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爱这个世界啊》南偏北180度

8、发现

　　两个打车到了喻之言的楼下，刚下车，喻之言的脚步就停住了，感觉他很犹豫，犹豫要不要上去，要不要回自己的家。
　　水云涧似是读心般感受到了喻之言此时的心情，他带着疑问看向喻之言，然后视线停滞在喻之言受伤、却伪装的很好的手臂上。
　　即使水云涧发觉什么，他依旧不说话，只是安静陪着。
　　站了一会儿，喻之言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上去吧，我家到了。”
　　“嗯。”
　　俩人到了楼上，可即使如此，在开门的时候，喻之言的动作还是犹豫的，水云涧看得出来。
　　门锁被打开，喻之言按着门把，侧头哑声说了句：“我家...有点乱...”
　　水云涧笑眯眯的说道：“没事的，怎样都好，我不嫌弃。”
　　然后喻之言打开家门，请水云涧进去。
　　一进到屋子，水云涧就感受到两个字：冷清。
　　其实该有的家具电器都有，房子也不是很大，但是，怎么说呢，没有人气儿。
　　水云涧环顾一圈，其实没有喻之言口中所说的乱，恰恰相反，屋内陈设规整，毫无半点“乱”之说。
　　换完鞋，喻之言看了水云涧一眼，视线转向自己卧室方向，说，“我卧室里还有卫生间里很...乱...其他的...应该没受什么影响...”
　　影响？水云涧琢磨着喻之言的用词，心里不知为什么一颤。
　　喻之言直走向洗手间，边走边说，“我家只有一双拖鞋，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所以你先强求一下，回来我去买。”
　　“不用不用的，我去就好，让喻哥收留已经很麻烦了...”
　　喻之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没有之前的淡漠和冷冽，有了一丝烟火气，“你有钱？”
　　我靠，我怎么忘了这茬了，真是搬起石头差点砸自己的脚...
　　水云涧挠挠头，跟着喻之言走，“对...对哦...我给忘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喻之言一眼。
　　可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水云涧在这一眼里好像看到喻之言嘴角的微笑了。
　　喻之言也看了水云涧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和这个大男孩在一起，有一瞬间他会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痛苦了。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就在下一秒，当他回过头走到卫生间门口，看到里面一片的狼藉时，顿时，所有的情绪和起伏全部被痛苦掩盖。
　　因为水云涧也跟着喻之言走过来，所以就在喻之言盯着卫生间地板还有墙面愣神时，他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境。
　　一地破碎的玻璃残片，散落各处的瓶瓶罐罐，躺在地上已经变形的储物架，还有墙面上，悬挂着的残破镜子，有的上面甚至带着...血色...
　　这一幕让水云涧刚才莫名颤动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手臂是...这么伤的吗...
　　水云涧看向喻之言，发觉喻之言不正常的沉默和痛苦的脸色，他才反应过来，凭着身体里最后一丝理智努力打岔，“啊...那个...喻哥，你这是考验我打扫房间能力的试题吗？你放心，我绝对给你收拾好，让你没有轰我出去的理由。”
　　说着，水云涧就站在喻之言面前，阻断了他看向卫生间地板的视线，然后笑嘻嘻的揽着喻之言没受伤的手臂打哈哈，“哥~说真的，我饿了，可我不会做饭，你给我做好不好？”
　　喻之言的视线被阻挡，同时痛苦的思绪也被打断。他抬眼看向眼前人的脸庞，当看到那张带着好看的微笑的脸时，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恍惚。
　　水云涧趁着喻之言没有反对，把他半推到了旁边的厨房里，然后先一步说：“哥不是觉得自己家里乱吗，巧了，我就是个打扫小能手，正好给你露一手，抵消你收留我的忙啦~”
　　然后水云涧笑着转身出了厨房，离开时，甚至还顺带着拉上了厨房的门。
　　就在门合上的下一秒，水云涧脸上好看的笑容瞬间消失，扶着门把的手也瞬间垂落，甚至有些脱力和颤抖。他虽然装的好，说的话漂亮，但是其实他自己清楚，在看到卫生间那一幕后，他是惊讶的，害怕的，不安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喻之言还能不能正常生活。
　　但他又很庆幸，庆幸自家母上大人让自己来医院拿体检报告，庆幸自己无意间听到了喻之言和徐医生的对话，庆幸自己追了出去追上了喻之言，然后粘着他回了家...不然喻之言自己要怎么面对这样的残局呢...水云涧不敢想，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徐大夫说喻之言情况很糟糕的含义了...
　　即使水云涧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只看这个场面他都心惊胆战，他挪步回卫生间，看着满地的疮痍，他难得的皱了眉头，倒不是嫌弃，只是心里五味杂陈。但他又不敢耽误时间，怕喻之言反应过来后又回到这里，所以他赶忙收拾，在他对喻之言家里物品放置情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开始收拾。
　　而让他意外的是，这期间喻之言始终没有从厨房出来过。水云涧突然反应过来厨房刀多，尖利物品多，他会不会在厨房又做什么傻事...于是刚离开没几分钟，水云涧就扔下手头收拾一半的东西，又猛地冲到厨房去。只是，幸好，一切没他想的那么糟，喻之言在乖乖的和着调料，甚至在水云涧猛地打开门的瞬间，他都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怎，怎么了？”
　　这一问，倒让水云涧不知如何是好，“啊...没...没什么...想看喻哥做什么好吃的...”
