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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
      规规矩矩地过了所有的礼仪,秦奚和苏卿终于被允许单独进入宗庙拜祭先祖。厚重的朱漆大门关闭,秦奚和苏卿规规矩矩地拜倒行礼,燃香虔诚祭拜。
      “父皇,大哥,我来给你看看我的妻子,大哥你应该认识的,苏卿,朗蓉前辈的女儿,现在我得叫朗蓉前辈母亲了。”秦奚柔声说道。“父皇,母妃很好,她现在活得如同很多年前那样恣意飞扬,疯起来我都拉不回来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大哥,龙纹帛我看到了,但如今天下安定,秦渊虽庸不昏,郢安一切运转如常,我不想此时搅乱朝局,所以原谅弟弟这次要不听话了。”
      苏卿握住了秦奚的手。
      “哥,你一直放不下的心腹大患西蛮,我灭的差不多了,但是被朝局掣肘,无法乘胜追击一举歼灭,也许这便是天命,是西蛮的幸运,也是你我兄弟二人的命。”秦奚叹道。“秦渊容不下我,我若在,他便永远寝食难安。如今天下安定,我选择归隐江湖,他便可收起所有猜忌权衡,将心思和格局全部用于朝堂之上,如此也好。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怨我……”
      秦奚就这样,像个和兄长聊天解惑的小孩子一样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算是倒尽了心底事,默默地专门给他皇兄磕了个头。
      苏卿见状,连忙一起行了礼,柔声说道:“兄长,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也请您在天之灵保佑他一生顺意,保佑我二人永不分离……”
      苏卿同秦奚离开大殿后,祁太妃自帷幔之后缓缓走了出来,平静地走到一块牌位边上,拿出巾帕仔仔细细地擦起来。
      “陛下,你看你儿子秦奚,怎么说我的?‘疯起来他都拉不回来’,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他?”祁太妃笑着笑着便落了泪。“也对,当年也就你制得住我,你不在了,我还恪守那些繁文缛节作甚?”
      “陛下,你说我遇见你,到底是福还是祸啊?若是没有遇见你,也许我还在江湖上快意恩仇,仗剑天涯呢。可是若没遇见你,我便永远不知道深爱是一种如何百转千回的滋味。你有很多女人,但我只有你,也许这看起来很不公平,凭我的性子早该掀了桌子砸了宫殿走人,但我留了下来,并且从不后悔。我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喜欢你,所以你走了,我对这金玉满堂的深宫大院,便再无留恋。”祁太妃将擦干净的牌位轻轻拥在怀里。“我不喜欢什么生同衾死同穴的说法,我只贪恋这一辈子的所有经过。陛下,月儿要走了,你的月儿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了。我记得,奚儿出生的时候,你开心的差点就大赦天下,被群臣死命拉着才恢复理智。你是极喜欢他的吧,请你护佑他还有卿儿,一世安康,顺遂喜乐……”

      离开宗庙,苏卿和秦奚轻车熟路地找到太后幽禁之所,厚重的铁锁被打开,院落中一片衰败景象,打开宫殿大门,丁豫身着华服坐于殿中,似乎正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来了。”丁豫开口。
      秦奚和苏卿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依着旧例尽了礼数。
      “事到如今,还愿意向我如此行礼的,也只有你们。”丁豫叹了一口气。“恍如隔世啊,苏卿,你说是不是?”
      “您当年犯错的时候就应当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苏卿道。
      “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教育我。”丁豫道。“我说的是,年初的时候还是我软禁你,如今却成了你来这里探望我。”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废话,今日辞别,不过是听说你想见我们一面,我们可怜你才抽时间过来。若你只是想说这些,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就此作别吧,珍重。”秦奚拉住苏卿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秦奚,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加之我对你皇兄不忠,你有理由杀我而后快,我没资格同你讨价还价。但今日,请你听我一言。”丁豫道。
      “最好快些说完。”秦奚道。
      “西蛮危机未解,渊儿的才能远远不足以管好整个郢安,他心胸太过狭隘,格局永远在平衡朝局和排除异己,如今亲政,再无人可管束他,恐怕日后他必然要因此吃亏。”丁豫道。“我无权请求你留下来,但我希望,日后若郢安有难,渊儿有难,你能伸手帮衬一二。”
      “他的郢安天下,关我秦奚何事?”秦奚淡淡道。
      “你心里也知道的,就算你放舟江湖,你也依旧放不下郢安。因为,这不仅是渊儿的郢安,也是你皇兄的郢安,更是你数十万同袍将士用命护着的郢安。”丁豫道。“你会救的,对么?”
