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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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大虾给他夹走，各坐桌子几侧六个人纷纷停住了筷子。
“毕业快乐。”一个人率先举起手里的酒，闷头喝了口酒。
“毕业快乐！”另外五人头大喊，情绪比先开口的那个人不知道高昂了多少。
六人共同举杯，叮当几声响，啤酒的白沫从杯口洒出。
“你们找好去处了吗！”其中一个黑胖子拿手背抹了抹嘴，哐的一声将酒杯磕在了桌子上。
“找好了呀！我毕业前往好多学校都投了简历，已经有一家很中意的回音了，我可不就那家了呗！”瘦高个应道。
“好！”黑胖子豪迈地冲他竖了个大拇哥。
“承让！”瘦高个给黑胖子抱了抱拳。
“你们呢！都说说啊！”黑胖子继续吼，在这局促狭窄的小饭馆里声音显得震耳欲聋。
“哎呀吵死啦！”一个戴着眼镜在这一堆人里显得文文气气的小男生捂住耳朵说，两瓣脸颊飘着醉醺醺的红晕，“黑驴子你闭嘴！天天一个宿舍里就你嗓门最大！”
众人围着桌子就是一片笑。
“我呀！我想去国际学校，还想教初中！我家乡地方小，见识都没你们多，所以进个国际学校见见世面，跟他们那群学生打成一片，也能跟个小洋人似的称兄道弟了！”小眼镜又喝了口酒，高兴地扭了扭身子。
“国际学校啊！”黑胖子一巴掌拍在小眼镜后背上，“我磊弟就是有想法！”
小眼镜闷着头开始笑：“嘿嘿嘿嘿……”
“很好！很好！”黑胖子嚷了一嗓子开始笑，啪啪地拍在桌子上，“咱都是有梦想的人！”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我小裤条呢？我小裤条想去哪！”黑胖子胖手一挥。
旁边一个矮矮的南方男孩羞涩地抓抓额前的碎发，“我……我也不知道……”
黑胖子也不在意，啪啪几巴掌甩在小裤条肩上，“没事！咱走着慢慢看！总会有明确目标了的那一天！”
一圈人被说的心里发热，激动昂扬地鼓了鼓站。
坐在背冲门口的那个男生，长相在这一圈众人里显得格外出挑。
他淡淡地举起玻璃杯子喝了一口，清冷还不失烟火气的五官好看得铺张着，引得饭馆里不少小姑娘边夹菜边侧目偷看。
大男孩喝酒像是喝上了瘾，续了一杯又一杯，大热天外面的空气又闷又燥，跟蒸炉似的，饭店里的空调又不给力，声响不制冷，众人吃了半截饭，就已经汗湿衣口。
他好像眉头习惯性的紧皱，脸色不好看，脸拉得比驴还长，找的好看又能怎么样，若不是这五个人同他相处了四年，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儿角色。
黑胖子豪气地往领口里扇风，额角上滑落下来的大粒汗珠顺着眼眶滑入，嵌在黑脸上的两颗小眼珠不舒服地翻着。
“操！热死了！”黑胖子身子错的椅子吱吱响。
“哎呦哪有这么热！心静自然凉嘛！”小眼镜向上推了推眼睛。
这一桌子四个南风人两个北方人，抱团扎堆又十分快乐。
“妈的！苏蔻你不觉得热吗？”黑胖子说。
“热，贼几把热。”说着又干了口啤酒。
“是吧！”黑胖子乐了，又问，“诶苏蔻，你毕了业想去哪啊？”
苏蔻停下来响了一会儿，像是在嘴里细细咂么咂么味道，过了两秒才道：“我想回去。”
“啊？”众人停下酒杯，十分诧异地瞪着他看。
苏蔻乐了，“干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瘦高个满声疑惑地问道：“这大学你在北京上的，为什么要回去啊？”
苏蔻一时没搭话，伸长了手抽出张纸巾来在嘴上擦了擦，又拿下去在桌子上擦了擦。
“啊？说话啊，我们都想留在北京，怎么就你……那么有个性呢！”黑子中间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用词。
苏蔻被逗乐了，“靠，放什么屁呢。”
黑胖子憨憨地挠了挠后脑，“真想回去啊？”
苏蔻想了一会，点点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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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是有光耀存在的。
夏日的蝉鸣躁动，风干燥又炙热的擦脸拂过，携带着湖边杨柳的枝条乍然吹过，太阳穿透过了云层映在湖边上，涟漪都是波光粼粼。
