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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笛风海棠 ...

  •   光阴流转,转瞬百年。

      上个月是玄煌的成年礼,为此朗醉自然又带他去司火那里耍了一番,顺道化了几件宝贝。

      这日天刚透亮,月华渐渐转白。朗醉刚起来,想到昨晚的一幅丹青未竟,便慵慵懒懒地半伏在画案前继续端详构思。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而后一个清透如水的温柔声音传来:“师父。”

      “进来吧。”答着话,朗醉又打了个哈欠。

      玄煌着了一身白衣进来,一晚不见,感觉又像高了半头似的,玉树临风,潇洒自若。

      “既如此困,师父为何不再多睡会?”

      朗醉定定看着他,却道:“我的玄儿怎么自成年以来,也喜欢着白衣了?”

      玄煌轻轻一笑,眸子亮亮地,认真作答:“因为如此和师父站在一起,才更好看。”

      “倒学会贫嘴了。”朗醉说罢,依旧低头作画。

      “师父还未画完吗?”

      朗醉叹了口气,道:“总是难以画出心中所想。看来我的画工,是日渐弱了。”

      玄煌走过去,为朗醉揉起肩,道:“不许师父如此说。师父乃这十方,作画最好的人。”

      “你倒是会哄我开心。”

      “师父,玄儿为你梳头吧。”

      “你怎么总喜欢为我梳头?”

      “就是喜欢。”

      玄煌说完,转身拿起镜前的玉梳,与朗醉柔柔地梳理长发。

      “师父的长发,是十方最秀美的。”

      “那是你尚未见过那十方万千女子的秀发。”

      “无论见或不见,师父都是。”

      他虽年纪轻轻,清透如水的温柔声音里却总有着不容置疑的从容坚定。

      朗醉一笑,无奈地摇摇头:“时间不早了,快去修习吧。”

      “我先去为师父折月梨酿来,等师父用完早膳,我便去修习。”

      “好。”

      一个时辰之后,那幅画终于完成。朗醉伸了个懒腰,又拿起画细看,觉得甚是满意。因笔墨未干,朗醉便用白玉镇纸将两端固定好,欲稍后再收。窗外有风吹来,一瓣莹白的月梨花轻轻落在画上,那幅画,题着“笛风”两字。

      朗醉转身出门,踏着苍松碧玉般的青石径向上弦宫走去。

      玄煌练完剑,正端坐上弦宫藏书阁内静静看书。束冠绾发,仙姿冰骨,白皙的皮肤似是透明却透着清冷。风吹起他的白色发带和半披的长发,潇洒翩然。

      朗醉看着,觉得如此时光,当真平静美好。比那个自诩进步发达的世界,美好上万倍,美好得他再也不想离开。

      “师父,你来了。”玄煌抬头,见师父立于廊下门前,望着自己发呆。

      朗醉如梦方醒,点点头,道:“嗯。书看到何处?”

      玄煌:“十方琴棋与书,上古混沌史闻,人间医学烹饪,本月皆已读完十卷。”

      朗醉:“何以独独舍\'画\',我记得琴棋书画本是放于一处的。”

      玄煌:“我有师父,不需《画经》。”

      朗醉:“你怎知我就会教你?”

      玄煌放下书卷,起身走到朗醉面前,道:“我就知。”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醉兄,醉兄!你在何处?”

      玄煌听到此声,微微一皱眉。

      任涟倜傥再不拘小节,也知上弦宫乃月荒宫禁宫,外人不得入内,只好于外面焦急等候。他扯着嗓子喊了半晌,方见朗醉玄煌缓步出来。

      涟倜傥见玄煌也一袭白衣站在朗醉一侧。数月不见,他身量修长却已赶上朗醉,仙姿绰约,飘逸异常。五官精致立体,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眸子如寒潭氤氲不可见底,正冷冷幽幽望着自己。

      涟倜傥顿时心中一酸,道:“才两月不见,小玄子都已这么高了?”

      玄煌淡淡道:“不劳费心,上月已成人。”

      那道清透如水的声音虽悦耳如常,却依然让涟倜傥听出了并不欢迎的意味来。

      涟倜傥打了个寒颤,打趣道:“醉兄,怎么你月荒的人都这么清清冷冷的,快请我进去喝杯热茶暖暖!”

      朗醉方留意到他手里拎着一只略大些的竹筒,便道:“你手里拿的何物?”

      “这个,是我途经寒暑之湄近郊的幽泉时,特意汲的泉水,好来你这里烹上几盏辉隐喝。”

      朗醉盯着他手中的泉水,点点头,道:“嗯,甚好。”

      进了北宫,涟倜傥将泉水倒入玄色茶罏,又往精致的红泥风炉中添上月梨木炭,道:“醉兄,十方也只有你这里有这些烹茶的器具,也不知都是从何处得来和学来的。小玄子,来来来帮我生火烧水。”

      玄煌虽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依言过去帮他。

      那些原本都是朗醉重生到历朝历代时喜欢的宝贝,所幸回来时一并带了回来,别人自然不知。

      涟倜傥转进内室,看到画案上似是有张新画,便走过去拿起细赏。

      那画上只淡淡梨花溶溶月,却名“笛风”二字。

      涟倜傥道:“笛风……醉兄,何意?”

