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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化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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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涟倜傥早已离开,朗醉带着小玄子来到月荒谷边闲坐。
朗醉坐在月荒谷边,慢悠悠梳理长发,乌发如瀑悬入荒谷。荒谷深不见底,寒气氤氲。
月辉如水,刚满三岁的小玄子此刻正站在崖谷之端亮晶晶地望着那一弯弦月。
小玄子虽年幼,却极不喜热闹,是以它虽狼族,却一向离群索居。或许正因如此,它才在两年前那场不幸中幸免于难。
朗醉看着它,有些心疼。
“玄儿,过来。”
小玄子温顺地走下谷端,来到朗醉身侧趴下。
“今日是你我相识两周年的日子,算来亦是你三岁生辰。这月铃与我有些感应,送与你。愿它能佑得我玄儿岁岁平安。”
朗醉说着,解下手腕上的铃铛,施了个法引了法绳,将它系于小玄子颈间。
小玄子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朗醉,眨了两眨,竟还泛起泪光。
朗醉心生一缕难过,心道:“若是有日我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忽然,朗醉察觉到远处有极轻极细碎的脚步声。他示意小玄子不要出声,施了道障眼法让小玄子隐了形,自己却气定神闲地冷然相待。
待那些人走近,朗醉一看那些兵士打扮,竟是红狼一族,大约三十余人。为首者虽说五官姣好,却满脸阴狠之气。
朗醉回过头,冷哼一声,心道:“真巧,正想到你们,就来了。也好,提前为我玄儿小小地出口恶气!”
话说那为首者忽见崖边悠然坐着一袭白衣清绝的男子,身姿修长的男子,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道:“敢问阁下可是月荒帝神?”
朗醉:“不然……你觉得还会有谁敢夜闯我月荒呢?”
为首者连忙作揖:“帝神息怒,在下红狼族大王子赤焰。非是吾等有意冒犯,只是急于去寒暑之湄参加两极盛会,途径于此,借月荒山一过,还望……”
朗醉并不等他说完,道:“借过?呵……”朗醉慢慢抬手理了理衣袖。“从来到月荒只有绕路的,还未有敢借过的。”
朗醉语气虽依旧淡淡的,却不知为何忽充满凛冽肃杀之气,令赤焰吓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那赤焰也是个执拗的,斗起胆子还要接着说话,忽觉得左耳之处火辣辣地剧痛无比,用手一摸:左耳,没了!顿时鲜血如注。
原来朗醉只不过是远远地将手轻轻一抬,便削去了赤焰的左耳。
朗醉道:“若你依旧听不懂我的话,那剩下那只耳朵,也不用留着了。……滚。”
赤焰虽贵为红狼族大王子,如今也只好咬咬牙,连滚带爬地带领一众兵逃命去了。
朗醉手一挥,将小玄子的障眼法解除。小玄子“蹭”地一声跳到他跟前,围着朗醉哼哼唧唧转个不停。
朗醉道:“放心,他们岂能伤得了为师。”
瞧着小玄子着急又说不出话的样子,朗醉似乎想起什么,道:“想来,你如今已满三岁,离你化形之日也不远了,到时,你就可以说话了。……玄儿,我知你恨红狼族,但你尚年幼,等你长大了,修炼好本事,才能手刃仇人。不要着急。”
小玄子泪眼汪汪,用力点了点头。
“回去吧。”
话落,朗醉衣袖一挥,白衣浮动,长发飞扬,和小玄子在月光中离开荒谷,向月荒宫走去。
月光之下,一袭清绝的背影,和一只左蹦右跳的小狼,很快走远。
身后,他们适才待过的月荒谷之下,寒潭中的暗流涌动了几下,又瞬间恢复得悄无声息。
次日,朗醉将画案移到北宫廊下,从早晨到黄昏,细细绘了一天,案前一地的纸宣,且有月梨花三三两两飘落其上。
朗醉素来如此,兴致袭来,挥手而作。然而成品或好或坏朗醉都不会留下,都被打扫做了月梨的肥料。但自从小玄子来之后,这小狼却总偷偷地把这些画都衔着藏了起来。
夜来朗醉躺在廊下长软榻上饮那梨花酿略多,竟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清晨。
朗醉还未睁眼就已经感觉到身上厚厚的被子,心想也是难为小玄子一只小狼每次都要千辛万苦地为自己盖被子。
他睡眼惺忪,朦胧间仿佛看到软榻旁蹲着个小娃娃直溜溜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朗醉说着,揉揉眼睛挣扎着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师父,您终于醒了。”一个奶声奶气的淡定声音。
朗醉浑身一激灵,顿时清醒,再次定睛而瞧:竟是个粉雕玉砌的小美人胚子。那五官清秀水灵的,让人挪不开眼。
朗醉:“你……叫我师父?”
“师父,我是小玄子。我昨日醒来,发现自己化形了。而师父您,已经睡了两天三夜了!连我化形时都未醒!”那小娃娃气鼓鼓道。
朗醉拍了下脑袋,心想这下可糟了,昨天可是这小娃娃惊天动地的大日子,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竟然给……睡过去了?!
朗醉满心愧疚。
“那个……玄儿呀,为师喝得有点多,竟错过了你化形的大日子。这样,为师送你一件化形礼如何?”
小玄子一双眼睛顿时明亮,方才的小脾气一扫而光。
“好呀好呀,师父,是何礼物?”
