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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待客水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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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尊主府邸的最内层,有一个暗门,暗门里有一座小型暗府。这里,只有离垢可以进出。
屏风后的黑衣人将手边的东西一把摔在地上,冲着外面的离垢吼道:“你不是跟我说涟澜他已经死了吗?!为何还举行了什么答谢宴?!”
离垢战战兢兢,道:“主人息怒!花木令亲眼所见,曜帝和玄煌被活活烧死在火海里,没有出来。属下也不知怎么会没死。”
黑衣人:“那个赤瞳人呢?”
离垢:“他,他见曜帝和玄煌已死,就不知去了哪里。”
黑衣人:“还说死了!没有!真是一群蠢货!”
离垢:“主人息怒,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一定将那曜帝杀死!”
黑衣人:“离垢,你别忘了,我能助你成就今天的地位,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失望!”
离垢:“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从暗府出来,离垢强忍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到了房中大摔东西,“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侍女蔷儿闻声而来,道:“尊主,何事如此动怒?”
离垢:“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曜帝命太硬!那个赤瞳找到了吗?”
蔷儿:“尚未。”
离垢:“当日以为他真的杀了玄煌和曜帝,好心将他妻子还给了他。谁能想到,他竟骗我!来人,给我去找!我要杀了他!”
蔷儿盈盈地走到离垢身后,边为他按摩双肩,边在他耳边吹着气,轻道:“尊主消消气,那曜帝,迟早要除掉的。告诉尊主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离垢慢慢平复些了怒气,闭上眼睛放松下来,道:“什么好消息?”
蔷儿:“凌鹤,成了。”
离垢顿时睁开眼睛,双眼放光,“现在在哪里?”
蔷儿:“就在花房。已经成形,就等着尊主前去唤醒了。”
离垢:“快随本尊主过去。”
蔷儿:“是。”
花房十分隐蔽。花木令的使者,不是每一个在成形期间,都有资格留在府中。等待尊主亲自唤醒的,必须极其有资质。
离垢快步走到花房,看到那雕花木塌上,静静地沉睡着一个红衣女子。
走近了看,那女子身段纤细,肤如凝脂,面容更是如出水芙蓉,惊艳脱俗。更绝妙的是,女子的眉心有一点水滴状的鲜红朱砂,虽还未睁眼,便已经有着让人销魂的魔力。
离垢的嘴角扬起笑意,道:“果然不负我望。”
蔷儿:“尊主准备,何时唤醒她?”
离垢:“就现在。”
离垢说着,从指尖滤出一滴鲜血,落入女子眉心。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美目望来,连侍女蔷儿都有些呆了。
女子站起,盈盈一拜,道:“凌鹤参见主人。”
离垢绕着凌鹤看了一圈儿,喜出望外。“像,真像!此前,本尊还在想着要如何遮住你身上的花木清香,但如今看来,你的味道,并不同于一般的花木令使者,想来也不会惹人生疑。”
凌鹤抬起头,莞尔一笑,道:“凌鹤是不是很让主人省心?”
离垢被那似带有魔力的笑迷得竟一时有些痴了:“当然”。
月荒宫,睡着的朗醉,忽又梦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雷声贴耳炸裂,他对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衣男子哭喊着,然而他依旧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
从噩梦中醒来的朗醉大汗淋漓,脸色煞白:数万年了,怎么近来总是频频梦到他?
朗醉站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到宫庭里。月辉清清淡淡的,宫顶上的暖生珠发着光。虽然也是清冷,但自从有了玄煌,有了那颗暖生珠,月荒宫显然已经算是暖了许多。月梨花散发着幽幽清甜的香气,风吹来,花影轻移。
他想起遥远的记忆里,那个人轻轻在背后环住他,说着有生之年遇到他,是何其幸事;说着无论未来如何,都此心不渝;说着不会为人间的流言蜚语与清规戒律而让他受半点伤害。直到后来,朗醉失去了一切,才明白:原来,那个人从未爱过自己。那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那一颗炽热的心,也随即寂灭在了那一世,从此,除却重生之劫不复记忆之外,他再未动过心。
朗醉觉得身上有些冷,紧紧外衣,回到寝殿,辗转良久,方徐徐睡去。
第二日他醒得格外迟。玄煌站在外面,静静等了许久。
门开,朗醉看着门外踱步的玄煌,道:“有事?怎么不叫醒我?”
玄煌:“近来看师父有些疲惫,玄儿想让师父多睡会。”
朗醉:“嗯。进来吧。”
玄煌:“是。”
朗醉:“何事,说罢。”
玄煌:“无甚大事。就是,玄儿想把暖生珠,还回去。”
朗醉:“为何忽然想还暖生珠?”
