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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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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伊顿带着达里尔奔波了一夜,他没有和其他逃出来的孩子一样从王宫南面的树林出来后继续向南,而是趁着夜色绕过护城河向东边奔去。亚登城在盖尔德比的南边,他清楚两城之间除了一个歇脚的镇子就是树林和河,一旦有人开始搜捕,两个城市都不太能落脚,而指望他们两个人在野外生存则更加不现实,不论如何,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医馆,把怀里的大个子弄醒。
天快亮的时候伊顿抢来的马撑不住了,前头他只顾着赶路,途径的几个村寨都不敢停留。而这匹马也不愧是吃皇粮的,伊顿每次路过村庄却不停下的时候都会生出一种愧疚的心思,马也坚持着赶了一夜。
伊顿决定在下一个城镇落脚,马驮着两人踱到一块低矮的路牌边,上面的字风吹雨淋的,可能还是当年开路人留下的,至今没人想起来更换,斑驳的写着金廷。
伊顿只在盖尔德比和亚登城生活过,对于其他的几个附属地也仅停留在知道个名字的层面。他想起在行刑场上的时候,金廷只排在洛罗沃前面。除去亚登城的队伍出了差错,并且这差错还是自己挑起来的,其余的附属国到达皇城的时间应该和距离成正比。
现在他俩这个状况,也谈不上对目的地挑三拣四。伊顿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可能离盖尔德比远一些,从这个考核层面来看,金廷不但及格,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至于自己能不能在金廷活下去,就要凭本事了。
伊顿叹了口气,慢慢进城。
或许是地处偏远的缘故,金廷的城门形同虚设,更像是在一群村庄的包围下,渐渐的就有了商铺、街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城区,刚才路过的那两根柱子可能就是城门,如果倒回去看看的话上面可能还会有生锈的城名挂着。
到不是伊顿特意挖苦金廷的招牌,而是这个城给他的感觉和盖尔德比和亚登差太多。城镇里的道路沾着泥,棕黑的泥浆里有时还能看到些烂菜叶或是破布头,许是金廷这些日子天气不太好,这些泥泞显得更加杂乱了。
伊顿揣摩着现在这条路,即使放在亚登也是主干路的规制,而在这样的路边却有高声叫卖的小摊小贩,还有只在路边铺了一层布就卖起蔬菜的。有几个小孩子呼啦啦的从他面前跑过去,伊顿急急忙忙拉住缰绳,领头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后面几个高声叫嚷着要去争抢。
有个孩子的鞋跑掉了,虽说是鞋,但也只是一块底板上面盖块布再缝个边,除了把脚底和路隔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伊顿往孩子们跑开的方向望了望,一群身影隐没在七扭八拐的巷子里,没有哪个孩子注意到自己鞋丢了。
在这样牛鬼蛇神满地走的镇上,自己即使头发上挂了森林里沾来的枯枝和蛛网,一身衣物都灰扑扑的,胸前甚至还有血迹,这样的形象也没引起什么侧目。反倒是身下的这匹马,让他们两人看起来鹤立鸡群了些。
到达只是第一步,如何在这里歇下来,直到王城这股莫名其妙的风波过去还是个摆在伊顿面前的大石头。
更别提现在又多了个麻烦。
伊顿皱着眉看趴在马脖子上的达里尔,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因为他的两句话就背了这么个麻烦上路。他闪过达里尔的样子,福至心灵的想起了什么。
伊顿把达里尔掰过来,果然看到了他军装的扣子是印着花里胡哨纹饰的金色。于是当即上手扯掉了领口的一个,放在磨牙上咬了一下。
伊顿抽了一口气。
现在只要祈祷这人不是个绣花枕头,那毁了他的这件衣服或许就能掉出十几天的饭钱。
伊顿现在看达里尔的目光从看麻烦变成了看钱袋。
“毕竟是要治病的呀!”伊顿有些脸热,但是努力说服自己,“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问了街边一个卖菜的大娘周围有没有当铺或是金银首饰店铺,大娘或许见多了这种“公子一夜爆穷”的戏码,给他指了地方,临行前还沉下脸告诉他:“都穷成这样了长点记性,别再赌了小伙子!”
