，带东西了吗？”

　　杜青山的声音又轻又急，还有点懊恼：“没有啊组长，这谁能想到。要不直接用咒吧。”

　　“刚亡非怖。”章驰低声道：“尽量送走吧。”

　　昏黑寂静中，乔南津听着那声音似乎越过了办公室的门，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只有几米之遥。

　　　哒哒......哒哒......哒哒

　　“用紫气咒，下血。”沈檀对杜青山道：“需要多久。”

　　“两分钟吧。不过得在背面施。”

　　“那好。”沈檀悄无声息地退到乔南津旁边，抓住他的胳膊：“散开。”

　　杜青山和章驰立刻维持着弓腰驼背的姿势退开，乔南津一见，正要跟着杜青山往旁边走，却被沈檀扯住：“你跟着我。”

　　那感情好，乔南津跟着沈檀也更有安全感，于是重重的点了个头，正要抬头说好，却听对方说道：“头不要抬起来。”

　　乔南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众人分散队形后，那声音突然又加快了，而且是直冲沈檀和乔南津而来。

　　沈檀带着乔南津退了两步，乔南津感觉周边空气越发冰凉，在走廊上那种寒意入骨的冷意又重新回归，而且更加阴森。

　　乔南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冻得，浑身止不住地开始打冷颤，不由地靠近沈檀，试图汲取一点温暖。

　　沈檀正注意着杜青山那边的动作，忽然腰上一痒，有什么东西攀附了上来，他冷冷地垂眸望去，准备伸手掰断，就看到了乔南津左手停在他的侧腰，正蠢蠢欲动地往他后背探，看样子要试图环抱住他。

　　沈檀：“......”

　　沈檀不露声色地离乔南津远了些。

　　哒哒哒......哒哒哒......

　　脆响声几乎就在他们跟前了，乔南津觉得自己有点冻得受不了了，正纳闷三人怎么还不动手时，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这声音是什么。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下一秒他脑海中又浮现出方经理临死前的视频录像，现实中的这个声音正好合上记忆中的视频，方经理拖着椅子走向死亡时，当时空旷而黑暗的办公室内，一定也只有这个响声：

　　哒......哒......哒......

　　只有不到一米了。

　　乔南津低着头闭上了眼，生怕在视野里出现血肉模糊的穿着高跟鞋的双腿。

　　不对，不对！

　　一阖上眼，乔南津心中一凛，那声音如此之近，又更为清晰，似乎近在眼前，他霎时反应过来，办公室内的地板是瓷砖，但那声音明明是鞋跟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而办公室内用木板装饰的，只有......

　　脖后颈传来细微痒意，那痒意轻如鸿毛，乔南津却像被针扎了一样，伸手就要去挠，可手还未抬起，头上就被人猝然往下一掼，乔南津反应不及，几乎是跌坐在地上。

　　“别摸。”

　　沈檀宽大的手掌还按在乔南津的头顶，他几乎是用气音凑在乔南津的耳边说话：“再坚持一下。”

　　乔南津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头顶上的哒哒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没有移动。

　　对，头顶。

　　只有办公室的吊顶是三合板材质的。

　　那东西，在天花板上倒着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