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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景帘玉乡(上) ...

  •   景帘,也称玉乡,一个皇朝北方的郡县,北面古苍岭关,南临景衡河,东去百里便是浩瀚的烟桑大沙漠,距离岭关边城只有两日马程。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景帘郡成为皇朝东北方的交通要塞,有水环山之势,甚至可以使其成为一方镇守国邦的兵家要地,但其千百年来却始终对外封锁。
      只因为这里蕴藏着一个宝物——景帘玉。
      一句“十年出一矿,世世为宫物”,足以说明景帘玉的珍贵!
      矿脉十年才出一矿,原矿约有一个手掌大,经过景帘郡手艺高超的玉雕师们按照皇家的要求进行雕琢,完工后一律作为贡品送至宫中,鲜少在民间流传。
      最常见的景帘玉是软玉中的羊脂玉,其光滑如卵,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皇朝历代君王的玉玺都是用晶莹无瑕的羊脂白子玉琢成。
      但最为珍贵的是景帘碧玉,古书曾云:“景帘以青玉为上,其色淡青,而泽带黄。”
      其质地细腻、坚硬如钢,微青重碧,色泽无暇,自青直染至青碧,玉身通透流光,比羊脂玉更加难得,已非“上乘”二字能言喻。
      传闻中的景帘玉乡居民个个也不俗,武功和战术都很高,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这不断受世人所垂涎的宝物,必有一番本事!
      但,来到了闻名天下的景帘郡郡口,谷粼深深地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像那个传说中神秘雄伟而草木皆兵的郡县,倒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田庄。
      环顾四周,没有战阵,没有高墙,甚至没有守卫,映入眼帘的倒是一派天高气爽,鸟语花香,田野满布,虽然没有人在耕田。
      不过,她瞄了瞄左侧不远的一个稻草人,踢去一小石子。
      轻轻一碰,“咻”的一声,自对面空中射来三根利剑,来势极猛,力量极重,方向正对着走在最前面的应矛儿!
      矛儿一见“哇”的大叫,萧骐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他,回头一看,那三根利箭已经插在地上,嗡嗡作响,竟入土三分!
      谷粼立刻满脸盎然趣味地看着那利箭,用力拔出一根,箭尖打磨得极为锋利,是上等铁品,箭身虽粗但极轻,是小叶杨的杆!
      转头探向箭射来的方向,竟是精铁斗子弩!
      这种攻守城垒抗阵对敌时,才用得着的精良战弩,在这里居然这么轻易地被景帘乡人用来对付不速之客!
      看来,景帘人的确不需要什么高墙守卫,他们智慧的脑袋、高超的技艺和富足的腰包,足以让他们面对一切敌人。
      萧骐笑笑的凑近她身边,“韵儿可是看明白了吗?”
      “自然看明白了!齐王殿下,您今日可真带我来了一个好地方!”
      “怎么?此前的柳城别庄,太清门庭,甚至皇宫大内,都不入韵儿的眼?”
      谷粼呵呵笑开,“那三个地方怎么和这里比呢?”
      “哦?韵儿的眼光,倒是和一般人不同呢!”
      临着微风,她静静走到田间,嘴角扬起显而易见的轻松微笑,张开双臂,任风扬起她身上的白色纱裙,墨色发丝随之飞翔,彷如神鸟展翅一般,白羽翻飞。
      她微微闭目,感受清风拂面带来的心神一荡,扬声道:
      “安逸闲适,远离喧嚣,超脱浊世,清净悠然,地灵人杰,景帘果然是产出好玉的宝地!”
      这,便是景珏和景妎见到南麟的第一面,却也终身难忘了!
      白莹日光下,站在广阔田野前的那名白衣女子,容颜似桃夭,盈盈若清风,清莹如芳菲,风动犹神女,当空高喊,气质非凡!
      她的声线虽已近沙哑,她的身上虽染着炭灰,毫无影响那幅画卷的优美,反而增加了一丝飘渺而真实的感触。
      “多谢姑娘谬赞!”