万物破土生长，周遭都是猛烈的新生的气息，一年一个盛夏，城市中的角角落落都泄露出来了热情。北方人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烈，正如同高高悬挂在头顶的骄阳，从里到外沁出来的蓬勃。
苏蔻单肩背着个包，脚踩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四处看。
前些天这还有一块半残不倒的烂墙上拿喷枪喷了个“烦死了”，这还不到一礼拜，就被清理干净，看不出模样了。
北方的天气多有个性，没走出去几步，汗就已经顺着脊梁骨滑倒了裤腰上。
他还不是爱出汗的人，学校要求男老师必须着装端正，不能穿大裤衩配老爷背心。
苏蔻厌烦地抬手抹了把额头，一层细密密的汗珠被擦开，换来风吹过时的短暂清凉。
他临近拐角放慢了脚步，往小道里开了一眼。
腿脚动了动，像是在纠结。
大男孩的身子骨清朗得很，骨架端端正正的把衣服挑起来，风灌进去的时候，惹的人满眼都是灿烂。
就是眉头拧得好几个褶儿，比驴穿上衣服的脸还长。
小姑娘们敢看不敢言，斗起胆子要了个联系方式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苏蔻无奈地挠了挠额角，脸上的烦闷未减半分。
黑胖子说他仗着涨好脸欺骗迷途少女，为这事他俩还打了一架，互相揪着脖领子骂娘，等到最后骂骂咧咧地一起去食堂吃顿饭，胖子还骂他装逼还装校霸路线，面上拒绝妹子一个比一个干脆，不知道背地里有多荒淫无度……苏蔻差点把一盘土豆炖牛腩扣他脑袋上。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毕业这几年下来，他和胖子的联系迟迟不断。
苏蔻叹了口气，心说脾气这个东西真得好好改改，不然谁见着一脸没好脸色的表情，会喜欢啊。
女生也好，男生更甚。
苏蔻顿了顿脚尖，往一家开在小道里的超市迈去。
“您手机支付还是现金，微信支付宝都支持哦。”收银笑眯眯地盯着他。
苏蔻紧了紧眉头，拿出手机打开付款码递给她，一句话都没有。
收银收起了一脸笑模样，还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苏蔻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没说话。
走出去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易拉罐顿时附上一层水雾，冰的指尖发凉。
他拉开环儿尝了一口，用舌头在口腔中反复品味。
这东西自从第一次喝完以后，就再也没觉得好喝过。
“鲜榨果汁才是为您保驾护航一生健康的好选择。”
“这是我喜欢的。”
苏蔻两道眉拧起的幅度越来越吓人，一层黑雾照在脸上。
耷拉在身侧的小红易拉罐被手指蓦地攥瘪，鲜红的番茄汁淌了一手。
苏蔻翻了个大白眼，甩手把罐子扔到地上，脚跳上去就踩，“操|你妈的喝个几把！”
路人纷纷侧目。
他花了两秒的时间回到正常状态，五官冻上一层冰霜。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其实在运气，运能一拳头把黑胖子肚子打穿的一股火气。
都尼玛走了还阴魂不散的，你想让我记你记到什么时候！
他又拿脚踹了一脚，罐子擦着砖头飞出去一个弯，红擦擦的汁液撒了一地。
苏蔻平地愣了一会儿，蹲下去用手抱住了脑袋。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发现胸腔里憋的不只是火气，还有委屈。
真是多久都没这样了……
又过了多久，苏蔻把耷拉着的脑袋抬起来，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甩手把肩膀上的书包甩到怀里，掏出张湿巾来，手垫在上面一下一下地蹭着地面。
远处一个橙衣大妈冲他招手，嘴里还嚷嚷着他听不懂的方言。
“啊！”大妈挥手，“啊啊啊啊啊！”
苏蔻站起了身子，腰板累了似的向后挺了挺。
大妈推着车跑过来，扫帚抽在车轮上发出“哗哗”的响。
“哎呀小伙砸！”大妈笑了，“憋擦了憋擦了！今天晚上瞎大鱼嘞！一冲就都给冲敢经喽！”
苏蔻辨识了一下方言的魅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娘笑着用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声喊还摆手，像是示意他快走快走。
