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欠玩意

2、高一

　　“欢迎新高一学生入学！”
　　周一的一大早起来，四中的门口就拉上了横幅。

　　严飒穿得人模狗样、西装笔挺，发胶抹得可能多了点，在太阳底下一照显得金光闪闪。倒是有点赌神的风采。
　　他拿着个大喇叭冲这嚷嚷，冲那喊喊，完全不顾那些忙得焦头烂额的学生透来怨恨的目光，在太阳底下昂首挺胸，骄傲的跟只大鹅一样，学着皇帝指点江山。
　　完全不顾吗？也不是，也是有一个两个的倒霉蛋，这个暑假从高一升到了高二，大早上起来离返校还剩俩小时，睡不成懒觉在这装点校园，还得听严飒做颇具互动性的心理疏导。

　　“你皱着眉头干什么？啊？不满意？嫌累？你们不是高一的了！你们是高二的了，这个学校马上就要流进新鲜的血液了，对不对？你们不是最低年纪的了，知不知道？你们马上就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人家心说神他喵弟弟妹妹你怎么跟我爷爷奶奶劝我同意我爸妈生二胎一样？紧接着严飒又开口说道：“难不成你为弟弟妹妹们做一些贡献，迎接他们的到来，还嫌累不成？啊？我问问你，累不累啊？”
　　男生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突然被点名感到很恐慌，连忙道：“是是是是是是！”
　　“嗯？”严飒凑近他，满脸横肉的脸突然撞进余光里，笑眯眯的威胁着他的生命。男生吓得魂都没了，连忙改口道：“不不不不不不！”
　　“嗯——这才对嘛。”严飒满意得点点头，背着手继续指点江山。
　　“欸欸欸那位同学，你那个再往上挂一挂、挂一挂，欸——对。破费科特！”举起两个大拇哥。
　　严飒是教化学的，所以说起来英语一股子地沟油味
　　搞得周围一圈都笑弯了腰。
　　严飒不以为然，举起白喇叭就开始喊：“严肃！！你们都给我严肃！！都手脚麻利点，都不想回班见同学了是不是！”

　　严飒是四中的教导主任，人到中年一抓秃一把，严飒却是个意外。那一头茂密的黑发让多少三十多岁就秃的男老师都看红了眼。私底下有人开玩笑时还闹：“放开我！我今天必须得给他揪秃了！凭什么他还没秃我就秃了！”小年轻抓着自己尚还健在的一撮毛，指着严飒办公室就要去薅头发，完了以后严飒还特别骄傲这一点，得着个机会就炫耀自己一头秀发，恨得小年轻们暗暗磨牙。

　　夏末的天很清透，万里无云的澈蓝，平平淡淡，又好像是在为什么作着铺垫。
　　上午九点，大批量新血液涌入校园。
　　四中论坛顿时炸开了锅。
　　“姐妹们看到了没有！！！！帅哥啊是帅哥！！！！”一句话下来n个感叹号，狂躁得很。
　　“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等到了！！！【爆哭脸】”
　　“在哪呢在哪呢？是姐妹就给指条明道。”
　　“目前位于高一新生那个楼门口，帅炸了好么！”
　　“卧槽，又来了一个！”
　　“哪呢哪呢？”
　　“卧槽我也看到了！四中今年是拜佛烧香了吗！以前一个都没有，现在一来来俩！”
　　接着就是一波图片攻击，各种刁钻的角度，各种花样虚影曝光，好赖不管一通怼。
　　“【图片】”
　　“【图片】”
　　“……”

　　照片无论有多虚角度多刁钻，还是不难看出是真的帅，360°没有死角的那种帅。
　　白希眉眼温柔却透露着潇洒，笑起来眉眼弯弯眼角有微光闪烁；鼻梁高挺，透露着果断和不羁。
　　苏蔻眼神寡淡满脸清冷好像生人勿近，一双桃花眼蒙着水雾却不显温柔；薄薄的唇瓣嵌在脸上，好看得容易一眼万年。
　　两个人身形皆是出挑，但好像白希更高一些，脖子以下全是腿。

　　图片攻击过后，队形成立了。
　　“我行了。”
　　“我行了。”