玄煌:“其实一直都想着还回去。只因前段时间一直忙曜帝之事,便暂时搁置了。师父如此喜欢雪天和雨天,玄儿想让师父欢喜些。”
朗醉:“雪天和雨天虽是少了一点,但又并非没有。再说你身体更重要,这珠子,不还。”
玄煌:“师父放心。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和调理,玄儿的体寒与十日枯之症已然没有,不信师父检查一下。”
玄煌说着,伸出手来。
朗醉不信,仔仔细细地探了半天。
“果然是好了。”朗醉欣慰。
玄煌却温柔地反手握住朗醉为自己把脉的手,自责道:“玄儿总让师父如此劳心。”
朗醉心跳骤快,抽手道:“别多想了。到那儿之后,替我好好谢谢司火。”
“玄儿明白。”玄煌说完,转身去了。
玄煌刚走没多久,朗醉就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朗醉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醉醉,是我啊!”
朗醉听声音不对,一抬头,却是白羽。
朗醉:“你的大事办完了?”
白羽:“早办完了。”
朗醉:“听玄儿说了行云戏苑之事,那个提前安排茶官的人,就是你吧?”
白羽:“不错。”
朗醉:“以前只是听兄长说过你未卜先知的能力,此番,倒真是见识了。”
白羽:“其实我白羽会交的朋友不多,虽然我当年从未来过月荒,但彼时你哥哥朗玥与我,可算得是知己。只可惜,他去得太早……”
朗醉神色黯然,道“都是我,害了兄长……”
白羽知道自己失了言,连忙道:“小醉醉切莫自责。那时我虽未见过你,却常听朗玥说起你。”
朗醉:“说我?”
白羽:“嗯。朗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之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护你周全。所以,我想他亦不愿看到你却因为他而自责和不快乐。”
朗醉眼圈微红,道:“兄长他,当真如此说过?”
白羽:“是啊。所以,你要好好地生活,方不负他一番苦心。再说,当初之事,你亦是受害者。”
朗醉心底盘桓了几万年的一个死结,此时像是忽然被打开。在心里某块地方,执着的朗醉也终于放过了自己。
朗醉:“你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白羽一摊手,道:“无事,就是在外面玩了一圈,找个地方歇歇脚。”
朗醉:“歇脚?哪里不可以歇脚,非要大老远到月荒来?”
“好吧我承认,想你们了,就过来看看。小玄子呢?”白羽说着便转头寻找玄煌的身影,“他不是向来与你形影不离的吗?这会子去哪儿偷懒了?”
朗醉拿起小铲子给脚边的一株月梨松土,道:“玄儿刚才去了司火那里。”
白羽:“好吧。那我等会他好了。”
朗醉:“你要是闲着无事,帮我把宫庭里落的梨花扫一扫。”
白羽:“我堂堂白羽,竟被你当作苦力使唤?你们月荒的待客水准当真一如既往地有待提高。”
朗醉头也未抬,又补充了句:“哦,不许用法术,会误伤了月梨。”
白羽欲哭无泪:“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株株一棵棵月梨不成?”
“慢慢打扫吧。”朗醉转身回了寝殿。
白羽极不情愿地从庭角拿起笤帚,慢慢扫起来。他心里又诅咒着小玄子赶紧回来:“小玄子啊小玄子,我这可是在替你干活……”
很平静的十年。
十年对于朗醉来说,短的近乎没有概念。他,早就习惯了漫长。
幸事,有玄煌就在身侧。
幸事,有三两好友插科打诨。
白羽隔三差五就会来月荒宫小住几日;涟倜傥还是那个爱说爱笑的脾气;涟凝依然来了就缠着玄煌;司火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火官,偶尔知道千遥姬去了月荒也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无边岁月,也不似那么无趣。
这天涟倜傥赖在上弦宫的轻软秋千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朗醉刚好拿了一本曲谱经过,忽然想起什么,就转过头望着涟倜傥道:“你父君近来如何?”
涟倜傥一叹气,道:“别提了,我最近正为此事不安。”
朗醉:“怎么了?”
涟倜傥:“几年前,父君救了一个女子,带回了宫中。虽说父君与那女子并无什么,每日也只是抚琴闲聊,但让我隐隐不安的是,那女子竟与我母妃长得极像,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她眉心多了一颗红色胎记。”
朗醉:“竟有如此巧事?”
涟倜傥:“是啊。虽说我这心底总是不安,但那女子来之后,宫中也是平安无事,尤其与凝儿,相处甚是融洽,我父君的状态,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朗醉未见过涟倜傥口中的女子,也不便妄作论断,只道:“那你自己一切小心。”
涟倜傥:“醉兄,你手里拿的是……凤杳曲谱?”
朗醉:“嗯。”
涟倜傥:“父君竟把风杳玉梧都给了你们?醉兄会了吗?”
朗醉:“会什么?”
涟倜傥:“玉梧吹凤杳啊。”
朗醉:“玉梧我给了玄儿。”
涟倜傥:“那你这是看什么?难不成还是想和我母妃一样跳舞?”
朗醉不语。
涟倜傥睁大了双眼,道:“不是吧醉兄?你真要……不行,太便宜小玄子了吧,我要看!”
朗醉却道:“谁说,曲子只能用来跳舞?”说完,他一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