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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大结局)
天佑十五年十月,晏平王秦奚同王妃苏卿秘密离开新都,自此音讯全无。同年十二月,太后丁豫薨,依其生前所愿,葬妃陵,未与先帝合葬。帝秦渊急功近利之心初显,大肆排除异己权衡朝局,并于全国大力推行所谓政令改革,然横征暴敛至民怨四起,北辰宫枢密使永安侯萧昙等人长跪承天殿前苦劝,帝方同意暂缓政令改革,与民休息。
天佑十九年,帝欲御驾亲征庆阳,望统一四境以建立不世功勋,然民怨再起,西山大营诸将领冒死劝谏未果,帝带领地方军征伐庆阳,铩羽而归,永安侯萧朗自西山别院奔袭至庆阳调停,方护住两国安稳。帝发罪己诏,然庙堂江湖皆怨声载道。
天佑二十四年春,西蛮王洛西引狼入室,自愿臣服漠北十国,献郢安地形图,劝说漠北十国攻打郢安。天佑二十四年三月,漠北十国正式出兵郢安,收长庆河畔十五城,陈兵长庆河,郢安边境守将扼守长庆河失败,漠北十国长驱直入,庆阳按兵不动,郢安半壁江山岌岌可危。漠北十国联军逼至叶城外二十里,西山大营开赴前线,战定不退护百姓安宁,然依附于秦渊之地方派系作壁上观,西山大营未得增援,损失惨重。幸而西山大营同漠北十国联军成对峙之势,漠北十国暂停战休整,派使者前往新都谈判,欲逼迫郢安割让半壁江山且永世臣服……
北辰宫静谧的小院如今灯火通明,官员来来回回,沈清晚带着萧昙的儿子过来给萧昙送晚饭的时候,正巧撞见前线军报如同雪片子一样往萧昙面前递,不由得莫名担心。
“阿昙,先放一放公务,先把饭吃了。还有你这些日子操劳过度,我熬了些补药过来,趁热喝。”沈清晚道。
萧昙自高高的卷宗后抬起头来,先是对沈清晚浅浅一笑,而后便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直接向自己扑了过来。
“哎呦,让爹看看,我们小萧念,有没有长胖啊。”萧昙捏了捏萧念的脸。
“没有,爹不回家,娘担忧你,我也担忧你,我们都吃不下去饭。”萧念道。“这几天娘监督念儿功课都三心二意。”
萧昙拉过沈清晚的手,萧念善解人意地将萧昙身边不远处的椅子推近,又爬到萧昙怀里。
“这几日前线军报太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苏洛大哥还有阿彦率领西山大营的确勇猛且成功将漠北十国的军队挡在叶城之外,但援军迟迟不到,西山大营损失惨重,再这么打下去,只怕……”萧昙摇了摇头,不愿意再说下去。
“这才不到三个月,秦奚和子衿当年打下来的江山便尽数又被吞了回去。”沈清晚叹道。“许是天命吧……”
“我也在寻破解之法,庆阳在上次陛下御驾亲征的战事中彻底寒了心,朗祺同我们虽然还是朋友,但书信往来里决口不谈这次的战事,我们也无法指摘。”萧昙道。“罢了,且先走一步看一步,你也不要担心我,实在不成,你和念儿就搬到北辰宫来,苏卿那屋子一直空着,念儿过去正合适,你便同我一起住在这儿,就是平日里嘈杂了些。”
“侯府中还有那么多事,离不开人,我这个主母临阵脱逃可不好。我日日都会带着念儿来看你,你也记得,若清闲些,便回家。”沈清晚道。
“我记得。”萧昙浅笑。
“若是他们两个在就好了。陛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惧怕秦奚,秦奚的威望这些年里只增不减,若他回来,当会一呼百应的吧。”沈清晚道。
“其实陛下不止怕秦奚,他也怕苏卿,苏卿向来是非分明,在国政面前从没给陛下留过颜面。”萧昙道。“只是他二人九年前留了几封信便一走了之音信全无,如今去哪里找呢。”
“我以前想过,苏卿身子骨并不如何康健,若要生养,大抵秦奚还是会来求我护她母子平安。但这么多年过去,念儿都七岁了,也不见他来寻。”沈清晚道。“也许是祁太妃出身江湖,人脉宽广,早便找好了医者吧。”