　　……

　　两个人相继走进教室，“高一二班”。
　　女生们一阵窃窃私语。
　　没点逼数。男生们愤愤地想。

　　第一天返校就是一个半天，讲了讲四中校史，看了两段宣传片，认识了一下新同学。班主任叫许达，四十大几的样子，好像很温柔，看起来比较好对付的那种，教物理。
　　这是白希的总结，苏蔻可不是。
　　这两天打工熬到很晚，能来参加返校已经是早上和床斗争过的结果。苏蔻一到学校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混沌中好像听到班主任晃着脑袋说了一句：“哎，你们年轻人的夜生活都这么丰富吗？”然后好像全班笑了起来。

　　第二天返校，还是一个半天，领了校服每个人做了一些自我介绍，轮到苏蔻时还是前面的同学给他摇醒的。他们班不排同桌，单列单列地坐，他坐在靠门靠墙的最后一位。
　　苏蔻实在是困得要死，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时也编不出来什么精彩绝伦的自我介绍。他在台上站定了几秒缓了缓神，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我叫苏蔻。”许老师在一旁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台下的同学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于是他又说了一句：“我叫苏蔻。”
　　一片寂静。
　　苏蔻酝酿了一下，还是憋不出来什么话。
　　于是冷着脸又说了一遍：“我叫苏蔻。”

　　不是我他妈真的叫苏蔻你们看我我也不能叫别的啊！

　　可能也是真的见这位同学站在讲台上憋自我介绍憋得太痛苦了，突然一个人鼓掌。苏蔻寻声望去，对上了白希的眼。
　　眼缝狭长微微上扬，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很欠扁的个人魅力。苏蔻皱了皱眉头。
　　在全班的掌声中，苏蔻走下了讲台，困意在碰到桌面的瞬间淹没了他，死回了桌面上。

　　可能原本就不会有交集，又可能某些事情早已经是命中注定。躲过了初一，不一定躲得过十五。

　　.

　　正式开学，周三，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小课间。

　　“你他妈笑累了就别再笑了，老子看着心烦。”
　　苏蔻从扎在一堆说笑的男男女女旁经过，拧着眉头说了一句 ，看向白希。
　　白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只有那么一瞬间。
　　“同学，你说什么？”说罢嘴角又向上挑了几分。
　　这可是白希的招牌，笑容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
　　所以这孙子说什么呢？？
　　“……”
　　苏蔻一时无语，一丝厌恶从他眼中划过，但还是被白希看了个一清二楚 。
　　这下好了，笑容有些僵，妈蛋。
　　这人绝对有毒。
　　白希死死的盯着这个新面孔 ，心想你昨天尴尬成那样我还给你解围了呢你心里不感恩也就算了还他妈拆我台？然后默骂了一百遍再加上问候其大伯和列祖列宗。
　　苏蔻无言，大大方方的回瞪白希。
　　气氛僵持了不下半分钟。
　　白希开口道：“...你...要不要坐下和我们一起玩？”
　　苏蔻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充满着挑衅和蔑视。
　　白希咬了咬牙根。
　　妈的……
　　苏蔻回到座位上，插上耳机继续亲吻桌面。

　　白希盯着他又看了许久，转过头问围在自己周围的人：“那人什么来头？”
　　“不知道。这刚开学就节节课，睡估计挺牛逼的……”
　　“……”
　　“你看他自我介绍那样，就那长相谁记不住。我看跟白哥你都能有一拼了 。”
　　“哪能跟白哥比，就他那一脸混混样。”
　　“哈哈哈是白哥最帅，反正你们这群女生就他妈只会看脸。”
　　“你倒是有脸啊！”
　　一群人围在白希周围又开始打哈哈，白希转过头又盯着苏蔻看了会，转身开口说道：“是叫……苏镇？”
　　还是跟刚才一摸一样的笑容，白希仔细瞄眼前这些人的表情，一如既往，还有女生偷偷脸红。
　　这个笑真没什么问题。
　　“哈哈哈哈哈什么苏镇....叫苏蔻啊白哥，自我介绍的时候不可直接了吗，嘛也不说就说个名。啊老子叫苏蔻就他妈得让全世界知道，哥最帅哥最拽——诶不是白哥你是不是又假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男生说的声音有点大，但后面真寐的那位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希眯起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苏蔻。
　　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白希个子高，以至于整个学校都找不出几个可以跟他呼吸同一个高度空气的男生。白希用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看上去就很女朋友有钱的脸蛋，在这个学校名声大噪。才刚刚开学没几天，就收获了好几支迷妹团。
　　只是目前为止，他对那些整天扒后窗尖叫的小女生没什么兴趣，却硬生生对这个连续亲吻了两天桌面的神秘不良少年产生了一丝丝想要探究的好奇心。