      秦奚沉默,似乎不想再说一句话。
      丁豫转向苏卿,道:“苏少卿,我当年囚禁你,确实是希望从你这里知道遗诏还有证据的线索,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始终认为你我是同类人,飞扬恣意,从不认命,我想看一看,将你置于牢笼之中,彻底剪断你的翅膀,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此泯灭心性再无善良。”
      “合着你是嫉妒我?”苏卿笑道。
      “没错,我嫉妒你有这么多人爱着,有这么多人护着,甚至还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归宿,我嫉妒。”丁豫道。
      “知道为什么我的归宿和你的全然不同么?”苏卿反问。
      “为何?”
      “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人。”苏卿道。“你爱权势才会让你本来的心性面目全非,我不一样,我在苏府从未感受到权势带给我的快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所谓的强权。我们的格局本就不同,所以我根本不会同你走上同一条路。到底是你狭隘,你真的不愧是秦渊的母亲。”
      丁豫沉默了一会儿,旋即苦笑道:“有理。”
      “还有什么话么?”苏卿道。“我下午还要回苏府,请你快些。”
      “我知道安国进入西山玄清观是你们两个人安排下来的。让她避世苦修,磨磨心性,的确比再度出现在民众面前要好得多,至少能保的住命。”丁豫道。“多谢。”
      “不必,没了?”秦奚道。
      “嗯。”丁豫回应。“愿你们百年好合。”

      苏府门前,从西山大营抽调过来的守卫阵列,恭敬向从马车上下来的苏卿和秦奚行礼,苏卿如常回了一礼,倒又引起围观人群的一阵唏嘘。
      “怎么我做什么都有人说来说去。”苏卿忍不住小声抱怨。
      “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学学你夫君我。”秦奚笑道。
      “你怎么了?”
      “我若是在意别人把我当成谈资,早就被唾沫淹死了。好的坏的,无妨,照单全收,咱自己心里清醒清楚也就行了。”秦奚道。
      “这句在理。”苏卿点了点头。
      “姐姐。”苏彦从苏府大门跑出来,一溜烟一样跑到苏卿面前。“欢迎回家。”
      苏卿含住眼泪,摸了摸苏彦的头,道:“也欢迎,我的彦儿,回家。”
      “卿儿,回家了。”苏洛走出来,浅笑着说道。
      “是啊,欢迎回家,子衿。”沈清晚也走了出来,不小心绊在门槛上一个趔趄,身后的萧昙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干脆直接将她扣在怀里。
      “你们这是……”苏卿破涕为笑。“患难见真情?”
      “算是。”萧昙笑道。
      沈清晚默认,但依旧有些别扭地挣脱开萧昙的怀抱。
      “侯爷呢?”苏卿问道。
      “父亲在里边张罗酒菜,有几壶老酒是他多年私藏,他说要亲自开坛。”萧昙道。
      “嗯,到像是个老酒鬼的个性。”苏卿开玩笑道。
      向前走了几步,便到了苏府门前的那块高高的功臣牌坊前,苏卿细细抚摸那冰凉的墨玉牌坊,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那块翠色玉牌,在场的苏氏众人看见玉牌后,立即便跪了下来。
      “敬宗祖,忠郢安,苏氏家主苏卿,七年恪守职责,重建苏氏,然苏氏门人,不得片刻忘却苏氏所犯罪责,仍当行善富民,恪守本心。今苏卿使命已尽,卸去苏氏家主之职,将苏氏玉令交还苏晟嫡子苏洛,望苏洛谨记宗祖训诫,不负功勋之名。”苏卿朗声说道。“哥,快点儿过来拿玉令。”
      苏洛无奈地笑了笑,将玉令接了过去。
      苏卿终是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终于算是物归原主了,这些年累死我了,哥你就会给我找麻烦。”
      “这麻烦你解决的还不错。”苏洛道。
      “那是,也不看看你妹妹何许人也,我可是北辰宫第一位女官,会青史留名的。”苏卿道。“还有,苏府边贸繁盛,想来这七年里也是多亏了哥哥在他乡周旋。不过这本来就应当是你的产业,你自己帮衬着些倒也合情合理。就是小妹呢将来就没有俸禄了,你说哥,我也不能一直倚仗着秦奚,好歹我也得有点私藏,所以是不是给我点儿信物啥的,以后直接去苏府下属的钱庄支银子,万一哪天我跑路了,也……呜呜呜呜……”
      “见笑,诸位见笑哈。”秦奚捂住苏卿的嘴,低头面向苏卿。“你这些年周转下来的银子比我都多,我才是穷的那一个。”
      秦奚本就是轻轻捂着苏卿的嘴,苏卿没两下便挣扎开,迅速闪身跑到苏洛身后,抱怨道:“哥你看他,我还没过门的就欺负我,我不嫁了。”
      “真不嫁了?”苏洛笑道。