“你别多想,这些日子秦甫和阿蓁也在秘密联系当年的暗卫尽可能找他二人。这么一想起来还不能说音讯全无,你我、苏洛和嫂子、苏彦和弟妹、还有秦甫和阿蓁成亲的时候,秦奚和苏卿皆是人不到礼到,只是我们找不见他们罢了。”
“暗卫寻暗卫的顶头上司,怕是难。”沈清晚苦笑道。
“侯爷,成宣求见。”成宣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进来吧。”萧昙回应。
“参见侯爷、夫人、小侯爷。”成宣恭敬行礼。
“何事?”萧昙问道。
“庆阳出兵,绕过长庆河,抵住漠北十国联军退路了。”成宣道。“地方军队将领偏向陛下而消极行军者被秘密替换,已经在全力赶往叶城。”
“什么?”萧昙将萧念放下来,惊讶地站了起来。
“真的?”沈清晚亦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哪里来的消息?”
“方才有个孩子,站在北辰宫门前非要见我,我本来不想见,但他拿出了这个。”成宣将一根针呈到萧昙面前。“我便出了门去见他,那孩子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言谈举止全然不像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倒更像……国士……透着一股天然的贵气和侠气。”
萧昙和沈清晚拿起那根针的时候,沈清晚直接便喜极而泣,萧昙则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道:“那孩子呢?”
“说完便走了,拐进巷子便不见了。”成宣道。
“报,秘密军报。”一名北辰宫官员恭敬地将一份军报呈到萧昙面前。
“等等,这军报,除了你,还有何人经手过?何人看过?”萧昙问道。
“没有,按照您的吩咐,秘密军报都是直接从西山大营送到北辰宫您的住所,除我之外的北辰宫官员都没有见到过。”
“这封军报里的所有信息,全部压下来暂不上报,何时上报,有我评判,若走漏了风声,你知道后果。”萧昙严肃道。
“是。”
“下去吧。”
那官员又认真地行了一礼,退出院外。
萧昙打开军报,长舒了一口气。
“如何?”沈清晚急忙问道。
“庆阳出兵,由朗祺亲自领兵,绕过长庆河,扼守西蛮都城外漠北十国联军退守的必经之路。”萧昙道。“郢安各路地方援军易主,已尽全力赶往叶城支援西山大营。”
“果然,他们看不得郢安受难的。秦渊欠他们,但郢安不欠,他们回来了。”沈清晚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见这凤尾银针了。”
“娘,您说的,是卿姨和姨父吗?”萧念问道。
“是,是他们。”沈清晚道。
“他们要回来了?”萧念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我去学堂的时候,很多小朋友知道我爹娘同他们私交甚笃,都对我问东问西的。他二位是我们郢安的传奇。”
“没错,传奇归来,要让那些坏人认罪伏法了。”沈清晚道。
萧昙看着妻儿,浅浅笑了笑,旋即转向成宣,问道:“你说那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年纪,却像个国士?”
“不错。”成宣答道。
“这孩子,八成姓秦。”萧昙笑道。
“秦奚和苏卿的孩子……这得是多恐怖的存在啊……”沈清晚叹道。
漫漫长夜过去,第二日阳光正好,承天殿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漠北十国的使者竟是让郢安人恨之入骨的西蛮王洛西,且于大殿之上大放厥词,引群臣言辞混战,场面一度失控。
“够了!”王座之上的秦渊大吼一声,制止了洛西和群臣混乱的彼此争辩。“洛西,你究竟要提什么条件?”