      一声很有磁性带刚力的声音响起,谷粼转头看去,见棍儿领着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自己。
      那男女皆是一身粗布衣,两人年龄都约在三十左右。
      男子笑得爽朗,壮硕但不魁梧,袖子半挽,腰间束着一个腰包,露出几根木质手把。
      女子长裙轻提,容颜如花,气质似水,风韵上佳,一代美人,但一手扶着微凸的腹部,看来已有身孕。
      她见状,疑惑地回头看看萧骐,他已笑笑的走到她身边,举萧拱袖,对二人一礼!
      “景兄,嫂子,好久不见!”
      男子一笑,扶着女子慢慢走来,恩爱之意,显而易见。
      “是啊,萧骐,真是好久不见,两年了吧!”
      “是骐的错,抽不出时间来看望二位,见谅见谅!”
      “看你说的,那么见外作甚!不过你身上这行头,倒是不敢恭维了!景某雕玉的时候都比你现在这样子干净十倍!”
      闻言,萧骐和谷粼笑得尴尬,他们两个身上真的只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长发凌乱,衣衫褴褛,一身炭灰,还夹杂着河水和泥土的味道!
      男子推了萧骐一下,转头瞄了一眼边上的谷粼,暧昧地笑道:
      “这位是未过门的弟妹么,看来你小子真是长进了,如今还懂得携带女眷!”
      谷粼顿时脸儿热起来,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萧骐温声一笑。
      “啊,还未介绍呢!韵儿,这是景帘手艺最好的玉雕师景珏,边上这位是景家嫂子,闺名景妎!”
      谷粼挑眉,看着景氏夫妇,一笑道:“‘邙山天匠景帘珏’,景大哥大名如雷贯耳!听闻京城清流溪上的晖风石碑,便是您的杰作吧!”
      景珏闻言,朗笑开,“姑娘知道这件事?献丑!献丑!景某这手一辈子雕玉,那雕石还是第一次!不过,亲手能刻下清流谷卿的诗句,景某倒是三生有幸!”
      谷粼听的心暖,没再接口,又对边上那女子笑道:“江湖美传‘衡水碧瑟自诩妎’!如今看来,这著名的景帘美人,讲的便是嫂嫂您了吧!”
      景妎一听,娇颜微红,笑靥艳丽,如花斑斓,说:“那外人都是乱传,妹妹可别当真!”
      萧骐看了谷粼一眼,一笑,“景兄,这位姑娘是江南谷粼!”
      景珏一听愣了,上下打量着谷粼,表情错愕。
      “江南谷粼?!难道就是那个北麒南麟的‘轻若凌波悠如鸿,霜凤空凝舞南麟’?!可,南麟不是男子吗?”
      眼前这位白衣女子虽然有点脏,但绝对是个女子!
      一旁的景妎拍了一下夫婿的脑袋,纤手将谷粼拉了过去,抬手替她整整头发,笑道:
      “这武林里女扮男装难道还是稀罕事么?妹妹别理他,方才是和萧兄弟去河边捉鱼了吧,他从小就老爱去那里打滚,看把妹妹也给闹的这身脏!随我们回家吧,洗洗澡,去去灰。”
      “多谢嫂嫂!”
      “谢什么,自家人!”
      说着,景妎也似有若无的展开暧昧笑意。
      矛儿和棍儿在后头呵呵呵的低笑起来!
      谷粼一愣,只能无奈,任着景妎挽着她走!
      心中暗骂,这个挨千刀的萧骐,景珏他们完全误会了!

      景帘玉乡幅员广阔,其内建筑围绕着玉矿脉,共分为三环。
      第一环是大外环,占去了一半地域,四处都是机关术数,用以接待不请自来不受欢迎的客人们。
      第二环是民居,是景帘人日常生活的所在,只见其间田野广布,屋舍林立,笑语不断。
      第三环便是玉房,很小一圈,是景帘玉出产后由玉雕师进行雕琢的地方。
      此设计虽然匠心独运,但不免把玉至于人命之上,谷粼眉儿不觉一皱。
      萧骐一行人很快绕过景帘民居环,来到一座湖边,湖面被浓烈的大雾笼罩着,不见天日。
      景珏掏出一支手掌大小的玉哨,对着湖的对岸,张口吹了一声,那雾便开始涌动,不一会儿露出了一座石桥。
      谷粼见了,两眼放光,惊喜的张口:“这难道是两百年前失传的水迷湖音阵?!那可是幻阵中的一绝!”