      “嗯。”苏卿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赶紧来人,把这个欺负我妹妹的登徒子给我乱棍打回王府去。”苏洛高声道。
      西山大营抽调来守卫苏府的将士们也跟着起哄,作势便要打过来,苏卿又挡在秦奚身前,对苏洛道:“哥,就算西山大营由你接管过去了,你也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还听不出来妹妹是在开玩笑么。”
      “听出来了,你听不出来哥哥也是在开玩笑吗?”苏洛笑道。“再说谁敢打这个老奸巨猾的晏平王啊,你哥哥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也就是你,下意识的就要去护着。”
      苏卿憨憨地笑了笑。
      “秦奚,我妹妹幼时顽劣,年少时遭逢变故,多年流离,她本性洒脱豁达,时有莽撞,还望你能包容她的所有,护佑她一生无忧。”苏洛道。
      “是啊奚哥哥,我姐姐这些年很苦,让她日后的路能走得顺心意些吧。”苏彦道。
      “二位放心,我倾慕卿儿已久,且历过生死,经过波折,她于我而言是稀世珍宝,哪里都是极好的。”秦奚道。
      “好啦,再这么说下去我又要哭了,好不容易上的妆,再哭花了。”苏卿笑道。
      “走吧,入府。”苏洛道。
      “要不要先去我以前住过的小院儿看看。”苏卿低声问秦奚。
      “正有此意。”秦奚回应道。
      从正门进入苏府,许久未有人气的凋敝破败已在这些日子被尽数休整妥善,按照过往的模样尽数复原。苏卿拉着秦奚脱离大队伍,一边走一边给秦奚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她在哪座亭子里胖揍过二叔家的混小子,爬过哪棵树结果险些摔断了胳膊,她母亲带着她在哪里练过功夫,又在哪里带她乘凉……
      苏卿如数家珍,秦奚听得认真,浅笑间,秦奚仿佛看见多年前的那个自逆境与威压中向阳而生的姑娘,面对着所有的血雨腥风依旧岿然不动的过自己上蹿下跳却又精彩纷呈的快意人生。
      苏卿轻车熟路地带秦奚来到她居住过的小院,一切陈设如旧,并且擦洗的一尘不染。
      苏卿停止谈笑,先是带着秦奚到正中的屋子之前,有些迟疑地打开尘封许久的往事阀门,静静地站定在屋子中央。
      “这里是母亲的居所?”秦奚柔声问道。
      “嗯,我娘的尸骨和我爹的十几日前已经运到城外苏家祖墓入葬,苏府人在新都的都过去了,你那个时候刚洗脱罪名,尚未脱离牢狱,迁坟的时辰又不能耽误,我便自行去了。”苏卿道。
      “出城的时候,绕道带我去祭拜一下吧。”秦奚道。
      “好。”苏卿点了点头。“走吧,带你去我那里。”
      苏卿牵起秦奚的手,离开朗蓉的居所,到旁边苏卿的屋子,甫一进入屋子便闻见满室的馥郁香气。
      “茉莉?这应该是阿彦的手笔。”苏卿看着屋中好几盆新搬来的盛开的茉莉花,浅笑道。“他有心了。”
      “你这屋子,陈设看似简单,但却典雅,全然不似你在外的豪气。”秦奚评价道。
      “好歹我也是相府的小姐,豪气也得有个度。”苏卿脱了鞋袜,抽掉繁琐的发冠,直接躺在自己那张雕花床上。“七年了,这张床还是我自己选的,攒了好久的月银自己买的。”
      “嗯,相府小姐当年也是拮据的很。”秦奚玩笑道。
      苏卿没理会秦奚,闭上了眼睛小憩。过了一会而,感觉到身旁的被褥塌陷,苏卿猛地睁开眼睛,方想起身,却被在她身侧躺下来的秦奚单手按住了。
      “光天化日啊。”苏卿道。
      “我若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过去?”秦奚笑道。“陪我躺一会儿,这些日子交接朝堂事务和西山大营军务本就身心俱疲,早上到现在一通繁文缛节下来,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苏卿想了想,终是规规矩矩地躺在了秦奚身侧。谁知秦奚直接伸手一捞,将苏卿直接扣在了怀里。
      “喂,你得寸进尺。”苏卿趴在秦奚怀里动弹不得。
      “你别乱动,我保证不会再得寸进尺一些。”秦奚闭着眼睛说道。
      苏卿深呼吸两下,终于认命。
      “明早真的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吗?”苏卿轻声问道。
      “嗯,给萧昙、沈清晚等人的信已经尽数交给暗卫了,明早便回送到他们手里,他们读到信的时候,大概我们已经拜完你爹娘,接完我母亲,放舟四海去了。”秦奚道。
      “沈清晚看到我写给她的信,一定会怨我不辞而别,然后一直想我的哈哈哈。”苏卿道。
      “今晚酒宴,同大家好好告别吧,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秦奚道。
      “我知道……”苏卿淡淡道。“但山水有相逢,若有机缘,终会重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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