“除了割让郢安半壁江山,永世臣服漠北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洛西淡淡说道。
“说。”秦渊道。
“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血统不纯的郢安帝王,退位让贤。”洛西冷笑道。
秦渊淡淡笑道:“你知道,我膝下无子。”
“没关系啊,那你就把郢安江山交给我,我替你保管如何?”洛西得寸进尺。
“洛西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郢安江山,岂容你这般儿戏?”齐相忍不住怒道。
“齐相,这秦渊膝下无子难道不是你女儿齐锦绣善妒又不争气么?你这个国丈没有太子加持,就是个空壳子罢了。唉,我说秦渊,当年你真的不如强行将苏卿留下来,那女人有勇有谋,是个有脑子的,断然不会让局势成为今日的这个局面。”洛西笑道。“秦渊,还是你没用,白白的让自己看中的女人为你的对头秦奚生儿育女,还把这两个国之股肱得罪得心灰意冷一走了之。如今你郢安有难,都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这两个人出山平定乱局。可见,的确是你失道寡助。”
“你究竟想说什么?”秦渊道。
“秦渊,你我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论年龄我是你兄长,这郢安江山我替你坐,名正言顺。”洛西道。
“放肆,陛下乃皇室正统,秦毓方为太后私通洛革所生,你莫要胡说。”太尉怒道。
“我是不是胡说,有人心知肚明。”洛西道。
秦渊叹了一口气,阻止了还想吵架的太尉,面对洛西道:“洛西,引狼入室终非良策,漠北十国于你而言还是群狼环伺。朕数日前便已应群臣之请,百姓之愿,于四境之内寻晏平王夫妇归朝,你的噩梦想必应在路上。”
“是啊秦渊,你听听,群臣之请,万民之愿,民心在秦奚那里。但是,当年是谁让他蒙冤下狱,又是谁逼得他远走高飞?秦奚虽铁血杀伐,但本性逍遥,你们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还是杳无音讯,只能说明人家根本不想管你们这个烂摊子。”洛西道。“而且我告诉你,若不是我漠北诸国寻了一年之久还未寻到任何秦奚和苏卿的踪迹,你以为我们敢直接发兵剑指郢安?我洛西没佩服过谁也没怕过谁,但秦奚在我眼里是个例外,我敬他更畏他。秦奚和他的西山大营是漠北人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你将西山大营发出去却不给补给和援军,我看你打光了秦奚留给你的这些积蓄,你还拿什么跟我较量。”
萧昙站在大殿之上,不住地摇头。
“你不如问一问,没了漠北十国,你拿什么同郢安较量。”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由远而近,自大殿外而飘入承天殿。
“谁?”洛西回身问道。
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七八岁男孩儿从容不迫地走上大殿,草草给秦渊行了个礼,站定在洛西身边。
那男孩儿眼神温润清澈却透着无声的坚定,面对洛西狠戾的审视丝毫不畏惧,周身逐渐散发出的华贵从容的气度反而将洛西嚣张的气焰压下三分,无端的给了旁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群臣队伍中议论纷纷。
“你看那孩子的眉眼,俊朗清澈且意气风发,周身气度带着内敛的华贵,像不像那两位?”一名老臣道。
“像,还真像。”
“莫不是殿下和苏少卿的孩子?”
“极有可能。”
……
萧昙听着这些议论纷纷,在众人望向他的眼神中,极力降低着存在感……
“你是……”洛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男孩儿的眉眼。
“如你所想。”那男孩儿淡淡道。“不过我说西蛮王,你们漠北十国派出来寻我一家人的探子忒不靠谱,我娘生气了,把他们全挂在新都外乱坟岗那片小树林里了,你自己差人去寻吧。”
“啥?”洛西满脑子问号。
“还有,用我爹的暗卫寻我爹,谁出的馊主意?我爹大发雷霆说暗卫这些年的饭都白吃了,我妹妹都被吓哭了。”男孩儿继续说道。
人群中出现了不少隐忍的笑声。
“你是?”秦渊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阶下的男孩儿。
“哦,回陛下的话。臣乃晏平王秦奚与王妃苏卿之子,秦晟。”男孩儿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再起,萧昙依旧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洛西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秦渊似是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你父王和母妃可还好?”