      景珏不禁吃惊,回头道:“素闻江南南麟武功医术都是一绝,没想到连机关术数都那么了得!这水迷湖音乃是几百年前先祖所设,景珏破阵之法也是受家父所传!时至今日,能说出它的名字的外人,恐怕就剩你们两个了!”
      你们两个?
      她直觉转头去看萧骐,见他正对自己笑着,便立刻转回头来。
      “略有涉猎而已!景大哥别见笑!”
      “呵呵,谷姑娘过谦了!诸位请,寒舍就在桥后!”
      朗笑着,景珏和萧骐比肩,率先举步上了石桥,景妎挽着谷粼也跟了上去。
      后头的棍儿头还是有点昏,矛儿便搀扶着他慢慢走去。
      六人步上石桥,桥两边的依旧烟雾缭绕,看不见什么景色。
      但走到了桥中央之时,萧骐温声一喊:“注意风向!”
      只见烟雾中央忽然打来巨大闪电,矛儿“哇”的一声,吓了一跳!
      桥两边的烟雾涌动,吹来了四面八方的风,谷粼随即跟景妎说:“嫂嫂你扶着棍儿吧,矛儿我来!”
      “也好!”景妎娇笑艳艳,认真的看了一眼谷粼,微一点头。
      两名女子走向后方的棍儿和矛儿,景妎纤手扶起棍儿,一个转身,两人走向风涌处。
      谷粼皱眉,一手拉起抱着脑袋的矛儿道:“矛儿,你跟了萧骐多少年了?”
      “七……七年,谷姑娘!”
      矛儿微楞,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谷粼能和少主齐名,绝对不是好相与之辈的!
      “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跟萧骐来?”
      “是……是的,少主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偶尔大哥或者三哥会跟着!”
      “好吧,也难怪你!来吧,我助你过阵!我们一起来会会这绝阵!”
      说着,谷粼双眼大放异彩,矛儿却傻了!
      她……她正打算着拿他的小命来玩啊!
      刚刚闪电打下,矛儿的一声大叫就让谷粼明白,他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见景珏和萧骐已经走远了,她故意让知道破阵之法的景妎和棍儿让先走,随后剩下一个第一次见到水迷湖音的矛儿做挡箭牌。
      她要带着他去闯幻阵!
      听他们刚刚说得这个阵法很神,谷粼要是失手了,那他的小命也就呜呼了!
      呜呜呜……他可不可拒绝啊……
      少主……矛儿愿意闭关十年……你救救矛儿啊!!!
      矛儿眼眶含泪,刚想求饶,一阵阴风扫来,谷粼兴致大起,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阵里走。
      “跟着我走,我走几步,你就跟几步,要一摸一样哦!”
      “是……谷姑娘……”呜呜呜……
      “矛儿,知道为什么这阵法叫水迷湖音么?”
      “不……不知道,谷姑娘!”呜呜呜……他比较想知道要怎么哭,她才会让他去找英明神威的少主。
      忽来一阵暖风,她一笑拉着矛儿避开,“后坤西南,矛儿我们走震木三位!”
      她带着他挑了三步远,他一脸疑惑。
      “谷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走?”
      “水迷湖音最大的机关就设在了风字一诀,由于水面缭绕烟雾,不可视物,目字不成反作声字,故而湖上的风和声二绝便是其中的奥妙所在。”
      正说着,一阵寒风自两人背后刮来,谷粼拉着矛儿,旋身一闪。
      “先天坎西,我们走兑位西五!”
      两人斜斜跳了五步,又立在原地。
      她又道:“水迷湖音是幻阵之一,所谓幻阵,无非是一些通过迷惑人心神来达到伤人目的的阵法。只不过这个阵法属于手法较高的幻阵,一旦心智被惑,便会被引入幻境,拉出脑中真灵,被惑之人即使是知道眼前为幻境也一样会陷入。若是被幻境找出弱点,便会借势引发心魔,至此万劫不复!”
      矛儿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弱弱问声,“万……万劫不复?姑娘可以说得具体一点么?”
      谷粼警惕的看着四周,慢慢开口,“就像清醒地看着自己发疯之类的情况,大抵幻阵的下场都是生不如死的状况!”
      矛儿闻言,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谷姑娘,我不介意你骂我孬,但……”
      “别说话,快跟上!”
