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图图的口口人生》金针菜

31、十. 你竟然不认得我了吗？

　　“请吧-----”

　　不容分说，白衣人抓着胡图图的肩膀，就将她往一张藤椅上按下，他强壮有力的双手犹如铁钳，让人无法挣扎半分。

　　胡图图的心情十分复杂，从初听到此人开口说话时的震惊，本能的惶惑想要逃避，到现在的无可奈何，隐隐地还带有几分欣喜：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会在此地遇见他，怎么回事呢？究竟怎么一回事？

　　白衣人见她脸上阴晴不定，以为是心中害怕，便拎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来：“胡老板不必害怕，我并无什么恶意。此处清幽雅致，闹中有静，方才，我在洞中用难老泉水煮得清茶，想邀你同饮一杯……”

　　图图看他一眼，心中略有些酸意：姐夫，你竟然不认得我了吗？

　　熟悉的称呼几次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眼底竟然有些湿意……一伸手，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仰头，一口喝下，用山泉水煮成的茶水清爽甘洌，咽在胡图图的口中，却觉得苦涩无比。

　　“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胡某能帮得上忙的，定当效力。”声音干涩，有几分控制不住的颤抖。

　　姐夫，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虽然你没认出我来，图图却认得你，认得你是萧温姐姐的男人，温柔善良的萧温姐姐还好吗？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当然，你不会认得我……图图，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扬州姆妈站在对面，都认不出来了！呵呵，看我，多傻，这半年，竟变成了这个蠢样子，又怎么能怪你们都不认得我呢？

　　图图最终没有开口，喊出一声：“姐夫！”那是因为，就在刚才----面对着青山，面对着清风，她发誓：要忘了那个人，忘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从此，就断了吧，那个人，那些和他有关的经历，都会从我生活中抹去，彻底地抹去。

　　她转开头，不去看人皮面具上那双熟悉的黑眼睛：“这位兄台，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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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德光站在老君洞前，从天台望下去，晋祠内的动静几乎一览无余。

　　半个时辰前，他眼看着那个胖胖的身影，一步一步独自走下山去。现在，这个胖乎乎的身子又在艰难地沿着石阶往上攀爬，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男孩，一手举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仰着头，兴奋地向胖子诉说着什么。

　　从收集掌握的情报看，这个胡胖子应该是个相当狡黠的人，晋阳城的老百姓似乎很痛恨他。当然一个开妓院、赌场的家伙，名誉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耶律德光不轻信任何的传言，从不会因为别人的议论，而轻易得出对某个人的看法。所以当得知，从碑亭开始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人，正是看管牙里果的胡胖子时，他当即决定正面以对。

　　不知道，胡胖子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耶律德光一向来敏锐的直觉，接受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恶意……其实，从情报上来看，对于这个为了赚钱无所顾忌的商人，德光还有几分赏识：商人的目的就是赚钱！至少这个胡胖子是个很敬业，一个能赚钱，一个敢于赚钱的商人，一个不算笨的商人---有时候，与聪明人打交道，不妨直接些。

　　所以，当胡图图用极为真诚的口气，连问了他两遍后，耶律德光直接说明了意图：赎回牙里果。

　　耶律德光，最终以一大笔金子，与胡老板胡胖子做成了交易----将牙里果带到老君洞，一手交人，一手交金子。

　　放走胡胖子后，站到他身后的朗奴，忍不住担心地问：“那个胖子，会不会真的将人带过来？”

　　当耶律德光说出他们的支付条件后，隐在暗处的侍卫们，都看到胡胖子沉默了，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好！”

　　朗奴他们当然担心，晋王能将牙里果交给胡胖子看守，自然说明胡胖子与晋王宫的关系不简单，绝非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商人。万一，他去向晋王告密，怎么办？

　　王爷却说：“象胡胖子这样一个人，在他心目中，晋王的位置决不会比金子更重！晋王向来吝啬，向他告密，不会得到更多的金子，这个胡胖子是个聪明人！”

　　很朴实，也很实在的理由。

　　所以，当朗奴和他主子，站在天台上，再次看到那个胖胖的身影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胡胖子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朗奴由衷地佩服自己主子英明识人。

　　当胡胖子重新走进他们视野时，他的身边一共多了两个小孩，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朗奴更看到，离他们不远，那两个一直跟着的尾巴。