秦晟笑了笑,道:“回陛下的话,他们好着呢,就是最近被气到了,想拿某些蠢人撒撒气。”
秦渊笑了笑,道:“那他们怎么没来呢?”
“爹有他自己的事情需要完成,娘说见面不送礼是不对的,她给西蛮王准备礼物去了,应该就快到了。”秦晟道。
“礼物?”洛西从字里行间嗅出些许不安。“什么礼物。”
“当然是送你们阖家团圆,你要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了郢安,倒是要怪我郢安考虑不周了。”一道带着寒意却并不如何凛冽,反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女声伴随着压抑的呜咽声传了过来,一素衣女子带着身后被秦甫和阿蓁死死扣着的两只麻袋闲庭信步一般走上大殿。“洛西,别来无恙。”
“苏卿!”人群中再度爆发出数道喊声。
“我说各位,安静些,早上那些西蛮探子吵得我脑仁都要炸了,你们是打算直接把我送走么?”苏卿皱了皱眉。
“子衿。”秦渊扶着一旁的雕栏,深深望着眼前这个同九年前似乎别无二致的女子,依旧清澈而带着锋芒,似乎是同秦奚生活久了,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性潇洒。
“参见陛下。”苏卿以王妃之礼向秦渊行礼,倒让高台上的秦渊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
“娘,备好礼了?”秦晟问道。
“晟儿,难为你了,娘知道你不愿意同蠢人对话,面对这位洛西,实在是苦了你了。”苏卿笑道。
“呸,苏卿,别以为你们回来就真的能扭转局势,晚了,大势已去。”洛西喘着粗气怒道。
“哦,是吗?哎呦,那我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苏卿笑道。
“呵,回来送死,还用挑选时辰么?”洛西道。
“是啊,送死的确不用挑选时辰,就好比你们漠北十国出兵送死,从来都不挑选时辰的。”苏卿将手中的两块令牌在洛西面前晃了晃。“你说,这两块令牌,能代表多少将士?”
“你怎么拿到的?”洛西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你们所谓的漠北十国中的两国的首领,亲手交给我的。”苏卿笑道。“还有三国是四天前交涉成功的,令牌尚在我夫君秦奚手里,如此一算,你们漠北十国联军一半的兵力,可就要撤了。”
“呵,骗骗这些朝臣鼓舞一下士气还行,你骗不过我。我离开长庆河的时候,我们十国联军同仇敌忾,岂是你几句劝说便能打散的?”洛西道。
“天下熙熙壤皆为利来,自古联盟松散,何况你西蛮背后捅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真的以为漠北十国的人信得过你?你觉得这些你所谓的盟友,是更想要同郢安的官家来往并且与民间自由贸易,还是跟着你一起浴血奋战最后让你这个伪君子坐收渔利呢?”苏卿道。“洛西,我同你老子打交道的时候,你还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嫡长子,我往来边境谈判的时候,你还在想着怎样杀了你那个花天酒地的父亲取而代之呢。你西蛮能与漠北十国谈下来的筹码,我郢安一样能谈,你真以为漠北十国不怕我郢安多年基业么?被人当猴耍还不自知,我告诉你,漠北十国本就是松散的墙头草,这场战事本就同他们无关,你真以为他们会为了你嘴里喊着的大义和正道而把自己卷进去?你醒醒吧,洛西,此战,若郢安输了,他们下一个灭掉的目标就是你的碍眼的西蛮,若你西蛮输了,他们转手便会把你的头当做见面礼送到郢安来。他们比你清楚,郢安乃百足之虫,根本不可能被一口吃掉,况且联盟因利益纠葛经常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漠北十国势均力敌,谁也不想开这个头同十国中的任何一方交战,一旦混战哪方都没有好果子吃。我告诉你洛西,他们彼此防范,更在一同防着你,只有你蠢,还蠢而不自知。”