伊顿哭笑不得的道了谢,溜着马去了金银店。
他把马拴在店门口的杆子上,这杆子可能是店主晾晒衣服被子的支杆。伊顿先下了马,达里尔也趴不稳似的要摔下来,他就在马下折腾了好久想把达里尔摆个安稳的姿势,毕竟自己进去也需要一些时间,这人本来已经昏迷不醒,虽然呼吸还是平缓的,也没有冷汗直流之类的吓人症状,但万一从马上跌下来,也不是好商量的。
这么一折腾,动静就大了些,把在厅里打盹的店主给惹了出来。店主看到有人在自家晾衣杆边扑腾,本来有些怒气,但看着伊顿忙手忙脚一边解释自己是客人的样子又十分无奈,于是从店里找了绳子要把达里尔直接捆在马鞍上。
“等等!”伊顿突然阻止了。
店主拿着绳子跃跃欲试的手停下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也觉得不太好……”
却见伊顿再次上手把达里尔制服上的扣子全都拽了下来,一共六个。这才对店主道:“绳子给我,我来捆就行。”
店主瞪圆了眼睛看完这一幕,悄悄嘀咕:“他俩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啊?”
店主虽然心里有一堆问号,鉴定的时候可不含糊。伊顿看着店主老练的手法有些打鼓,但还是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
“嗯,是真金。”店主放下手里敲敲打打的家伙,对伊顿点点头。
伊顿心里大大的呼了一口气,那些扣子在他眼里已经变作了满桌满屋的山珍海味,自从他自亚登启程,他就只吃了一块管家给的面包和两顿干巴巴没有任何油水的牢饭。
但他还是做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这混账赌输了就酗酒撒疯,明明还用得起金扣子愣说没钱想赖账,您说可气不可气。”
真实的原因自然是不能说的,伊顿心念一转就把卖菜大娘给自己扣的帽子按在了达里尔头上。
店主附和着点头,“可气,确实可气。”一边在心里给自己解答了疑惑,“仇人,是仇人。”
店主取出一杆小秤,挨个把扣子放上去称,称完最后一个,他奇道:“嘿!每个都一样重,当真是好手艺。”
又从柜台边堆着的一堆账本,工具,大小不一的盒子里翻出一个算盘,劈里啪啦的打了一阵。
“六个扣子一共一点二五个盎司,一盎司金子在金廷兑一百个银币……”
店主摸索了一阵,摊摊手道:“今天刚开店就赶上你这么大的生意,我只能给你一百个银币了,剩下的换成二十五吊铜钱怎么样?”
银币和铜钱在整个盖尔德比联邦是通用的,金廷因为比亚登动荡和贫穷些的原因,黄金兑银币的汇率也低一些,并且这个店主看上去虽然和和气气,但在金廷这样的地方,自己又明显看上去是个外来户,免不了要被他从中吃一番利润。
不管怎样,不论高低,这对于伊顿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横财,他点了点头,从店主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刚才店主当着他的面点清的一百个银币和二十五串二十个的铜钱。可能店主从这一笔里确实赚了不少,这个牛皮纸包看起来成色也不错,他却挠挠头,说看伊顿合眼缘便送给他了。
店主又送伊顿出门,看着他把拴马的绳子解开,在他身边踌躇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伊顿牵着缰绳,有些奇怪的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店主凑过来,悄声叮嘱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欠了你多少钱……虽然金廷挺乱,但是杀人还是要坐牢的……”
原来店主居然觉得自己把达里尔拉走是要杀人灭口?
继“赌徒”之后,自己又多了一顶“犯罪预备役”的帽子,伊顿失笑,在店主担忧的眼神里保证自己只是带他去醒酒,才牵着马和马上仍然昏着的达里尔离开了。
拿到了钱,伊顿看达里尔一下子就顺眼了许多。后者这会儿还被绑在马鞍上,头侧着,搭在马脖子的一侧,伊顿抬起头来就能看到他的脸。
伊顿又一瞬间的愣怔,说起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行刑场上他看不分明,地牢里相见的时候周围又乌黑一片,一晚上又慌慌张张,天一亮自己就盯着人家的扣子……
想到这里伊顿又有些尴尬,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轻轻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