　　两个小孩大概内急，抢着一起进入了大殿旁边的茅房。片刻后，又打闹着出来，然后似乎为接下来，上哪里玩，起了争执，两人几乎要动起手来……最后，胡胖子与女子各领了一名小孩，在殿前分开。

　　年轻女子带着其中一名小孩，往难老泉方向去了；胡胖子带着另一个，进了大殿。

　　跟在后面的那两个尾巴，没有犹豫，也跟着往难老泉方向而去。

　　等到胡胖子带着另一个孩子，踏上石阶，向老君洞走来时，朗奴才恍然大悟----小公子与人交换了衣服。

　　牙里果兴奋地问：“图图，是真的吗？是我哥哥来接我啦？”

　　虽然胡图图命令明月楼众人称呼她为“胡老板”，但只要没有外人在，人人都只肯唤她“图图”，连牙里果都学会了，郁闷噢～～

　　喘着粗气，抬头看看高处，胡图图一屁股坐到石阶上，累死老子啦！这一路爬上爬下的，该少多少肉噢……不过，想到马上要到手的一堆金子，还有终于能摆脱眼前这只包裹，图图的心情还是很愉快。

　　“嗯嗯，牙里果回家了，会不会想念我们？会不会想念明月楼？”

　　男孩否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不会----”

　　“啊？！”白眼狼？大半年功夫养了一只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

　　“为什么要想念呢？我会让大哥哥将你们都接到契丹，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太子府很大的，你们都可以住下。”

　　“……”图图的心中，一阵酸楚，太子府很大，却住不下你一个小小的孩子呀！

　　“咳，咳……牙里果，你可能弄错了，这次来接你的人，不是你大哥哥……”虽然难过，还是先向他说明吧。

　　“啊？不是大哥哥，那是谁？还会有谁会来接我？”男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刚来时的戒备。

　　“图图----你，是不是厌我吃得太多，想将我送走，不要我啦？是不是？你不要骗我，不要送我走，牙里果能帮你干活，我会养马，会帮你搬东西……我以后少吃点，你不要赶我走！”

　　牙里果看看手中，只吃了一口的糖葫芦，眼中满是不舍，却坚定地递给胡图图：“给你----我以后，只要吃饭就行了，不会花你很多钱的。”

　　伸手摸摸那颗惊惶的小脑袋，图图婉尔：“说什么呢？难道牙里果吃得能比图图还多吗？原来，你每天都吃得不多，比茗烟吃的还少……大家还以为你是想念家乡，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原来，原来…是因为怕我赶你走？唉---真是个傻孩子！我没有骗你，虽然不是你大哥，但确实是你家中来人接你了。”

　　牙里果没有收回举着糖葫芦的手，眼中依然疑惑：“可是---大哥哥让人带信给我，让我只跟着你，不要跟任何人走！以后，他会亲自来接我回家的，他一定会亲自来接我的。”

　　胡图图叹口气，伸手按下那只高高举着的小手，将糖葫芦送到他嘴边：“吃吧，先吃吧，待会化了就不好吃啦，省得白白浪费。”

　　到底还是孩子，舍不得浪费这么漂亮可爱的糖葫芦，犹豫片刻后，牙里果开始啃咬“咯吱，咯吱......”

　　看他不再惊慌，图图才开口：“你大哥哥大概很忙，没有空过来接你，来的……是你二哥，他就在上面等着。”

　　格嘣---牙里果手中的糖葫芦断掉了。

　　胡图图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可以走形成这个样子。男孩原本细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鼻翼用力一张一合，嘴张得合不上，一颗圆圆的红果子从里面“骨碌碌”滚了出来，拉得口水长长的，挂在前襟。

　　“你怎么了？噎住啦----”图图有些着急，伸手想帮他合上嘴巴，难道是被糖葫芦蹦脱了下巴？

　　手却被抓住了，被攥得紧紧的，如溺水人没顶前的一抓----图图听见，牙里果的嗓子里发出奇怪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格…格…格……请不要----”

　　秋阳下，图图发现攥住自己的手，变得很冷，冷得真如刚从凉水中出来的一般。她这才发现男孩的脸上，有一行清亮清亮的泪水挂了下来，那个孩子是在小心翼翼地请求她：“救我---救我---求你，不要让那个人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