      朗醉:“看不懂,就放下。”

      涟倜傥:“我如何看不懂了?定是醉兄想念什么了!既如此,不如我陪醉兄去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可好?”

      朗醉:“不好。”

      涟倜傥:“那这幅画,就送与我罢!不然都埋做了月梨土壤,怪可惜的。”

      涟倜傥说着,就要把那画卷卷收进衣袖,却被玄煌从自己手上一把拿去。

      玄煌道:“不送。”

      涟倜傥:“小气!”

      玄煌取出三只月梨花纹琥珀釉茶盏,放入辉隐,烹了三杯,一杯自留,一杯双手捧于朗醉,
      道:“师父,喝茶。”

      涟倜傥:“我呢?”

      玄煌:“自取。”

      朗醉啜了一口,道:“此时人间,节气如何?”

      涟倜傥道:“正值三春。”

      朗醉想到作画之时,想的便是曾几何时心动过的某幅春色,脱口而出道:“这么巧。”

      涟倜傥:“巧?”

      朗醉:“嗯。”

      玄煌转过头,看着朗醉,道:“师父,可想出去散散心?”

      朗醉不置可否。

      涟倜傥又同朗醉二人闲话腻歪了大半日,将至掌灯时分,方离开。

      是夜无话。

      次日一早,朗醉玄煌用膳毕,不见玄煌去修行。

      朗醉道:“有事?”

      玄煌:“师父,玄儿还未去过人间。”

      朗醉:“为何想去人间?”

      玄煌:“玄儿也想看一看人间的三春美景。更想……与师父同赏。”

      朗醉看着他,道:“你其实,是想陪我去吧?”

      玄煌作揖道:“并非玄儿自作聪明揣测师父心思,只是想让师父开心……”

      朗醉站起身,道:“好吧。”

      二人不消半日便到了一处人间繁华闹市曰“海棠镇”,绿柳拂翠,海棠掩楼。街道上不仅各色店铺林立,诸多小吃杂耍叫卖不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朗醉玄煌二人边看边并肩而行。那里的人们何曾见过如此出众之人,自然视为遇见了天下一等一的奇事,不仅自动为他二人让出一条道来,还伫立两旁,指指点点嘀咕不停。一瞬间,街道中间空余出来,两旁却是更加水泄不通。

      玄煌:“师父,玄儿是第一次见到凡人,不想一次就见了这么多。”

      朗醉看了一眼极力掩饰着自己局促的玄煌,想笑又忍住,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玄煌:“何物?”

      朗醉:“去了便知。”

      走至一间挂着“海棠斋”的铺子前,朗醉向里望了一眼,道:“这家看起来不错。”

      二人刚抬脚进去,掌柜连同伙计就怔在原地,直愣愣瞧着这一对神仙似的璧人。

      朗醉道:“店家,有哪些招牌,一一说来。”

      掌柜如梦初醒,连连起身招呼道:“不知客官喜欢什么口味的,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镇店之宝是‘海棠八宝’,乃小店八样最受欢迎的点心,多为甜口。”

      朗醉:“就它了,来两份,一份打包。可有茶座?”

      掌柜:“有有有,二位楼上雅间儿请。小二,领着!”

      伙计连忙跑来,道:“二位请随我来。”

      那伙计找了一间最好的临窗雅座,请他二人坐下。转眼间,“海棠八宝”已装碟送上,另外一份打了包放在一旁。

      朗醉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然清香酥甜,道:“还不错。”

      玄煌端详了半晌,又拿起来尝了一口,道:“这就是师父喜欢的?”

      朗醉沉浸美味,道:“还不止这些。”

      玄煌:“在玄儿看来皆是大同小异。”

      朗醉:“你可喜欢?”

      玄煌:“令师父喜欢的,玄儿也自是喜欢。”

      玄煌看着朗醉吃得极为开心,道:“原来师父喜甜。”

      朗醉:“什么?”

      玄煌:“没什么。玄儿在月荒,自幼见师父只食月梨酿,还以为师父,只喜欢食月梨酿。”

      朗醉望向窗外,道:“我喜欢的,原本有许多。……我们继续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玄煌:“好。”

      朗醉摸出一枚碎银放在桌上,二人转身离去。

      逛了半日,朗醉问道:“可累了?”

      玄煌:“尚好。”

      朗醉:“有何感悟?”

      玄煌:“原来,这就是人间。”

      朗醉:“是啊,这就是人间。除了你看到的这些热闹繁华,还有生老病死、贫穷困苦,亦有压迫欺凌、战争掠夺。世态百相,是相非相。”

      朗醉心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无论哪一世,人,都不过是个复杂的动物而已——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正当朗醉心有所思时,忽觉身边有一道人影闪过。

      朗醉:“谁?!”

      玄煌:“怎么了师父?”

      朗醉:“适才仿佛,有人跟踪。”

      玄煌:“竟连师父都无法清楚察觉到吗?”

      朗醉点点头,道:“非等闲凡人……我大意了,故未曾察觉。只是不曾想竟会有人跟踪你我到人间。”

      会是谁呢?朗醉心生疑惑。又或者,是那一世的人,又冲谁而来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笛风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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