　　苏蔻还是很帅的，有一种和这个城市搭不上边的帅，就是那种……帅的很孤独，很烦躁，很不好接触，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挺帅。啧，很气人的长相。
　　他用他阅人差不多无数并且不那么直男的眼光，坐在靠窗位置上，眯着眼打量着这个貌似跟自己同排但其实早就一点一点蹭到后门口的睡神，从里到外琢磨个遍。

　　“嘿白哥，放学打球去吗？”一只黑爪子拍在了白希身上，吓了他一跳。
　　“哎我……去，”白希被吓得有点猛，“操”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硬噎回去了，显得整句都别别扭扭的。白希内心实在庆幸，这才刚开学，要维护好自己好青年的人设。
　　这位黑黑的痞痞的叫董卓，坐在白希的前面，特别自来熟，集结了一帮男生放学打球，说是要去试试新学校的篮球场，俗称找找感觉。
　　“行啊，找感觉。”白希爽快的答应了，习惯性的摆出个笑脸。但一想到那个苏蔻，嘴角向上扯的勉强。
　　董卓什么反应也没有，美滋滋的走开了。

　　白希后背倚墙不着调地翘着二郎腿，目光又落回了苏蔻的身上。
　　这几天他上课老是有事没事的瞄向苏蔻，发现这人明显差别对待，物理化学数学还会努力睁开一点眼睛，支棱着脑袋记些笔记 ；但一到政治历史语文英语，就连挣扎都不挣扎，直接睡死过去，横尸在教室的角落里 。
　　白希心想这人夜生活得有多丰富啊成天这么困，想着想着，就正撞上苏蔻散乱的目光。

　　他刚睡醒一觉，眼睛上还附着一层雾，看人有点不清楚。但就这么一打眼，就活捉了一道根本算不上友善的视线。
　　苏蔻皱着眉头，眼睛被光刺的还不怎么睁得开。他半撩着眼帘看了一会，啊，这不是那个总假笑的傻逼吗？
　　苏蔻冷笑一声，抬起手朝白希竖了个中指。
　　然后又倒下了。

　　卧槽？

　　“我操？”他小声吐露了一下心声，转头怒瞪苏蔻的遗体。
　　妈的，有点委屈。
　　白希在心里再次问候了他大伯和列祖列宗。
　　然后盘算着一会放学怎么把人堵门口，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不是善茬！

　　于是就到了放学。
　　董卓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吹牛逼，大放厥词一会要拿多少多少个三分，在新同学面前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篮球新星，最好再钓几个妹子，抓紧时间早个恋啥的。
　　白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时不时“嗯嗯啊啊”应几句。

　　苏蔻两只耳朵都塞上了耳机，一脸冷淡的收拾书包，完了还规规矩矩的把椅子往桌子里推了推。单肩挎上书包带就要往外走。白希心说这人倒也不是一心叛逆想要凹校霸人设的主，眼看着人就要跑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拍了拍苏蔻的肩。

　　苏蔻皱着眉头回头，白希发现这人又总是皱着个眉，好像一天有八百件烦心事一样。
　　他不死心的摆了张笑脸出来，就看这人嫌弃的再次紧了紧绞在一起的眉，歪着靠在门框上，明显一脸“有屁快放”的不耐表情。
　　白希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缓了缓脸色，开口说：“朋友，聊聊？”
　　周围人好像感受到后门这有股拔剑驽张的气氛，不自觉都投来了目光。
　　董卓身后跟着一帮男生，迷惑的看着这俩脸好看到人神共愤的高一男生要作什么妖。