“这个嘛……得去讨。”朗醉一脸心虚。
“讨?”
“当然了!你可知,你司火叔叔那里有的是宝贝。我们去拿一件,如何?”
“好!我们就去司火叔叔那里!”小玄子连连拍手同意。
朗醉长舒一口气:小娃娃果然好哄。
于是,二人摇身一变,化作无形,天地遁息,不多时便来到萃火殿外。
二人现出真身便要往里走,却被门前的两个守卫拦住,喝道:“何人敢闯萃火殿?”
朗醉方想起往日来时从未走过正门,皆是直接遁息到司火的书房,而今日牵着小玄子却给疏忽了。
想到此他将月泊从掌间唤出,亮在守卫面前,道:“放肆。”
守卫一看是月泊,慌不迭作揖:“原来是月荒帝神驾到,小的眼拙。帝神请!”
朗醉自不待其说完,便牵着小玄子闪进内殿,直来到司火的书房。
司火之父本才是掌火星官,但这老火官贪图悠闲,早早地便将这火官之位给了他这位独子。这司火才两万来岁,本是个花花公子,四处拈花惹草,却极为孝敬双亲,故自从受父命以后,一改往日之态,收心敛性,勤勉于政务,唯怕火界有什么闪失。
朗醉入内,果见司火在看卷宗。
“司火君浪子回头,收心敛性,果然勤勉。”
司火闻声抬头,温声笑道:“阿醉来了。”
朗醉飘然坐下,道:“玄儿,见过你司火叔叔。”
小玄子拱手作揖:“小玄子见过司火叔叔。”
“这小娃娃是?”
司火:“上次与你借暖生珠说的,便是他。”
司火长吸一口气,道:“原来,这就是那只小狼崽啊,都已化形了?啧啧,在这十方,我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娃娃呢。”
“不错。两日前才化形。所以我此番前来,是想再寻你一件兵器给小玄子做个化形礼。”朗醉语气淡淡,似是理所当然。
司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道:“我说阿醉啊,你堂堂一位月荒帝神是把我这里当作化缘的常地了吧?”
朗醉一笑,道:“作为长辈,我想你不会介意。”
司火:“我……”
“原来师父还曾为了我来借过暖生珠,小玄子在这里,再次多谢司火叔叔,多谢师父。”小玄子说着,又一作揖。
那司火见小玄子如此知恩有礼,也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前些日子,我听涟倜傥提起,说见你身边有只什么极其温顺可爱的小狐狸,不知那小狐狸,现在何处?啧……要不要我去和老火官说一说啊?”
司火瞬间被戳中软肋,道:“都是过去之事未了结,怎可惊动我父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阿醉,兵器……不是没有,是……借一步说话。”
朗醉见此情景,知有隐情,示意小玄子在此等候,自己跟着司火转到书房内室。
“何事?”
司火沉吟道:“阿醉,我记得你上次来借暖生珠时提过,小玄子他曾中十日枯之毒,加上本就体弱,使得它有些畏寒。我这里,倒是有件兵器,可以解它此症。”
朗醉:“当真?何物?”
司火:“绮梦。”
朗醉:“可是上古十方尊主为破寒冷分四季而共同以血念入三昧真火铸就的那把剑?”
司火:“正是。只是,自十方四季井然有序之后,此剑便已沉睡,如废铁一般。若要唤醒其灵气锋芒,须得有至寒之魄刺激牵引。”
“至寒之魄?”朗醉淡淡道,“无妨,我同意。”
司火一怔,道:“帝神还真要这件兵器,当真不爱惜自己性命?”
朗醉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少了一魄。况且,这十方,恐怕只有月荒宫的我,才是至纯的至寒之魄。”
司火:“岂是如你说得这般轻松?你怎不知少一魄意味着什么?”
朗醉:“不必多言。”
司火:“也罢。或许冥冥之中,皆是注定。”
过了许久,二人方从萃兵阁出来。朗醉脸色煞白,司火手里捧着一把剑匣。
司火将剑匣递于小玄子,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兵器了,名为绮梦。”
小玄子亮晶晶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轻轻打开匣子,一阵幽光闪过,至寒至暖,摄人心魄。
然而从司火那儿得了绮梦剑回来,大约已过十日,也并未见朗醉教小玄子练剑。朗醉只让他每日抱着剑东奔西跑,连睡觉都不允离身。不过这剑对小玄子来说,还是沉了一些,显然他拿着还有些费劲。
这天早膳完毕,小玄子默默收拾了用过的月梨花撒到月梨树下作肥料之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朗醉。
小玄子:“师父,你什么时候可以教玄儿练剑?”
朗醉:“修行不易,你可怕苦?”
小玄子:“当然不怕。”
朗醉:“可会半途而废?”
小玄子:“不会。”
朗醉:“男子汉一言既出,便要说到做到。记着你今日的初心。”
小玄子:“玄儿谨记。”
朗醉:“好。从今日起,为师给你取名为——玄煌。”
小玄子开心道:“多谢师父!”
自此,玄煌日日跟随朗醉在月荒修习。除了练剑和修习灵力,还固定时辰在上弦宫翻阅各类藏书。他不懂之处,都会有朗醉细细讲解。
宫庭里的月光从亮白转为清辉,又转为透亮。月梨花的香气幽幽飘着,月荒宫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