　　“哦，最近...家里都没怎么开过火...我也没买什么食材，现在快晚上了，再去买回来太耽误时间，你先将就一顿，下顿给你做好吃的。”
　　水云涧听着这话，心里酸酸的，能说出这么温柔温暖的话的人怎么会...
　　可他终究还是压下了情绪，扬唇一笑，“都好，喻哥做啥我都吃。”
　　“嗯...那个...你...收拾的时候小心...”
　　“啊？哦...没事~”水云涧不敢多说什么，点点头回去了。
　　水云涧收拾的很快，其实场面看起来吓人，但其实收拾起来挺简单的，一扫一擦的工夫就解决了。或者说，对于水云涧来说，收拾这些很容易，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要是喻之言自己收拾，那么，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收拾完卫生间，水云涧也乖乖不去打扰喻之言做菜，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厨房杀手”，只要一进厨房干活，准倒霉，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厨房倒霉，所幸他就不去捣乱，安静的坐在客厅里四处张望。
　　家里简洁的装饰，单调的陈设，衬托出了冷淡的氛围，就像喻之言这个人一样。
　　但有的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比如鞋柜上的一个可爱的套娃摆设、厨房拉门上的磨砂玫瑰、茶几下层各样的杂志、沙发背后挂着的扇形彩色壁画...
　　这些小细节其实在这个看起来孤寂到不行的屋子里一点都不显眼，就像一滴墨滴入大海一样，不会起任何波澜，但水云涧却注意到了这些。
　　水云涧的妈妈总对他说，从一个人的家庭装饰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理或者性格，尤其是细节部分，最能突出。他妈老说他家里淡蓝和浅橘的装饰色彩和他大大咧咧，天天跟个小太阳一样的性格十分契合。以前他听这句话不过只是一句简单的玩笑，现在，看着喻之言家里的各处，他开始仔细思考这句话，心里不断思索，这样的风格，又代表什么呢？
　　水云涧起身参观，走到拐角处，抬眼看到了轻掩着的卧室门，他站在门口良久，下意识眼神往厨房方向飘去，手在门框处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没耐住好奇心，轻轻推了一下门。
　　推开门，就能闻到檀木的清香，让人呼吸一冷，瞬间心都沉静下来了。
　　房间没有喻之言说的那么乱，也没有卫生间的场景那样暴力。凌乱的被子随意的在床上褶皱着，窗帘半掩着，还能看到晚间的霞光。床头灯微弱的灯光一直在亮着，映衬出房间淡黄色古老的陈旧感。
　　一圈儿看下来，水云涧可以确定这个房间的主人最近没怎么收拾这里，因为书桌上还有空空的咖啡杯，杯中残留的咖啡渍一看就知道已经很多天了。
　　水云涧并非什么心细如发之人，也没学过什么FBI侦查技巧，他只是想观察或者说想了解喻之言的生活。
　　但他也清楚这属于个人隐私，即使他是真的想帮助喻之言，如果再过多的探查，未免有失分寸，所以水云涧也只是环顾一圈就默默把门带上，想转身离开。
　　这期间他未踏入喻之言的房间半步，更没有四处翻查，只是站在门口浏览而已。
　　可就是他站的这个位置和角度，在他掩上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很轻易的就能一眼扫到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紧贴着墙边的一行药瓶。
　　看到药的时候，水云涧转身要离开的动作一滞。他低头看着大大小小的瓶上各种他不懂的语言和文字，不自觉的一皱眉，下一秒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就想搜一下。可当他拿出手机解开锁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住了。
　　这样对吗？他问自己。
　　这么做是不是跨越了朋友彼此认知了解的边缘了？
　　可...刚刚在医院里偷听到医生的话让他心有余悸，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回想那些话，他有些害怕，但到底是在怕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水云涧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对那一行药瓶拍了张照片，然后就收起了手机，转身回到客厅。
　　回到客厅，他听到厨房里锅与勺碰撞的声音，莫名有点想笑。在这种冷清的氛围里竟然听到烟火气，实在有些违和。
　　或许喻之言自己也发觉了这一点，在炒菜时他的感受尤其奇怪。
　　听着厨房外面来回的脚步声，他觉得很是陌生。上一次开火给别人做饭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在家里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是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吧...久到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刚进家门看到卫生间的情景时，自己还是有些不受控制，那种坠入黑暗的感觉触手可及，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自己被灰暗吞噬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身边拉了自己一把，将那种情绪打断，甚至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推入厨房给人做饭了。
　　这么想着，喻之言难得的觉得有些想笑。
　　水云涧不自在但是照顾自己情绪的伪装实在太明显，他甚至隔着厨房门都能听到时不时水云涧的脚步会停在厨房门口，很明显，是在偷听和试探了，但喻之言竟难得的没有戳穿，甚至配合的一直在老实做饭，没有出去。
　　说实话，此时，喻之言的心里依旧很阴郁，因为前几天平静生活里的那一通电话，因为痛苦的再次来袭，因为自己的不受控制...可就在刚刚，在把水云涧莫名其妙带回家里的时候，那种心累和阴霾似乎有所减轻，相应的，心里又有了不知名的情绪，那感觉...就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经过千年凛冬的寒冰上，开始感受到温暖而融化...
　　或许是水云涧不叫撒娇的撒娇，或许是他好看的微笑，让喻之言难得的期待，期待这个家伙会在他生活里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