      忽然前方刮来一阵烈风,如火般炙人,谷粼一把拉住矛儿的手,两人施展轻功,腾空飞起,烈风带着火舌一扫而过,石桥地上一片焦黑。
      她射出白绫,抓住石桥的护栏,一把拉下矛儿,两人落在桥面。
      “好了,离东七已过,人在坎北七,接下来,便是最后的生门和死门!”
      见谷粼四处张望着,矛儿一脸困惑,为了保住小命也跟着四处看着。
      突然,传来一阵箫声,靡靡萧瑟,清越悠扬。
      “是少主!谷姑娘,是少主的箫声!”
      谷粼也听到了,皱眉说了声,“多事!”
      “谷姑娘,您打算顶着这身脏衣服玩多久?不难受吗?既然您能带着矛儿走到这里,就代表您绝对能够成功破阵!至于这种区区幻阵内生门死门的小事,怎比得上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呢?对吧?”
      少主既然都出手帮忙了,他矛儿自当尽晓以大义之力。
      她一听,看看身上的衣服,眉儿一挑,微一沉吟,“哎,那就给他萧骐一个面子吧!我们洗澡去!”
      说着,她拉上矛儿,两人飞身腾空,避开险风,迎着箫声,冲破浓烟,落到地上,一时间豁然开朗。
      桥这头的湖面和之前所见完全不一样,沙砾湖床,湖水清澈,水草丰美,雁鸟成群,波光粼粼,天水相连。
      再看到湖边的小筑,细致而静谧,屋檐垂白玉,屋顶十步一块青玉为镇,屋檐下以多以小叶杨木为材,门庭与卧寝对开两边形成对称,左一端却横在湖面上,三根中立粗柱于水中所顶,水下乌石作基,取材优良,不怕水蚀。
      明知景帘地处北方,已近烟桑沙漠,明知那木材不是翠竹,是北方叶杨,但,眼前这湖边小筑简直让人感觉回到了江南烟雨时!
      “少主,你终于出手了!矛儿刚刚多怕自己死在里面!”
      矛儿脚一踩地,便呼喊着向萧骐扑过去。
      萧骐眼角一挑,长箫一横,以箫尖顶住要扑上来的矛儿,让他无法靠近自己分毫。
      “人没事就好,不过出关时间从二十岁改到二十三岁!棍儿,还不过来接人去休息?”
      “是!少主!”
      识相的棍儿赶忙上前接过吓得一脸错愕的矛儿,一把拐着,两人快步离去。
      一帮的景妎见谷粼出阵后便一直出神的望着湖边小筑,笑着挽上她,向小筑走去,“妹妹既来自江南,应极喜欢我们家这江南式小屋吧?”
      谷粼微地点头,眼睛还是注视着湖边景色,“这屋子建的极妙!江南水榭成百上千,但也没多少这般秀气雅致的小筑。”
      景珏一笑,“先祖虽世居景帘,但景某的太祖母原是江南人氏。听先父说过,太爷爷当年为了一解太祖母的思乡之情,便将原来的租屋改成了这江南小筑。”
      “令先祖倒是个多情之人!得夫如此,何求哉!”
      “韵儿若是喜欢,一年一间也不是问题。你们笑什么?”
      萧骐横空来了这么一句,尽管他的笑脸很若无其事,但实在把其他三人给刹住了。
      谷粼随即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文章。倒是那对夫妻笑得很是戏谑,带着了然。
      “妹妹呀,看屋子的时间多了去了,现下我们快进屋去梳洗吧?”
      “多谢嫂嫂。”
      说着,两名女子就快步的消失在萧骐和景珏眼前。
      见妻子已经把谷粼带走了,景珏也抬起手架在萧骐肩上,将他拐到另一个方向去洗澡,这里的男子与女子洗浴不同,女子可以在房里设浴盆,爷儿们都得上澡堂。
      “萧骐,你和费金佛是不是同宗啊?!”
      “景兄此言何意?”
      “当年费金佛就是这么追雷音的,和你一模一样!”
      “可惜,她却已要如夜月星子一般,流逝而去……”
      萧骐走着一边脱下外袍,见景珏闻言面露疑惑,莫名间半恼地将脸一撇,双唇紧闭,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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