“你胡说八道。”洛西吼道。
“我胡说?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苏卿道。
“呵,你说的一切,都要建立在郢安能抵御得了漠北十国,并且庆阳愿意出手前后夹击的基础上,现在庆阳铁了心不想帮这个属于秦渊的郢安,你拿什么威胁漠北十国,又拿什么筹码与我们谈判。”洛西道。
“洛西,说你的探子没用,你还不信。”苏卿从容笑道。“北辰宫的军报,应该马上就到了吧。”
“咳咳,正想说呢,一直没插上话。”萧昙终于长舒一口气站了出来。“陛下,诸位,今晨接到军报,庆阳王世子朗祺亲率庆阳军,已抵达漠北十国联军之后,切断其后路,各地方军消极行军者,将领皆阵前处斩,新任将领已带领军队火速驰援叶城,同西山大营汇合。”
“好!”秦渊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大吼。
“不可能!”洛西的声音同秦渊的叫好声一同响起。“将领处斩已经算是军中哗变,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也许忘了,他是传奇,他叫秦奚,我二人在你有了启程前往新都的想法那一日开始,便正式布了这个局,他于背后运筹帷幄,我于台前平衡各方,军队中的将领不出三日便被架空了,你启程的那一日,庆阳便秘密出兵了,西山大营同庆阳形成合围之势,你们的长庆河此刻怕已是血流成河了。如今退出去的这漠北五国我郢安既往不咎,他们愿意臣服朝贡,我们便愿意开通边贸。剩下的五国和你西蛮,抱歉,很快便将不复存在。哦对了,秦奚和我说,他不接受投降,他更愿意看你们,全军覆没。”苏卿笑的温润和煦。
“你……”洛西咬牙。
“哦对,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准确来说,是安国公主报了这个仇。”苏卿挥了挥手,身后的秦甫和阿蓁迅速扯掉麻袋,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出现在众人视线。
“月离?洛承?”洛西怒吼着想奔上前去,却被一旁冲上来的皇城护卫死死扣住。
“王!”西蛮王后月离嘶吼道。
“爹,这个女人她打我,你快杀了她。”洛承狠狠道。
“哎呦我说小子,不带恶人先告状的啊,是谁趁着我夫君不在,半夜闯入我的营帐打算砍了我的脑袋呀?又是谁意图掳走我四岁的小女儿卖去花楼啊?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罢了,蠢得自己撞枪口,你和洛西真是不折不扣的父子俩啊。”苏卿笑了笑。“还有哦,若不是你自撞枪口,单凭安国公主给我的线索,我找到你们娘儿俩还需要费些时间,你这一撞,我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多谢啦,小子。”
“你放了他们,你要杀要剐,都冲我来。”洛西吼道。
“好一个虎毒不食子,不急,洛西。我会暂时让你们都活着。”苏卿道。“我要让你和你的妻儿看着,西蛮覆灭,你心里的万里江山皇图霸业,灰飞烟灭。”
洛西狠狠瞪着苏卿,说不出话来。
“陛下,天牢也该迎来新客人了吧……”苏卿转身对秦渊说道。
“下狱吧。”秦渊缓缓说道。
立刻有护卫将哭喊着骂着的西蛮王一家拖了下去,苏卿见状不愿多言,转身便想要带着秦晟走出大殿。
“子衿,留步。”秦渊道。
苏卿停下来,回身直直看着秦渊。
“龙纹帛一事,我已知晓,这皇位我的确坐的名不正言不顺,逢此乱局,我束手无策,还拖累不少郢安百姓死于非命。我自认有罪,如今皇叔和你归来,我便心安了,我会退位让贤,你……你通知皇叔吧。”秦渊改口道。
“陛下,此事往小了说,是你叔侄二人的家务事私事,往大了说是郢安家国天下事,苏卿是秦奚的妻子,但也曾经是你的谋臣,此事我不愿插手,你和他都需三思,谨慎为之。”苏卿道。“前方战事尚未平定,苏卿事务繁忙,告退。”