　　“白....”董卓一声白哥还没叫全，就看见这位哥直接穿过门框经过苏蔻身边时用胳膊一把勾住了人家的脖子就往外拖，然后亲眼看着这个叫苏蔻的反手把他抡到了地上，然后自己跨过去揪着衣领就要上拳头。
　　全过程还不够他们这群事外人员反应的。
　　空气一瞬间安静到了极点。
　　白希瞪大眼睛看着身上人，紧接着听见他缓缓开口，伴随着烦躁恼火和一种跟傻逼说话时的特殊轻蔑混着热气一股脑喷在白希脸上：“你欠揍？”
　　大佬的嗓音低哑，尾音轻扬，竟然有点……性感。

　　白希喉结上下动了动。
　　苏蔻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他一条腿的膝盖顶在地上另一条腿就这么弓着。他这人打架还是讲究一点互动性的，没等到白希亲口承认确实是皮痒痒想挨顿揍，他是不会动……
　　“手”还没来得及出场，这不要命的玩意儿就用两根细长的手指轻点上他的眉心，陌生的体温让苏蔻瞳孔地震。
　　他瞪大了眼睛看躺地上的这人，惊讶使他松开了蹙着的眉头，感觉到了指肚附在眉心轻轻地一圈一圈的揉，好像是要把那里的折痕抚平。
　　还听那人用一种欠扁的语调喃喃道：“干嘛总皱眉头啊……”
　　不会动手个屎。

　　事外人员都看愣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伙人结合着苏蔻的反应和表情，不约而同地断言——
　　白希要完。

　　不出所料，苏蔻一把拳头抡上去，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手挥出去的线条在空气中画满一个弧，肌肉紧绷的感觉也十分好看。
　　就连破坏力还是一级的，这一下抡得白希满眼星光四射，真真切切感受到这才叫人间不值得。
　　抡完，苏蔻站起身，留给众人一个混不吝的背影。

　　白希在原地愣躺了几秒，情绪上来了，气的想骂娘。
　　同时也很纠结，自己刚才干的那他妈是人事吗？
　　是傻逼到什么程度——才会被人骑在身上就要挨揍的时候还带抬手揉眉心做心理疏导的。

　　董卓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声声白哥叫的，实在是有点侮辱自己智商。
　　这他妈是帅得人神共愤吗？这是欠得人神共愤吧。
　　搞的他对白希的看法略微有些改观。

　　总共和他认识也没几天，刚开始就觉得这人真他妈帅，是个大帅比，跟他一个班谈妹子可能没多大希望了。
　　然后接触下来就感觉这个人又特别受欢迎，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就连女生们叽叽喳喳吵着磕什么cp、什么攻受、什么年前年后，参与度都极其高，还把女生说的一阵阵脸红尖叫的…… 嗯，是个能聊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帅比。
　　现在再来看……
　　怕是脑子不太好使。
　　啧，白瞎一张脸了！
　　董卓暗自咂舌，用怜悯的眼神瞄了几眼白希。
　　大鹅怎么叫，该。

　　白希被拳头砸的还没缓过劲来，神情很茫然。
　　他一只手撑地坐起来，脑袋嗡嗡地响。
　　好在人缘可以，一群人围着他伸手就扶，白希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找个墙角一头撞死直接升天。
　　就听见他咬着牙说了一句：“看见没有，这就叫你要是作死一定会有一百零一种花样死法自觉找上你，还是不带重复直接让你目瞪口呆的那种。”
　　事外群众都明白，他这是纯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都特给面子地附和：“是是是是……”
　　白希被俩人架起来一会儿，被打以后应有的疼才慢慢涌上来。
　　一擦鼻子，手背上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我敲你妈妈，见血了。
　　老子十岁以后打架就只有别人流血的份，你他妈给老子整流血了。
　　卧槽啊！

　　白希走得一步一个踉跄，搭他左胳膊的同学十分为难道：“白哥，您能好好走道吗？”
　　“诶……这位朋友，麻烦你架我去卫生间一趟。”
　　这位朋友还纳闷呢，难不成刚才那个苏蔻把他给揍出尿来了？就听白希再一次开口补充道：“我是不是得看看那小贱人给我揍成什么德行了？鼻梁都塌了估计……”
　　于是左右两位同学：“……”

作者有话说

　　大鹅怎么叫，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