苏蔻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妈还在热情地招手，三番五次的回头还引起了不满，大妈跳着冲他摆手。
苏蔻点了点头，抬腕看了眼表，心道坏了！迈开腿就往学校跑去。
上课铃响了。
直到中午，苏蔻才从一堆繁忙琐屑的公务中抬起头来。
“苏老师，我吃饭去了啊。”
“嗯，好。”
“苏老师，我们去尝尝那家新开的火锅，要不要一起啊？”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
办公室里渐渐冷清，苏蔻仰头瘫在椅子上，熟练地谢绝了所有邀请。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
好像是生性冷淡，骨子里不喜热闹。
又好像不是。
他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身，悠悠地走出去。他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他的午饭，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美式咖啡。然后来到操场，一屁股坐到角落的移动看台上，享受一个人的午餐。
夏日的炎热总是充斥在每个角落，现在六月中旬，又是中午，连空气都是躁动的。
操场中间的篮球架下，还有几个傻小子嚷嚷着进球。
苏蔻躲在他惬意的小阴凉里，晃着脚，一口一口。咬着他的午餐。
此时风吹过。
手上番茄汁的那股子味像是还没散下去，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爱喝西红柿汁的那位都走了不知道多少年，老天却迟迟不肯赏他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天闲来无事拿出手机翻了一番，发现坐他后头的那个女老师最近好像失恋了，又或者是怀念少时的心尖尖白月光，发了多少酸掉牙的文案，配了一堆千奇百怪的图。
-没有在等你，但也没喜欢别人。
底下配上一张雨浇在地上的照片，还积成了个小水洼，倒影映出来个不打伞的人。
苏蔻发现一遇上这种事他的观察力真是好之又好，多小的细节都能给扒拉开。
-17岁不能送你花，27岁就请你喝酒吧。
配了张俩人互相磕杯的图片。
这句话隐隐有些眼熟，苏蔻歪着脑袋想了会，才发现那是前些日子温小文也发过。
温小文他高中同学，潇潇洒洒一姑娘，爱得也轰天动地的。
当时苏蔻还乐的够呛，心说你还没27岁呢！
撞了，这多尴尬。
谁后发谁尴尬。苏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晃着脚乐了一会。
远处一篮筐下有个傻小子进球了，三分，打得挺漂亮。苏蔻把手拢嘴边起哄似的喊了一句：“好球！”
那学生冲他抱了抱拳，也喊：“苏老师！……”后面那句没听见，估计是“一块来玩啊”。
“不了！”他又喊。
四中是他高中的学校，俗话说考出去了，工作的时候又回来了。
没为什么，说不清，但就是谁劝都不管用。就像他妈骂的他，“真是头倔驴！”
苏蔻乐了，又抿了口咖啡，齁苦。
有一年夏天……其实也不是有一年，明说，就是高一那年的夏天。
他还跟他现在教的这群孩子似的，甚至还要幼稚，还要冲动，还要有少年一身傲骨的狂妄自信。
自嘲这种事他干得太多了，都腻了，没劲。
那天办公室里还讨论，说人为什么喜欢看电影，因为可以用短短不过俩小时的时间品味别人的一生。
这是一语文老师说的，太学术了，苏蔻不爱听。
聊着聊着又偏到了，什么什么要是将你这辈子写成本书，想起什么名，或者说想写什么事。
苏蔻照常沉默，多说一个字就跟会要他命一样，但是他爱思考。
叽咕叽咕叽咕，爱动脑子的一休哥！
苏蔻乐了乐，咳了下嗓子，继续听他们聊，自己也想了想，思考了思考。
叽咕叽咕叽咕——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唱，忘了。
哎呀妈呀，又想笑。
那边聊的热火朝天的，他脑子转的也越来越快，想了一堆有的没的。
苏蔻和白希……
主角名吧，他一脸苦滋味地笑了笑。
他们的故事好像总是发生在夏天，和夏天的一草一木都息息相关。
在这座城市，在这所高中。
十六岁那个夏天，十七岁、十八岁那个夏天。
好多夏天都有回忆，好多夏天都想要刻骨铭心。
于是，故事开始了。
恰巧风吹过，眯上了苏蔻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