“保重……”
天佑二十五年春,帝秦渊病重,皇后配合其生父齐相谋反,把持朝政,被永安侯萧昙联合其父萧朗以祸乱朝局为由先斩后奏,北辰宫于全境抓捕齐相党羽,三族内男丁尽数发配边境充军。天佑二十五年四月,帝秦渊下罪己诏,承认先帝龙纹帛授秦奚为帝,其非先帝所出,实非正统,愿还位于秦奚,正本清源。天佑二十五年五月,帝崩,遵其遗命,不入皇陵。同月,晏平王秦奚以其兄其侄两份龙纹帛为证,于漠北战场仓促即位,第一道圣旨即立原北辰宫少卿、晏平王妃苏卿为后,立苏卿之子秦晟为太子,封苏卿之女秦蓉为永安公主,改年号“永安”。
永安元年春,帝秦奚退漠北联军,赦免无辜西蛮民众后夷平西蛮都城,处决西蛮王洛西及其妻儿,灭漠北五国,扩郢安版图,令漠北其余国家俯首称臣,愿岁岁朝贡永修世好。永安元年四月,帝秦奚携太子秦晟返回新都,永安侯萧昙率群臣于承天门相迎,太后祁月携永安公主秦蓉于宫门相迎,郢安新都百姓自发朝拜新帝,一时盛景繁华。皇后苏卿暂留守漠北同庆阳王世子朗祺共同处理后续军政。永安元年六月,皇后苏卿率西山大营众将士凯旋,帝秦奚将登基大典推迟至皇后回朝之日。永安元年六月十八,皇后苏卿抵达新都。
苏卿抵达新都郊外的时候,阿蓁正在车上一如既往地敲着小核桃。
“阿蓁,秦甫如今掌管禁卫,陛下的意思是过一两年正式将他调任兵部,你如今也是新都有名的尊贵妇人,听说想和你家子越攀娃娃亲的踏破了门槛儿。少年才子秦子越这么聪明,一定没少吃她母亲砸的核桃、”苏卿玩笑道。
“姑娘你又挖苦我。”阿蓁道。“不对,得叫娘娘了。不过啊娘娘,我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够好啊,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像个新都贵族啊。”
“你个小傻瓜,新都贵族有统一标准么?难道说摇着扇子笑不露齿的就是名媛了?敏嫔是贵族,你可喜欢她?”苏卿道。
“不喜欢,飞扬跋扈的。”阿蓁道。
“那不就结了,敏嫔出阁前,是有名的贵女,可是没人把她真的当做典范。我呢,是有名的罪臣之女,但我自己给我自己铺了一条路,去伪善而存真实,强自身而不惧流言蜚语,你看,还是我笑的最后了不是么?”苏卿笑道。“阿蓁,你不是为任何人活着,你是自己要活的快乐,你这颗心足够高贵,你便是新都贵族。心存卑劣的贵族们,终归会跌落神坛的。若还觉得格格不入,你便记住,不是你无法融入新都贵族这个所谓的圈子,而是这个圈子本就配不上坦荡磊落的你。”
“似懂非懂吧哈哈,娘娘,你能回来,真好。”阿蓁凑过去,抱住苏卿的胳膊,靠在了苏卿身上。
“多大了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苏卿笑道。
“多大了也是和你一起捱过苦日子的阿蓁。从来没有谁,像您对我这么好。”阿蓁道。“今天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我不能哭的,我得开心。”
苏卿轻轻拍了拍阿蓁的背,道:“是啊,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兜兜转转,过去是我拼了命想要逃离新都,幸而秦奚陪着我一起远离尘嚣放舟山水。如今,又是我二人自愿回到了这里。秦渊说正本清源,其实不是,过去的事情永远无法磨灭,这一切不过是尘埃落定后一个新的开始罢了……”
苏卿理了理在之前的驿站便换好的繁琐的凤袍,掀开车帘望着窗外,绿树成荫,花开四野,她曾一次又一次怀着冰冷但果决的心往来三国,见过风雪凄迷更看过繁花似锦,只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赶回新都的路上,如此自由的看着外间的风景。
转眼十数年,斗转星移,庆幸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小哥,当年我最后一次以兰台身份出使,回新都的时候,可也是你帮我赶的车?”苏卿突然问道。
驾车的男人笑道:“回娘娘的话,是我,这位阿蓁姑娘还帮我递过您拿出来的手炉呢。您当年还突然要去西山来着。”
“说起来,还是您把我送到西山,我又在那里重新认识陛下的。”苏卿道。“兜兜转转十数年,还是您把我送回这繁华中心,光明正大地以我自己的名字被世人所知,我得谢谢您。”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娘娘,这就快到承天门了,您也准备一下吧。”车夫朗笑道。
“好。”苏卿爽快回应。
承天门两侧,西山大营将士阵列,新帝秦奚身着黑底金绣龙袍站在最前面,等待着他的妻子平安归来。
苏卿的马车稳稳停在承天门外,车帘掀开,苏卿小心翼翼地护着头上的凤冠不刮到帘子,余光瞥见一柄折扇探了过来。
苏卿笑了笑,不禁想起十二岁那年苏府的哭喊声中他默默用折扇给予她的丝毫无身体接触的助力,也想起那年前往西山大营的路上,他在马车下递过来的扶她下车的那一柄并不如何起眼的折扇。
如今,沧海桑田变换,依旧是一柄递过来的折扇,重合在她人生新的起点。
“怎么我所有的人生节点,身边都是你啊。”苏卿忍不住笑道。
秦奚挑眉,道:“天意就是如此动人。”
苏卿方将手握在扇子上准备做一个借力,秦奚便猛地一拽手中折扇,让突然失去重心的苏卿直接跌在了他怀里。
人群中爆发出声量极高的起哄声,新任丞相萧昙在一旁不住地咳嗽。
“欢迎回家,我的皇后。”秦奚将苏卿稳稳放在地上,却依旧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我很想你。”
苏卿拍了拍秦奚的背,道:“虽然我也是,不过,你都是当了君王的人了,是不是也要分分场合。”
秦奚从善如流地放开了苏卿,却依旧在她耳边说道:“嗯,是要分场合,今晚寝宫里我们来认真探讨一下所谓相思成疾如何?我后宫里就你一个,这开枝散叶的大任,便有劳你了。”
“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苏卿努力克制着脸颊上涌的热度。
“咳咳,陛下,皇后娘娘,大典已就绪,二位请吧。”萧昙见缝插针地说道。
“萧丞相,越过御史大夫直接到了丞相之位,恭喜啊。”苏卿道。
沈清晚在一旁幽幽说道:“是该恭喜,你家那位如果再勤勉些,大概我家这位就要被你家那位雪片子一样的政令累死在任上了。”
“清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怪秦奚去。你别可着我这个软柿子捏呀。”苏卿道。
沈清晚轻轻掐了苏卿一下,笑道:“你个玲珑心思的,谁信你是软柿子,你还软?”
苏卿憨憨地笑了笑。
沈清晚伸手,轻轻理了理苏卿身上复杂的宫绦,上前温柔地抱住她,柔声道:“欢迎回来。”
“不再走了,放心吧。”苏卿拍了拍沈清晚。
“母后。”苏晟也凑了过来,抱住了苏卿。
“母后,母后。”秦蓉直接扒在了苏卿腿上。“外公给阿蓉买了好多好玩的,你看。”
“卿儿,欢迎回家。”萧朗笑道。
“谢谢父亲。”苏卿回应。
一番寒暄后,众人都浅笑着让开了一条路,一条压在新都中轴,直面承天门的路,也是一条独属于秦奚和苏卿的帝王之路。
苏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承天门”三个字。
“终是名正言顺,从这正门入城了。”苏卿叹了一口气。
“走吧。”秦奚伸出手来。
苏卿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秦奚的手掌之上,被秦奚牢牢握住。
官员与民众瞬间便尽数拜倒,在一众山呼万岁之声中,秦奚握紧了苏卿的手,同她并肩,走向了属于他们的郢安江山,家国天下。
河清海晏,天下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